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從醫院出來,我便出現在德信行門口。
蔣英豪,還是睡眼惺忪地坐在門口的紅木桌子前打瞌睡。
他瞥見了我,突然驚醒了。
他滋溜一聲,從椅子上蹦起來,顛顛地向著我跑過來。
「姑娘,你想通了?」蔣英豪眨巴著小眼睛,賊頭賊腦地。
我有點擔心地看了他一眼。
過分的熱情,會讓人擔心,是不是有詐。
「大爺,您為啥,這麼想讓我來呢?」我心生疑竇:「您不會,是要把我給賣了吧?」
「不能夠,不能夠。」蔣英豪滿臉堆笑。
他神秘兮兮地對我一笑:「因為,你有噱頭啊。」
「噱頭?」我不明白:「不是武術比賽嗎?您難道要把我包裝成偶像?」
他嘿嘿一笑:「偶像?這個想法好。經過我包裝包裝,你還真有可能成偶像。」
我一口回絕:「大爺,我不當偶像。」
蔣英豪有點不理解:「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孩,不都喜歡個愛豆什麼的嗎?」
「我不喜歡。」我露出厭惡的表情:「空洞無腦,撓首做姿,不男不女。」
蔣英豪哈哈一笑:「我說的偶像,肯定不是那些又唱又跳的傻瓜了。」
他將一顆油膩膩的大腦袋,湊到我面前,諂媚地道:「歐陽君,你有本事,長得好看,更重要的是,你是個女孩。這些在搏擊這個圈子,足以是個吸引眼球的噱頭了。」
這個……
又拿女生這個事情來說事。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因此,我臉一沉:「大爺,那,我有幾個要求。」
蔣英豪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你說,你說。不要說幾個,幾百個都好商量。」
我一本正經:「第一,我要戴面具。如果學校老師知道我打架,非開除我不可。第二,我不用真名。可以給我取個藝名。比如大力金剛腿啊,一腿鎮河妖啊之類的。」
蔣英豪憋著笑:「可以可以。你想叫啥都行。」
我著急地補充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其實是個菜鳥。我可不能保證打贏啊。」
也不知道,蔣英豪有沒有聽懂,這最重要的最後一條。他喜滋滋地道:「沒關係沒關係。你往台上一站,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來搞定。」
交給他來搞定?
我的心中萬馬奔騰。
現在的偶像,喜歡假唱。
莫非,連打個架,都能假打?
或者,我亮個相,然後,自然有厲害的搶手來替我打?
這樣僥倖的想法,讓我不由得一陣興高采烈。
只見蔣英豪,從缺了一個角的紅木桌子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文件遞給我。
「這是啥?」我看到厚厚的文件,就聯想到課本。聯想到課本,我就不由自主地,犯困。
「合同啊。」蔣英豪眨眨眼睛。
我翻了翻厚厚的合同,一陣眩暈。
這麼多字,我何年何月,才能看完?
即使看完了,以我混沌的腦子,又能看懂嗎?
即使看懂了,我難道還能不簽嗎?
如今箭在弦上,不能不發。
即使是賣身契,也只能咬著牙,含著淚,簽了。
於是,我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簽了個名。
見我簽完字,蔣英豪有點吃驚:「你看完了?」
「沒看。」我回答得坦坦蕩蕩。
蔣英豪有點氣悶,開始數落我:「我說你這個小姑娘,長得挺機靈的,怎麼做事情這麼隨便呢?萬一我想害你,你不是完犢子了?」
「這個……」我眨眨眼睛,望著替我操碎了心的蔣英豪:「那,您會害我嗎?」
蔣英豪一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我說小姑娘,你咋就是個榆木腦袋呢?如果我會害你,我能承認嗎?」
說完,蔣英豪從我手中,搶過合同,一頁頁翻開,指給我看:「這一條,說的是,生死自負,明白不?就是說,這是一份生死狀。」
「生死狀?」我一聽來興趣了:「我在電視劇里看到過。」
蔣英豪翻了個白眼,覺得我大概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這一條,說的是,每次合同簽十場。」蔣英豪又指著一條,苦口婆心:「如果你毀約,是要交賠償金的。」
「賠償金?」我一聽,頓時緊張了:「還要賠錢啊?賠,賠多少啊?」
「三倍。」蔣英豪望著我,面無表情。
好吧,文盲很可怕。
認識字,又懶得看字的人,更可怕。
簽了賣身契,又何必知道這些呢?徒增後悔。
我可憐巴巴地望著蔣英豪:「大爺,您還不如不要告訴我呢。」
蔣英豪瞪了我一眼:「自欺欺人可不行。以後你會說我騙了你。」
說罷,蔣英豪又從沒有牡丹花的花開富貴紅木桌中,掏出一沓錢,塞給我:「這是十場的費用。」
我的後悔,立即被這一大沓錢,沖淡了。
我喜滋滋地接過錢,幾乎要當街數起錢來。
我的喜悅,很快被蔣英豪打斷了:「今天晚上八點,第一場。你不要遲到。」
我的天!
這個轉折也太快了吧。
太刺激了吧!
我首先想到的問題是,我還沒取名字呢。
第二個問題是,我還沒有面具呢。
第三個問題是,穿啥好呢?
果然是女人,思考的問題,都不在點子上。
看我心事重重的樣子,蔣英豪安慰道:「你先回去,準備準備吧。」
名字,面具,衣服,一路困擾著我。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各種造型。
蜘蛛俠,蝙蝠俠,佐羅……
哇哦。
如果打扮成這樣,我大概會被人送到精神科。
還是低調點。
於是,我一頭扎進自己的衣櫃,一陣搗騰。
所謂衣櫃,其實沒有幾件衣服。
美人天然去雕飾。
本姑娘天生麗質,不用漂亮的衣服來襯托。
好吧。
我承認,主要是我不會打扮。
我的孤零零的幾條裙子啊,樣式老氣,花色古樸,穿上之後立即產生一種濃濃的大媽感。
再說,我不至於穿著裙子,去打擂台吧。
剩下的,便是校服了。
難道我站在擂台上,背後一行大字:晉誠中學。
Good!
張老師一定會咬死我。
我惆悵地關上衣櫃。
我突然想起來,可以去歐陽立的柜子里,碰碰運氣。
於是乎,我走進歐陽立明亮的房間,將他的衣櫃打開。
本來,歐陽立的衣櫃,我是極嫌棄的。
我怕那堆積如山的臭襪子,會讓我產生童年陰影。
但是,事實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歐陽立竟是個極乾淨的人。
他的衣櫃,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我立即相中了他的黑色運動服。
歐陽立個子比我高。他的運動服我穿起來,有點拖沓。
不妨事。
我將袖子和褲腿挽起來,紮緊。
完美。
一股濃濃的插秧感,撲面而來。
沒所謂啦。
我記得李小龍,也是喜歡穿運動服的。
下一步,面具。
這個就更難找了。
誰會在家裡放個面具?
難不成準備去搶銀行嘛?
搶銀行?
我突然靈光一閃。
搶銀行的造型不錯。
我立即,將我的絲襪找出來。
往頭上一套。
哇哦。
面目全非。
一股濃濃的劫匪感,撲面而來。
無所謂啦。
越是面目全非,我越有安全感。
面具,這個社會上,誰沒有呢?
只是有些人,隱藏得深,有的人,隱藏得淺罷了。
面具,在每個人的臉上。
有的人,偶爾戴著面具,而有些人,一生都戴著面具。
面具,讓人,產生安全感。
面具,讓人,在多重人格之間,自由切換。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時而良善,偶爾卑鄙。
即使是自己痛恨的角色,也能在面具的掩護下,輕鬆駕馭。
人生如戲。
每個人都是演員。
有的人,演技一流。有的人,演技拙劣。
所以,我必需一個面具。
哪怕是條絲襪。
在這條絲襪背後,我便可以放開目前的一切,重新開始。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一身長得不自然的黑衣,絲襪頭套。
真是一言難盡的裝束。
我將運動服的領子,立了起來。
嗯。
Good。
更像個恐怖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