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惶恐灘頭說惶恐
這個輸不輸,贏不贏的,還真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強烈認為,我贏了,是蔣英豪找了幾個菜鳥,來配合我,做低我的賠率。
但隨著我的賠率變低,蔣英豪大概快要收網了。
這幾場的難度越來越大。
蔣英豪的狐狸尾巴,已經逐漸露出來了。
但是,明知道自己在局中,我又能如何呢?
我有幾斤幾兩,難道我自己不知道嗎?
我跟韓偉一樣,不過是有些三腳貓功夫。
妥妥是個繡花枕頭。
我想贏,卻沒有贏的實力和底氣啊。
我的輸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我的運氣。
而今天,流年不利,不宜一切。
我心中暗暗發怵。
蔣英豪不會是今天收網吧?
難道今天我不敗的神話,就要破滅了?
想到這裡,我又悲從中來。
人的心理暗示,真是個了不得的東西。
老話說,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
說得真是太好了。
應該說,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的心理狀態。
心理狀態好了吧,無往不利。
心理狀態不行,那就完犢子了。
我抱著完犢子的想法,磨磨蹭蹭地出現在德信行。
蔣英豪看見我,喜滋滋地跑過來,向我宣布了一個可喜可賀的消息:「歐陽君,現在你出名了!」
「哦。」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你不高興?」
「為啥要高興?」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多少人,汲汲營營,只為爭名奪利。你火了,怎麼會不高興呢?」
「火了又咋地?你要不然給我漲漲工錢吧?」
「這個……工錢這個事情吧,要從長計議。」
「就是羅。那我高興個啥?」
「你在圈子裡,現在小有名氣,有好些人,專門來挑戰你呢。」
「什麼?」
「挑戰你。」
「大爺,我……我今天肚子疼。」
「肚子疼啊?你不會是裝的吧?」
「我……我真的肚子疼。」
「比賽都要開始了。你突然不參加,是要賠錢的。」
「賠錢啊?這個……」
「你要是能堅持,最好還是不要推掉。如果不能堅持,那就推掉也沒所謂。今天我幫你賠。但是明天,你還是要面對這個來挑戰的人。」
「這個……這個挑戰的人,是誰啊?」
「這個人叫終結者。」
我去。
終結者啊?
這個名字太不吉利了。
我心中一驚,更加覺得,一切的暗示,都在相互印證,今日我敗局已定。
我又試探道:「那,他的賠率是多少?」
「1賠10。」蔣英豪不動聲色。
實錘!
實錘!
蔣英豪果然要出手了!
他今日就要收網了!
這個油滑的老頭!
這個奸商!
這個賠率,不就是我第一場的賠率嗎?
這麼驚人的相似,蔣英豪連換個花樣都懶得換嗎?
他這麼急不可耐地要我輸,吃相真是難看。
我怒火中燒。
但也無計可施。
如果我是戰神下凡歷劫該多好啊!
司命啊!
你給我個暗示。
我倒底是個啥轉世?
如果我是個戰神,斗戰勝佛之類的轉世,那我就跟蔣英豪斗個你死我活。
如果我不過是個七仙女,凈壇使者什麼的,那我也就不要搞搞震了,老老實實,隨波逐流拉倒。
雖然偶爾會有隨波逐流的想法,但我斷不是個隨波逐流的人。
我是個頗硬氣的人。
放在戰爭年代,我肯定是個革命志士。
我的執拗,堪比宋平。
怎麼硬氣呢?
就是不認輸,不服軟。
服軟認慫這種事情,會把我活活氣死。
人嘛,別人看不看得起不重要。
自己看得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活得隨心所欲,坦坦蕩蕩,俯仰不愧於心,是我的目標。
是我的硬氣所在。
蔣英豪想讓我輸,我偏偏不能讓他如願。
這種奸商,就是應該讓他虧錢,讓他破產,讓他一無所有。
好吧,但是我也沒那個能力……
我有些沮喪。
又陷入了今日便要被終結者終結的迷信之中去了。
迷信,是不科學的。
作為現代科學的傳承者,九年義務教育的得益者,我本來是不應該迷信的。
但是,人,總會有些莫名的第六感。
總有些不能解釋的巧合,不能理解的神秘,不能接受的曲折,會被人用些玄學來解釋。
玄學,在某些時候,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不能解釋,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事情,用玄學一解釋,便會心安理得。
或者,更加不心安理得。
比如我,此時,正戴著我的絲襪,和對終結者的惴惴不安,上了高台。
終結者,不是個肌肉發達的機器人。
他是個圓頭圓腦的油膩大叔,還謝頂。
他穿著一身土黃色的中山裝。
如果再提個鳥籠,簡直就是熱愛生活的熱心小市民。
此人面目頗和善,微笑著看著我。
綿里針!
肯定是綿里針!
這是我從宋平身上總結的經驗。
這種皮笑肉不笑的角色,讓我發怵。
不但微笑,終結者還和我寒暄起來:「姑娘,久聞大名!」
我翻了個白眼。
黑蓮花這個名字,不過誕生了不到一個星期,能久到哪裡去?
終結者見我不答話,便繼續溫言道:「聽說你腿功了得,今日在下特來請教。」
哦喲。
這小市民,人雖長得平淡,卻是一股子江湖氣。
我便拱拱手:「虛名,虛名。」
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
他知道我有腿功,但是我對他卻一無所知。
完犢子了。
所謂知己知彼。
我這一頭霧水地就上來了。
我覺得我斷不能吃了虧去。
於是,我假笑著打聽:「大叔,您會什麼呀?」
終結者還是微笑著道:「我什麼都會呀。十八班武藝,樣樣皆通。」
我去。
好大的口氣。
口氣雖大,但我覺得他,不像在說假話。
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
這是玄學。
一時間,我的沮喪,更加濃重了。
偏偏這個時候,台下的看客,又不耐煩了。
在高台上聊天,好像已經成了我的風格。
每次都要等到台下喝倒彩,我才會磨磨蹭蹭地開打。
我這時才發現,今日喝倒彩的聲音,特別大聲。
簡直是排山倒海。
我往台下仔細一看。
好傢夥!
今日居然來了這麼多人。
整個地下大廳,被塞得滿滿當當。
唉。
蔣英豪,算你狠!
我贏的時候沒那麼多人來看。
我輸的時候,你找來這麼多人圍觀。
還嫌我丟人丟得不夠大是吧?
一時間,怒火和沮喪,交織在我的心頭。
那感覺,簡直酸爽。
只聽終結者,溫馴的聲音傳來:「姑娘,咱開始吧?」
我哭喪著臉,應了句:「好……吧。」
我還沒說完,就感覺一股勁風,撲面而來。
我定睛一看,啥也沒看清楚,就覺得頭,嗡地一聲響起來了。
左側的眼角,火辣辣地痛。
不但如此,我突然發現,世界開始旋轉。
從右到左地,飛速旋轉。
世界一邊旋轉,一邊黑沉沉地向我壓過來。
旋轉就算了,我竟然站立不穩,吧唧倒在地上。
我大概是腦震蕩了。
我躺在地上,一邊混沌,一邊哀嘆。
完了,完了!
幼年時挨打的感覺又來了。
童年的陰影,又開始刺痛我。
我竟然一招就被人擊倒了。
這叫我情何以堪?
好個終結者,你居然敢打我的臉?
這叫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如果每個人都有軟肋,那麼,我的臉,就是我的軟肋。
打我的臉,不能忍!
童年陰影,沒商量!
我躺在地上,心中萬馬奔騰。
台下,也萬馬奔騰。
不出我所料,台下又不出意外地喝起倒彩來。
倒彩聲,如同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我估計,大部分的人,買我贏。
這正是蔣英豪的計謀。
把我包裝成方片2,再爆個冷門,出個王炸。
Good!
這個終結者,大概就是蔣英豪的王炸。
這個王炸,會讓今晚的大部分人賠錢。
但是,會讓蔣英豪賺得盆滿缽滿。
奸商!
奸商!
難怪台下的倒彩聲,驚天動地。
黑蓮花,居然一招被擊倒。
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不要說他們失望,我自己也很失望。
我原來這麼不經打。
萬馬奔騰之後,我的腦震蕩似乎好一些了。
世界不再旋轉。
眼角的疼痛如同火燒一般。
耳朵的嗡鳴聲還在。
就像是一萬隻蟬,在盛夏的午後拚命地刷存在感。
在這一萬隻蟬鳴之中,我隱隱約約,聽到蔣英豪,對我嘰哩哇啦說著什麼。
看他的嘴型,彷彿在倒數。
我們來倒數五個數。
五,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