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林寒追上來,拉住我。
「伍桐是什麼人?」他問道。
「不關你的事。」我陰沉著臉。
「當然關我的事。」林寒不依不饒。
「憑什麼關你的事?」我有點不高興。
「我是你的男朋友。」林寒一副欠揍的表情。
我正在氣頭上,這廝居然敢來招惹我,那我自然不會給他好顏色。於是我怒吼道:「胡扯!」
哪知,林寒大概是個賤骨頭,越是有難度的事情,就越有吸引力。
他一點不發怵,反而笑嘻嘻地:「剛才你自己承認了。你說:對對對。」
我一滯。
好吧。
大意了。
大意了。
有些事情,堅決不能讓步。
所謂一步錯,滿盤皆落索。
我這一大意,就落人口實了。
說不清楚了。
我心情不好,不想再與這個登徒子糾纏。
於是,我冷哼一聲:「剛才的話,不算數。」
說完,我轉身便走。
我的十路清潭退,不但跑得快,走起路來,也虎虎生風。
我的走路速度,堪比孫悟空的筋斗雲。
一般人,根本跟不上。
我悶著頭走了一陣,自認為,已經將林寒那廝甩掉了。
我賊頭賊腦,向後一撇,正好,與林寒笑嘻嘻的臉,碰個正著。
「你!」我好不暴跳如雷:「你跟蹤我幹什麼?」
林寒一本正經:「你負氣而走,我怕你想不開。」
我。
我會想不開?
我根本不會想不開。
因為,我壓根懶得想。
我瞪著林寒:「親,你大可放心。我情緒穩定,思維正常,行為得當。我馬上要到家了。你若是再跟著我,就是擅闖民宅了。」
林寒環顧了一下四周:「你就這在這裡啊?」
「沒錯。」我翻著白眼。
林寒似笑非笑地說:「你可以請我去你家喝個咖啡之類的。」
「沒有。」我氣得七竅生煙。
這時,天上突然一道驚雷劈下來。
我一驚。
我的謊話,遭雷劈了?
遭雷劈這種小概率事件,應該不至於糾結於我這種人畜無害的謊言,的吧。
但是,雷公電母不知道是不是前世與我有些私仇,竟不消停起來。
一時間,電閃雷鳴,烏雲滾滾。
轉眼間,傾盆大雨就至。
如果不是,林寒這該死的狗皮膏藥,打亂了我的節奏,拖住了我的後腿,此時此刻,我早已經到了家,喝著咖啡,翹著二郎腿,舒舒服服地觀雨了。
就是因為,和林寒,毫無營養的談話,導致,我如今的窘迫局面。
我確實很窘迫。
瞬時間,我就被大雨,淋了個底朝天。
透心涼。
我的長發,糊在我的臉上,如同一道瀑布掛前川。
我的顏色不可描述的校服,死貼貼地粘在我身上,如有千斤重。
我憤怒了。
因為,我沒有帶傘。
而且,林寒也沒有帶傘。
憤怒中,又帶著點好笑。
因為,林寒這廝,就像個,落湯,犬。
他的用來耍帥的長發,順滑地貼在前額。這種髮型,像極了民國時期上海灘上的小癟三。
他渾身濕透,可憐巴巴地在風雨中瑟瑟發抖。
當然,瑟瑟發抖這種事情,是我腦補的。
林寒此時,正透過順滑的頭髮,盯著我。
我嘆了口氣,對著他說:「走吧。」
林寒,喜滋滋地跟上來。
我倆便蹚著水,提溜著灌了鉛的衣服,爬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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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這麼熱切地,希望歐陽立在家。
但是歐陽立這貨,不知道去哪裡玩了。
我,一個身世清白的女,俠,即將和一個居心叵測的,上海小癟三,共處一室。
大眼瞪小眼,好不尷尬呀。
孤男寡女,遇上大雨,如果再換作古廟,升起一堆火,就更惡俗了。
因此,我垂頭喪氣地,將林寒領進家裡。
我倆尷尬地站在客廳,也就是我的房間里,嘀嗒著水。
林寒也很局促。他搓著兩隻手,站都不知道該怎麼站了。
我逃到衛生間,麻溜地換好了衣服,再將歐陽立的衣服塞給林寒,將他趕到衛生間里去。
總算暖和了,安定了些。
我走進歐陽立的房間,果真泡了兩杯咖啡。
喝著咖啡,看雨,真是愜意。
可惜,美中不足,家裡還有一個居心叵測的上海小癟三。
過了一會兒,上海小癟三出來了。
他穿著歐陽立的衣服,竟還有些短了,樣子頗為滑稽。
但畢竟暖和了,他也愜意起來。
他左顧右盼,旁若無人地觀察起我家來。頭上,還頂著個毛巾。
這個毛巾,好生眼熟。
分明是我的毛巾。
這廝,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
我一把搶過毛巾,瞪著林寒。
林寒的頭髮,擦了個半干,如鳥窩一般支楞著。
他居然,又一把從我手中搶過毛巾,還叨叨抱怨起來:「一點不好客。」
搶了毛巾之後,他又自顧自地端起一杯咖啡,站在窗前,欣賞起雨景來。
一邊欣賞,他還不忘,一邊評論:「你看,早點請我來喝咖啡,我們就不至於淋雨了。」
我。
這個世界,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犯賤的人,真的是不能與之一般見識。
於是,我,只能氣呼呼地,悶頭喝咖啡。
欣賞完雨景,林寒開始四周踱起步來。
邊踱步,他還邊指點江山:「這個房間不錯,光線充足,視野寬廣,比你那個房間好多了。」
我瞪著他:「你怎麼知道哪個房間是我的?」
林寒似笑非笑:「你的衣服上,每天都有貓毛,說明,你跟你家貓住在一起。」
我。
我無力地氣憤道:「你咋知道我衣服上有貓毛?」
林寒輕笑一聲:「我是你男朋友,我當然知道。」
我。
我怒吼起來:「登徒子,你要是再惹我,我就把你趕出去。」
林寒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又自顧自地滿屋子轉悠起來。
他甚至走到我的房間,旁若無人地逗起貓來。
雪球,真是個沒義氣的東西。
都說貓高冷。
可惜雪球這貨,是個賤兮兮的貓。
它很小的時候,是被裝在一隻信封里拿回來的。
雪球是一隻白色的貓,頭頂上有一抹黑,非常寫意。
據說,雪球的祖母,是一隻波斯貓。
所以,雪球,也是個有高貴血統的,串串。
當然,什麼高貴血統,都不影響,我對中華田園貓的熱愛。
雪球剛來我家的時候,我家裡,有另一隻貓,大黃。
大黃是傳說中十隻橘貓九隻胖,還有一隻特別胖的,橘貓。
大黃住在一個菜籃子里,用一隻盤子吃飯。
我家的每一隻貓,都是吃魚肉泡飯長大的。
大黃也不例外。
可惜,大黃的幸福生活,被雪球,打破了。
雪球一來到我家,便開始嚯嚯大黃。
首先,雪球立即精準地判斷出,它應該跟著大黃混。
於是,雪球開始屁顛屁顛地跟著大黃,寸步不離。
不管大黃如何嫌棄雪球,雪球都一往無前。
接著,雪球開始,侵佔大黃的合法權益。
它霸佔了大黃的床位,那個菜籃子。
雪球一本正經地坐在大黃的菜籃子里,挑釁地望著大黃。
並且,吃飯的時候,雪球會跳進大黃的盤子里,站在大黃的魚肉泡飯里,吃飯。
但是,大黃,有著浩蕩的寬容心。
被雪球佔了床位,它就睡在,菜籃子的蓋子里。
魚肉泡飯,被雪球踩過來踩過去之後,大黃,依舊吃得嘎巴兒香。
偶爾,大黃被雪球的胡攪蠻纏搞得忍無可忍了,也會一巴掌糊過去。
此時,雪球就就地一滾,裝出一副弱小可憐無助的模樣,慘叫不已。
大黃,出於對雪球碰瓷的畏懼,一般情況下,都會繞著雪球走。
雪球,就在與大黃的欺負和被欺負中,長大了。
在一個花好月圓的春夜,大黃,終於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它要去追求它的幸福了。
於是,它離家出走。
從此,世界上多了一隻自由快樂的野貓。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雪球,從此失去了自由。
它被嚴密地監控起來了。
外出,是絕對不允許的。
這導致,雪球,異常膽小。
它會在門口張望。
過往的腳步,都會把它嚇到床底下去。
但是,膽小,一點都不妨礙,雪球是個賤兮兮的貓。
它很粘人。
我寫作業,它便趴在我的檯燈下,打瞌睡。
睡姿豪橫。
趴在桌上睡,躺著書上睡,歪在我的手上睡。
經常翻著肚皮,四腳八叉。
雖然長大了,但是雪球碰瓷賣萌的本事一點沒有減少。
只要人的手一伸過來,它立馬就會倒地,翻肚皮,打滾,打呼嚕。
不管這隻手,它認識,還是不認識。
妥妥一個自來熟。
什麼保家衛國,看家護院,保護主人之類的,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此時,雪球正在林寒的手中,瘋狂打滾打呼嚕。
我鄙夷地一哼:「沒骨氣的東西。」
林寒聽到我的冷哼,轉過身來,笑笑地道:「你又吃醋了。」
我已經,對這句毫無新意的話,產生了免疫力。
我連反駁的熱情都沒有了。
默許,也許不是因為承認,而是因為懶。
林寒與雪球熟絡了,又開始在我的房間中轉悠。
很快,他便被我桌子上的照片吸引了。
他拿起一張全家福看了半天。
良久,他才放下照片。
他嘆了口氣,轉過身來。
「歐陽君。」林寒的語氣,突然有點生澀:「我知道伍桐是誰了。」
我心中一沉。
卻沒有答話。
只聽林寒繼續道:「你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歐陽川。我早該想到的。」
我的心,繼續往下沉。
林寒還沒有消停:「歐陽川,連續五年的武術冠軍,我曾經的偶像。」
他的話,就像飄渺在遠山,離我越來越遠,聽不真切了。
只見林寒的嘴,一張一合,像個熱帶魚。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雨聲,人聲,都混沌了。
依稀間,只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音傳來:「幾年前,他突然銷聲匿跡。有傳說,他就是敗於伍桐之手。」
突然,一聲大吼,將我從嗡嗡作響的混沌狀態中,拉了回來。
這聲大吼,陰厲可怕:「歐陽川他不是敗了,而是死在伍桐的手上。」
我慌忙抬頭一看。
只見歐陽立,站在門口,怒氣沖沖地望著林寒。
我突然有點慌。
我伸手去拉歐陽立。
歐陽立卻將我的手一把甩開。
他徑直走到林寒面前,搶過林寒手中的全家福,一字一頓地道:「歐陽川,就是因為去打擂台,死在了伍桐的手上。你滿意了吧?」
「夠了!」我也勃然大怒。
林寒垂下手,陷入了沉默。
「你們兩個,都給我滾。」我突然疲倦了。我厭厭地向著那倆人揮揮手,步履沉重地走向我的床,倒頭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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