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江暗雨欲來,浪白風初起
次日清晨。
我坐在龍脈上,整理我的書本。
陸敏突然擔心的湊過來:「歐陽君,你昨天沒有來補習。」
我輕描淡寫地道:「昨日我很困,一早便睡了。」
陸敏一臉八卦的樣子:「昨天林寒也沒來。」
我撇了撇嘴:「關我何事?」
陸敏又是一臉壞笑:「但是你家歐陽立來了。」
我摸摸頭,懷疑自己昨日是不是斷片了。
陸敏笑嘻嘻地:「你們家歐陽立,將林寒的衣服送來了。說是你的男朋友林寒,昨日落在你家裡的。」
「胡扯!」我突然怒火中燒,拍案而起。
我剛站起來,就看到了悠悠哉哉走進來的林寒。
林寒看到我,露出個溫暖的笑容。
我卻怒不可遏。
有些事情,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扭曲,就分不清楚真假了。
謠言,不堅決否定,就會變成事實。
於是,我向著林寒,高聲道:「林寒!你聽著!我,歐陽君,與你一點關係沒有!懂了嗎?」
林寒有點懵,獃獃地望著我。
呆望了半天,林寒突然點點頭:「明白了。」
他明白了?
啥意思?
他明白什麼了?
他這麼說,我倒有點不明白了。
人,真是莫名其妙的東西。
自己,其實往往並不是太了解真正的自己。
這就導致,後悔,時有發生。
林寒說他明白了,我反而有點後悔了。
我這麼說,會不會太無情了?
會不會無意之間,傷害別人?
唉。
做人好難。
不但要猜自己,還要猜別人。
不管我有沒有後悔吧,反正事已至此,我也無謂多想。
於是乎,我施施然坐下來,投身到火熱的高考衝刺中去了。
當一個人,有一個夢想,並為之奮鬥的時候,其實是很快樂的。
雖然,非議高考的人很多。
談高考就色變的人更多。
將高考視為不堪回首痛苦經歷的人,比比皆是。
但是,我的這段,歲月,雖艱辛,卻純粹,充實,讓人心情平靜。
唯一美中不足,林寒,似乎不理我了。
我又沒有說要跟他絕交,他做得這樣絕,有必要嗎?
男人真是小氣。
男人真是玻璃心。
男人大概個個都有被害妄想。
我只是說,不要早戀,林寒就被害妄想成,我不想和他說話了。
我假裝問他題,他便擺個臭臉,冷冷三個字:「不知道。」
我邀請他去吃酸辣土豆片,他只淡淡回絕:「沒興趣。」
林寒,彷彿比我更加徹底地,投身到了高考衝刺中。
他默默地來,默默地走,默默地參加補習。
不帶走一絲雲彩。
我好不鬱悶。
好不悵然若失。
本來,狗皮膏藥是令人厭煩的。
但是狗皮膏藥不見的時候,又會莫名地惆悵。
算了算了。
我一向,對人與人的關係,不抱希望。
甚至,我對與人交往,是頗有點畏懼的。
能免則免。
這大概就是社交恐怖症。
至於我,是怎麼患上社交恐怖症的,說來話長。
按理說,我小的時候,也是熱情奔放的。
但是,隨著接觸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我家的貓。
人太複雜了,難以揣測。
對於我這種,懶得費腦子的人來說,與人交往,是件麻煩事。
小時候,大家在一起,打打鬧鬧,是真心開心的。
逐漸長大了,大家在一起,那便是要鬥智斗勇的。
對於這些鬥智斗勇,我的內心是反感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我不具備與人鬥智斗勇的能力。
相反,我基本上,能夠應付自如。
只是,自己越來越假。
面具越來越厚。
反感,被我深深地藏了起來。
除了面對雪球,我基本上,變成了自己扮演的自己罷了。
既然,與人交往,不是我所愛,那麼,少一個林寒,也就隨他去吧。
雖然心中有點堵,但是,我也不是個強求的人。
強扭的瓜不甜。
友情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
除了林寒,還有一件事情,讓我鬧心。
那就是伍桐。
伍桐又打電話給我,確定了挑戰的時間。
就在一周以後。
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事情懸而未決。
大概,每個人,都有些不同的強迫症。
但凡我心中,有決定等著我,那我,定然會不眠不休,直到做出決定為止。
懸而未決,對於我來說,是個煎熬。
所以,我不會讓伍桐這個陰影,困擾我許久。
我定然,是會速戰速決的。
不然,還留著過年嘛?
現在,我要考慮的是,如何能戰勝伍桐。
伍桐,是我和歐陽立心中的噩夢。
這些年,我和歐陽立,搬家,轉學,刻意地抹掉以前的痕迹。
伍桐,是被我刻意塵封的一段記憶。
這個時候,再將這段記憶拿出來,我才發現,我對他,竟然一無所知。
只聽說,伍桐是當今最好的爪行拳大師。
但這個伍桐,頗為低調神秘,江湖中,彷彿只流傳著,他的名。至於這些名,從何而來,不得而知。
他最出名的,就是三年前,在擂台上,戰勝歐陽川。
但在那以後,伍桐彷彿人間蒸發一般,又銷聲匿跡了。
因此,我對他,一頭霧水。
但是,這一頭霧水,很快,便有了眉目。
這個眉目,就是林寒。
林寒,突然請假了。
連請數天。
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林寒的下落。
大家,對林寒的行蹤,各種猜測腦補,天馬行空。
有人說,林寒家裡,有大筆的遺產,等著林寒回去繼承。
有人說,林寒,是回家去相親了。
還有人說,林寒是被江湖追殺,已經嗝屁了。
我突然有點慌。
狗皮膏藥,雖然令人厭惡,但是,如果,狗皮膏藥變成土豪了,結婚了,或者被追殺了,我,大概還是會難過的吧。
怎麼說呢?
人,都是有惰性的。
潛意識裡,希望生活在一個穩定的環境里。
任何變化,都是會引起不適。
換句話說,任何生物,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久了,額,都會有一點點,感情的吧。
我對林寒的,額,留戀,和對雪球,對大黃,是毫無區別,一視同仁的。
所以,他的安危,婚姻狀況,我還是會擔心的。
我旁敲側擊地問齊弦:「林寒,沒跟你聯繫嗎?」
「沒有。」齊弦這個人不仗義。表面說林寒是他兄弟,兄弟不見了,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他會不會有危險?」我又問。
齊弦想了想,一本正經:「大嫂,你要是擔心,你就自己打電話給林老大唄。」
我氣得七竅流血。
「誰是你大嫂?」我怒道:「我跟林寒已經分手了。」
「哦,不是。是絕交了。」我很快意識到我嘴瓢了,立即糾正道。
齊弦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只能試探道:「我們,要不要報警?」
齊弦翻了個白眼:「說明根本沒分手嘛。」
我。
好吧。
為了以示清白,我還是不要再問關於林寒的事情了。
我只能默默地七猜八想,提心弔膽,七上八下。
就在我七猜八想的時候,林寒突然,自己冒出來了。
他的突然出現,就如同他的突然消失一樣。
毫無徵兆。
一天早上,我突然就看到林寒的座位上,多了一個人。
一個貌似林寒的物體。
這個物體,戴著帽子和墨鏡,縮成一團。
雖看不清楚面貌,但該物體身上的頹廢氣質,和林寒如出一轍。
我暗中觀察了他整整一節課。
終於等到下課,我便杵在了該物體的桌前。
「林寒?」
「嗯。」
「你去哪了?」
「關你何事?」
「為什麼不關我事?」
「我們已經絕交了。」
「我……」
「……」
「我什麼時候說絕交了?」
「你說你和我沒有關係。」
「我……沒關係就是絕交嗎?」
「不是嗎?」
「你是回家繼承遺產了?」
「那我還用來嗎?」
「你回家去相親了?」
「切……」
「你去打架了?」
「……」
「你就是去打架了!」
「怎麼可能?」
「那你為什麼戴墨鏡?」
「耍帥不行啊?」
我生氣地一把摘下林寒的墨鏡。
哇塞。
我嚇了一跳。
林寒的右眼,烏黑髮腫。
好一隻熊貓眼!
這一幕,好眼熟啊。
說來好笑。
當熊貓眼在我的臉上,我一點都不覺得不和諧。
但是當熊貓眼出現在別人臉上,我便立即覺得,這是不可饒恕的。
人,果然是雙重標準。
浩蕩的寬容,是給自己的。別人,那都是雞蛋裡挑骨頭的模式。
我怒不可遏:「林寒,你果然是去打架了!你真是那啥改不了那啥!我對你太失望了。我們絕交!」
說完,我一個轉身,怒氣沖沖地離開。
後面的幾節課,不管是物理公式,還是幾何圖形,或者英文單詞,的旁邊,都揮之不去,一隻熊貓眼。
這隻熊貓眼,就像個幽靈,在我的腦海里晃蕩了一個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