第二十五章 起身納栗

第二十五章 起身納栗

楚鱗和謝君修剛回到申齋,便被封煦陽堵上了。

看他的樣子披了個大氅,更深露重的,滿沾潮氣,想是在外面等他們很久了。

「你跟我來一下。」封煦陽拉起楚鱗就往一旁的亭子走去。

楚鱗連忙將自己手中的東西全堆在了謝君修手上,「君修你先幫我帶回去……啊~。」尾音因為封煦陽拉得太急也有些顫抖。

謝君修看著自己手上已經堆得擋住視線的包裹,不由得無奈地笑了兩聲,一個風訣便讓它們浮起來跟在自己身後,省事多了。好學生的學以致用大抵如此罷了。

待楚鱗布好風屏,封煦陽便急不可耐地質問道:「楚鱗你也忒不夠義氣了吧,今天那種場面你就直接把我賣了!直接留我一個人同蕤冰說話,我根本沒準備好啊!要是這樣做的話,我一開始還找你幫忙幹嘛啊……」

楚鱗也不急,一手托腮,微笑著看他發牢騷,一句爭辯的話也不說,像極了正在看一出好戲的觀眾,就差鼓掌喝彩了。

良久,許是封煦陽說累了,也可能是說了半天對方沒個反應,也沒了意思,便停了下來。

楚鱗依舊保持著那副閑淡的姿勢,微笑地看著他:「怎麼,說完了?渴了嗎,要給你來點水嗎?」說著,一泓清泉便從楚鱗的指尖而出,浮在空中,等待著澆灌封煦陽乾燥的唇舌。

「我就問你今天的效果怎麼樣吧?」

封煦陽嫌棄地擺擺手,揮散了空中不尋常的清水,也澆濕了他的衣袖。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今天拋下了我一個人!」封煦陽見她有了反應,也鮮活了過來。

「結果怎麼樣?」楚鱗依舊笑眯眯地問著。

「你拋下了……」

「結果怎麼樣?」

「還行……」

封煦陽敗下陣來,摸了摸鼻頭言辭間有些閃爍,還帶著一分羞澀和驕傲。

「那不就行了。」楚鱗換了個姿勢,雙手交疊支撐著下巴,當她佔據理論的高度時,總喜歡做這樣的動作。

「可是你在我什麼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將我放在那樣的境地!」封煦陽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她壓根就沒聽進去自己的埋怨。

「我不是跟你講了些箜篌的知識嘛!」楚鱗挑了挑眉,覺得他這話說得很是無理。

封煦陽有些惱羞成怒,怎麼都爭辯不過楚鱗,「那一點東西根本就不夠聊的,我今天找話題找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嘛?」

「哦?是嗎?」楚鱗滿不在乎地玩著自己指甲,「又不是我喜歡人家,我能幫你找個切入點就不錯了。還想我給你準備一整套說辭啊?到底是你要媳婦還是我要?」

「困了,你也早點睡吧!」楚鱗擺擺手擠出個哈欠,一個借力便直接展輕功回到了二樓,只留給封煦陽一個瀟洒的背影,再不回頭。

真是的,追姑娘還想我來全安排,又不是我想抱孫子!楚鱗心中嘟囔道,還不忘佔一下他倫理上的口頭便宜。

回到房中,買的三十多種香已是整齊地堆放在桌子上面,按照大小顏色整齊排列。在收拾整理方面,謝君修有時候細緻得有些變態。

后室傳來水聲,不用想也知道是謝君修在盥洗沐浴。

楚鱗趁著這時間,展開了紙筆,將今日所查到的香名一一謄寫出來,免得過幾日便就記憶模糊了。在謝君修出來之前,便將其整理收撿完畢。

她是得考重新考慮考慮這件事情了,如果當真牽扯出了納傈大勒穆的話,之後該怎麼做她一時之間還真是沒個答案。也不知道可里蘇叔叔有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如果有,他又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呢?

是敵?是友?亦或者二者皆不是?

如果事情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自己的抉擇又當是如何呢?自己又應當以什麼樣的身份存留世間呢?或者,又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自己的這些故人呢?

楚鱗懷著憂思,一夜輾轉反側,未曾入眠。

……

第二日,謝君修醒來時發現儲秋已經不在屋裡了,桌上留個長紙條說的是叫他先查著這邊的情況,自己去納傈一趟。

謝君修不由得皺了皺眉,納傈距昱洲路途遙遠,就算是快馬加鞭沒有個把月是絕對到不了的,現在儲秋隻身一人前往。單不論結果怎麼樣,就是體力安全上都得不到保障。

「真是胡鬧!」

謝君修捏著紙條,頗為生氣地呵道。一時間什麼世家的修養都忘了,也不在意自己的衣冠整潔,只衝出去尋找儲秋的身影,指望他還沒有走遠可以阻止。

搜尋了一圈無果,又在路上遇見了列老,告訴他說儲秋早在一個時辰前就出發了,估計現在已經出了昱洲的地界了。

……

「什麼,他一個人去納傈了?」顧藺夏聽見這消息連飯都不打了,扯著謝君修問道。

封煦陽也沒想到楚鱗就這樣一聲不吭就走了,連給他打個招呼都沒有,明明昨晚他們才見面聊了那麼久,難道是嫌自己昨天太煩人呢?

只有蘇曜一臉惆悵,擔心著儲秋會不會按時吃飯,會不會餓著這樣瑣碎細小的問題。

而這邊楚鱗可沒有在乎他們的心思,自己天還沒亮就跑到列老那裡,軟磨硬泡了半天才拿到一壺碧靈液。

楚鱗掂量了掂量還覺得少,列老可沒再理會她那央求的目光,只是笑呵呵地扔給她了一塊碧色的玉佩,說了句不少了。

楚鱗不知道,若是換了他人來要,列老怎麼也不會給的。再有那壺碧靈液可非凡品,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一次性給了她這麼多的確不少了。

楚鱗道了謝,又去傅掌教那裡告了假,便直接施展輕功御風而往西去,一刻也不耽誤。

要在半個月之內往來昱州和納傈,一般人絕對是做不到的,但楚鱗有了碧靈液的支持,還只能算是勉強能行。

……

經過了幾天沒日沒夜的趕路,楚鱗總算是跨上了納傈的地界。

這裡不同於九州的景觀,黃沙滿地,罡風烈烈。即使現在是九月,白日里依舊是擋不住的烈日驕陽,在白雲蔽日時又是驟然而至的寒意。不得不讓人停下來稍作歇息,又不能長久停歇,補充完水分就該馬上上路。

楚鱗搖了搖腰間的銀壺,這幾日她不吃不喝不眠地趕路,全靠這碧靈液撐著,現在也用去了大半。

至於怎麼回去,等見到了可里蘇叔叔后再說吧,相信依他的手筆,支持自己回去的靈耗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這片沙海是納傈與九州的交界之地,也是隔絕兩者嫌隙的重要緩衝屏障,除非是有什麼重大變故,二者往往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相處甚歡。

按道理來講,這裡是納傈的疆域範圍,不過因為自古就是荒蕪之地,所居百姓不多,又是邊疆,故而納傈對此的管轄力度不大。近年來又同柘弁頻頻開戰,更加沒有精力勻出給到這裡。於是像什麼大盜賊人流寇匪患,什麼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聚在了這裡,逐漸也有了這裡的生存法則,此地也因此被稱做「黑沙城」。

楚鱗打算先在這裡稍作歇息,一來是恢復些體力,二來這種魚目混雜的地方,少不了能聽到些什麼風聲消息。

她現在仍然是男裝打扮,不過露出的皮膚比平日里塗得更黑了些,粘了鬍子帶了斗笠,這樣面貌就更不矚目了,同那些江湖游士並無區別。還可以壓低偽裝了自己的聲音,使之聽上去更像是一個久經滄桑的江湖浪人。

楚鱗委身於一個飯館里,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點了壺茶,要了碗辣子雞塊擀麵。面是一筷未動,茶只是輕抿了一口,不過是做個掩飾罷了,真正的目的是看看有沒有有用的信息可得。

「納達介意拼個桌嗎?小二操著一口流利的九州話,若不是渾身的打扮,一點都看不出是個納傈人。

小二指了指店內的其他地方,解釋道:「小店店面不大,現在又是飯點,坐不下了,還請納達通融通融。」

楚鱗抬手示意小二自便。有人拼桌更好,這樣搭話也不顯得突兀。

「好嘞!」小二隨即轉身高喝,領著一個濃眉大眼的粗壯男子過來,「納達這邊請。」

男子「啪」的一聲,將一把鞘上已經生鏽的老刀拍在了桌上,怒目圓睜,長得一臉兇相。

楚鱗正借著假意喝水的時機打量著面前這個男人,卻突然對上了他的眼睛,如同鷹一般銳利,又同狼一般狠戾貪婪。

楚鱗微微一怔,又不著痕迹地移開了視線。這樣的眼神她曾經見過,那些陣前回來的軍隊都是這樣的眼神。不過面前這個男人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份原始的野性,不似在正規軍中待過之人,更像是一些亡命之徒會有的陰桀狠戾。

男人並未說話,自坐下起便一直在擦拭他的刀鞘,讓人很是奇怪。

小二徑自為他端上了一大碗擀麵和一壺溫好的酒,他也不說話,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男人吃得很快,在楚鱗想好怎樣開口之前,他便吃完離開了。

真是個怪人。

楚鱗看著他的背影和那把明顯已經殘斷了的刀心中說道。

剛剛在他擦拭刀鞘的時候,楚鱗就注意到了,那把刀斷了,雖然經過仔細的修補,但是斷刀就是斷刀,補不回來了。

這倒是讓她想到了白初的沉蛟。

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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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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