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給九千歲當兒子8
徹底和好后，周粥又開始樂滋滋過日子，除了每天晚上多了一項要學算術的家長輔導外。這實在沒辦法，不管他是撒嬌撒痴還是又哭又叫，周貞眼睛都不眨，把他小胖手按在算盤上撥弄。
鬧了幾天後，他就乖了，到了貴妃生辰宴那天，周粥已經掌握十位數加減法。
雖然常算錯，但透明泡泡非常驕傲：【我崽神運算元！！！】
水澄清月，草蔽繁霜，貴妃娘娘生辰宴終於在整個皇宮的期待下到來。后廚的太監提著殺好的鵝進了膳房，灶上的火光快趕上紅霞。白色的雞剛上砧板立刻被剁成一塊塊，裹上紅色辣椒褐色醬料炒入大鍋，與熱油發生反應滋出香氣。這邊宮女排著隊取雞鴨魚肉，另一邊太監熱火朝天運送五色點心，酒窖早已打開，長春宮的大宮女在眾宮人艷羨的眼光中端著沉檀佳釀裊裊前行。光是這皇宮一角足以見得這次宴會的盛況。
本來周粥是沒資格參加這個級別的宴會的，但架不住他爹是周貞，所以也穿著新衣服漂漂亮亮站在宴會角落。周貞在他身邊，趁這次機會帶他好好認認認識皇宮裡的主人們。
最上面的皇帝貴妃自不必多說，周貞主要想讓他知道坐在下首的其他人：「皇后已經過世很久了，現在管理後宮的是貴妃。她左下方坐的是淑妃，她原先是貴妃的侍女，現在懷著孕，你不要招惹她。右下方坐著賢妃和惠妃，她二人都是深居簡出之人。再下方的兩個宮妃，穿粉衣服的是芳嬪，穿綠衣的是容嬪，二人是姐妹，芳嬪身體不好，容嬪正得盛寵。其餘的貴人才人……」
「那邊是太子和太子妃，七皇子和七皇子妃，八公主稱病沒來。和你玩得好的十一公主是惠妃的孩子，十二皇子是芳嬪的孩子……」
「你知道貴妃有幾個孩子嗎？」周貞提點著他，「有兩個，一個是二皇子，一個才是九皇子。二皇子自小身體不好，近年來連床也下不去，但他仍然是娘娘最看重的皇子。就連陛下也時常說，若長景身子骨好，這大好的江山才不會被辜負。」
一堆子人，誰和誰關係是一派，誰和誰又是另一派，聽得周粥腦殼疼，他只盼望著能吃一口皇帝桌上的水晶肘子和紅燒肉，再吃一口惠妃桌上的佛跳牆。周貞默念阿彌陀佛，拿蛋黃酥堵住他的口水。
「為什麼我不能坐著吃呀？」周粥嘴裡塞得滿滿，只能含含糊糊地問。
周貞答：「你非要做小太監，小太監就只能等主子們吃完才可以吃。」
周粥憤怒：「嗚嗚哇哇！」
「行了，過段時間你就能想吃什麼吃什麼了。」周貞看時間差不多了，安撫好他，向大殿上的皇帝走去。周粥扶著柱子看他，覺得他最近有點不一樣，穿著廣袖長袍，站得比九皇子還要直。
透明泡泡很沉默，他看著黑化值瘋狂飆升的數據，心想：【明明和幼崽相處挺好的啊，怎麼黑得比原著還快。】當然，在問題沒有調查清楚前，他沒有告訴周粥。.
此時貴妃正在看各宮送給她的禮物，九皇子坐在她旁邊，像尋常母子那樣，貴妃摟著他的肩膀，很親熱，襯得太子更加孤單。周貞走到皇帝跟前，不知他說了什麼，惹得龍顏大悅，連說三聲好，隨即賜了貴妃封號。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崔貴妃便成了儷貴妃。
周粥仰著頭看，貴妃娘娘得了封號，這讓她本就美麗的臉更加美麗了，她的光華向四周延展，使四周的擺設陳列也籠罩著皇家貴妃的氣度。原來僅僅因為一個封號，她和她的宮殿就在眾人面前躍進了一大步，周粥感嘆：「好像變魔術啊！」
是誰讓奇迹發生的呢？
周粥看向大殿最上端的男人。皇帝身高體胖，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年輕，無憂無慮的樣子和史上記載的其他皇帝一點也不像，就是缺少一種能通過他看到他的國家那樣的氣勢。
可是他的身體里確實有權力，就是權力帶他到這個地方。妃子宮人將他包圍，華麗宮殿也將他包圍，他的權力在他身上宛如燭火般被點燃，貴妃就是反射到他的光才變得明亮。從這點上來說，宇宙里最明亮的星體都比不過他。
周粥把手圈起來，做成望遠鏡像觀察星星一樣觀察宮殿里的人。
「幹什麼呢？」周貞拍拍他的腦袋，原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回來了。
周粥把望遠鏡移動到周貞臉上，問：「你剛剛說什麼了，給我也聽聽。」宮殿內其他人的視線若有若無掃向這個角落，看樣子有不少人想知道。
周貞狹長的眼睛半眯著，「噓，九皇子的戲要開演了。」
什麼啊？又不告訴周粥！
周粥憋著氣，企圖活活悶死自己，周貞用手一戳，他就漏氣了，發出噗噗聲，幸好有戲聲蓋過。
其實有沒有遮掩，周粥無所謂，因為周貞很有辦法，就算周粥不小心在眾人面前丟了臉，周貞也會有絕招，例如拿出記憶消失噴霧那樣的東西，把所有人的記憶都擦掉。周粥只要靜靜等一會兒，他就恢復可愛聰明的雪糰子形象了。
這會兒，糰子本團坐在小板凳上吃周貞給他弄到的、和皇子公主們一模一樣的佳肴，一隻耳朵聽戲，一隻耳朵聽娘娘們的八卦。
戲唱熱鬧了，主子們也放鬆起來，容嬪和芳嬪逗樂，淑妃聽岔了以為容嬪在笑話自己，高聲刺了容嬪一句。容嬪覺得她好不講理，立刻反嗆回去，兩人一來一往交鋒著，皇帝左勸一句右勸一句居然也沒用，還是貴妃強硬讓她們和好。
「淑妃怎麼又和容嬪拌嘴了，明明貴妃都把她們隔開了。」一個小宮女說，「幸好沒給她們上熱湯，都是溫的。」
「什麼意思？」另一個小宮女問。
小太監插話：「淑妃娘娘喜歡潑水，容嬪脾氣大，被潑了一定會潑回去的。」要不是慘案發生過無數次，他們也不敢想象這是宮裡娘娘能幹出來的事。
周粥想：不知道有沒有潑水節給她們過。
最先說話的小宮女壓低聲音：「其實淑妃搶了咱們貴妃娘娘的恩寵，容嬪搶了她姐姐芳嬪的恩寵。怎麼著也不應該是她倆在宮裡最不對付，吵起架來，還要咱們娘娘和芳嬪勸。」
太監宮女紛紛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懂。周粥思考了一會兒，得不出結論，便在周貞來看他的時候悄悄問他。
周貞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她們就得這麼光明正大地吵，不然就得被真正的仇人收拾了。」皇宮裡的人，兩兩之間都是既相互敵視又相互扶持著活下來的。
淑妃與容嬪、淑妃與貴妃、太子與九皇子、太子與周貞……沒有人能逃過這條鐵一般的規則。
戲演到一半，一個小太監捧著盒子過來，說是二皇子給貴妃娘娘送來了生辰禮物。
「快拿來我看看。」貴妃激動不已，打開盒子一看是封信，她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不知不覺滴下淚，「我兒身子怎麼樣了？」
小太監跪著頭也不敢抬：「二皇子殿下今天用了點飯，他說他平時讓娘娘勞心也就算了，今天是娘娘生辰，他絕對會多吃一點，保護好娘娘給他的身體。」
儷貴妃用手帕掩著嘴，連擦淚都顧不上了：「我兒孝順，他的病本來就是我的過錯。」說完向皇帝行禮，表示一定要去親眼看看二皇子才放心。
這慈母孝子之景看得皇帝也很動容：「今日是你的生辰宴，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多謝陛下。」貴妃盡量讓自己聲音里不帶哭腔，「陛下不去看看景兒嗎？」
「不了，你先代朕去吧，朕明日再去。」皇帝餘光掃過失落不已的九皇子，「朕想把這齣戲看完。」
貴妃離開后，大家各自交換眼神，保持著可怕的安靜，唯有台上的戲熱熱鬧鬧地演到闔家團聚幸福。
九皇子本來是有辦法讓貴妃留一會兒，起碼把戲看完再走的。況且十五六歲年紀的孩子很容易變成喜歡公眾場合讓母親下不來台的壞孩子，過分的時候，他們會用譏諷母親作為彰顯自己獨立勇敢的勳章，完全不管可憐母親閃著淚花的眼睛。
但九皇子相反，他表現出一種超出他年紀的成熟。每當發覺自己心裡有母親更愛哥哥的酸澀感覺時，便會譴責自己，覺得自己冷酷無情，用一道道隔板把自己和那樣的感覺隔絕起來，但卻將無處安放的怒火集中到貴妃討厭的太子身上，不斷與太子相爭。
他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只是現在在眾人用看可憐孩子的目光看他的時候，他有點受不了了，向來驕傲的脊背一點點塌下。他有些驚恐地發現，原來人的意識是可以短暫和身體分離，就像他現在這樣，突然無法理解自己的身體，對自己的身體感到惶恐不安。
太子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像他慣常那樣安靜喝自己的酒。
周粥很擔心他的朋友，可是他知道就算自己把世界上最好的話說給他聽都沒有用，真正有作用的是讓貴妃娘娘來，隨便說說什麼就能安撫好他。
但是貴妃不可能來安慰他，周粥用手指望遠鏡看，只能看到一顆很傷心的快要熄滅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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