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抓傷
崔慎薇將黑貓送入床底,求爺爺告奶奶地囑咐對方忍耐片刻,千萬不要出來。
在黑貓答應下來之後,崔慎薇方才打開房門。
開門后,崔慎薇對著季鶴霄絞盡腦汁地好生解釋了一番,勉勉強強地讓季鶴霄緩了臉色。
季鶴霄一面與崔慎薇交談著,一面將意識鋪陳開來。
果不其然,他找到了崔慎薇此次異常的根源——一隻黑貓。
季鶴霄的瞳孔驟縮。
他在阿季身邊見過這隻黑貓。
雖然只是寥寥數次,但每次都給他留下了極差的印象。
這隻與阿季同名的黑貓,總是對他懷有莫名其妙的惡意,處處搗亂。
「阿霄,昨晚發生了什麼,我是怎麼回到自己的房間里的?」
眼看著季鶴霄一隻往房間里瞧,崔慎薇趕忙換了話題,以轉移季鶴霄的注意力。
「你昨天東跑西跑,還要值夜班,累昏倒了。」
「我把你抱回了房間。」
季鶴霄解釋道:「你太逞強了,下回可不能這樣。」
「那前台……」
「昨晚我在前台守著,你不用擔心。」季鶴霄笑了笑,向崔慎薇闡述這昨天發生的種種。
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含糊其辭,可這一笑如三春之花,晃花了崔慎薇的眼睛。
不等崔慎薇仔細詢問昨晚的細節,一個不留神,她就讓季鶴霄閃身進了她的房間。
「阿霄?」
崔慎薇趕緊轉身。
季鶴霄輕而易舉地從床底揪出一隻張牙舞爪的黑貓。
「剛剛我就覺得你的房間里有異常,進來一看,果然如此。」
「是我不小心,竟然讓這隻野貓溜了進來。」季鶴霄捏住黑貓的後頸皮:「小薇,你別擔心,我這就把它丟出去。」
眼前這一幕讓崔慎薇心驚膽戰。
這隻貓身上頗有幾分神異之處,而自己男朋友只是一個普通人。
萬一惹惱了這隻黑貓,那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崔慎薇連忙上前,想要把黑貓接過來。
可季鶴霄卻靈活地躲過了崔慎薇的手。
只見他輕輕一甩,黑貓就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
崔慎薇敏銳地看到了黑貓紅瞳中的凶光,心都快提到嗓子眼裡了。
「阿霄,你這樣會弄疼它的,快把它給我。」
「小薇你別碰它,野貓身上臟,還野性難訓,我這就把它丟出去。」
說著,季鶴霄就朝著門口走去。
「野貓也是命,你這樣不行……」
就這樣,這兩人一貓拉拉扯扯地走向樓梯間。
*
與此同時,老嚴三人也正在往二樓走。
老嚴走在最前面。
嚴太太落後半步。
而小裴卻遠遠地綴在後面。
「小裴,不是我不願意和你住一個房間,實在是不合適。」
「你說說,有你在,我和我太太晚上若是想做點什麼事,那多不方便。」
「當然,你別擔心,今晚就是第二晚了,三晚很快就會過去。」
「至於我太太,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們夫妻一條心,有什麼難關過不去的。」
「……」
老嚴絮絮叨叨地說著安慰的話。
他的話時不時就會夾帶一些私貨,深深刺痛了小裴的心。
嚴太太低著頭,既不去看老嚴,也不去看小裴。
她就像一道沉默無聲的影子,夾在二人之間。
小裴沒有去看老嚴。
她只是獃獃地盯著嚴太太,期望能在對方身上找出一丁點不願。
但是,嚴太太模稜兩可的態度,讓她無法從中捕捉到她的情緒。
終於,小裴眼中最後的光一點一點地熄滅了。
「喵!」
就在三人間的氣氛陷入凝滯之時,伴隨著一聲凄厲的貓叫,一道黑影從上方墜落。
尖銳的貓爪在小裴手臂上劃出三道血痕。
小裴大驚失色,後退幾步,將墜落在懷中的黑貓往旁邊一丟,隨即便捂住了自己的傷口。
站在三樓到二樓的樓梯上的崔慎薇看到黑貓傷人,也是白了一張臉。
她快步下樓,來到小裴面前:「客人,你受傷了嗎?」
「如果受傷了,我會負責到底的。」
「真是對不起!」
崔慎薇連連道歉,同時眼神不斷往小裴的手臂上瞄,想要看清對方的傷勢,便於應對。
小裴竭力遮住手臂上新添的傷口:「沒事。」
即便如此,暗紅的血液,依舊不受控制地從傷口流出,透過了小裴的指縫。
暗淡的紅附著在白皙的肌膚上,形成了鮮明的視覺衝擊。
崔慎薇的心更沉了。
「不好,傷口這麼大,快去醫院,還要打狂犬病疫苗。」
「沒事,我不用去醫院。」
小裴煩躁地低吼:「我是醫學生,我比你更懂得傷口的處理。」
「剛剛只是個意外,我更不需要你為此負責。」
話音未落,小裴便匆匆上樓,離開了崔慎薇的視線。
崔慎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若是這事發生在一般人身上,沒有要求賠償額外的費用就已經不錯了。
這位客人怎麼連醫院都不肯去?
詭異的黑貓在傷人後不知所蹤。
受傷的住客態度又是如此反常。
正當崔慎薇百思不得其解時,一直被她忽略的老嚴走上前來。
「老闆,你不用擔心,我們都是學醫的,出不了事情。」
崔慎薇定睛一看,立即發現老嚴就是昨晚那個神神叨叨的客人。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拉開她與這兩人之間的距離。
難怪剛才那位客人的反應如此反常,原來她就是奇怪的客人之一。
也怪她過於緊張,一時間竟沒注意到。
對於崔慎薇的反應,老嚴也不惱。
他只是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托您的福,我和我的太太和好了。」
「當然,四人間的床位也不能浪費。我和我太太剛剛和好,如膠似漆,那201號房間只能便宜我的學生了。」
「恭……恭喜。」
崔慎薇語氣乾巴巴的。
老嚴的再次出現,讓她想起昨晚的幻境。
誰要殺了她?是這些奇怪的客人嗎?
這樣的猜測,讓她對老嚴的警惕提高了一個層級。
老嚴對崔慎薇的僵硬恍若未覺。
相反,他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去觸碰崔慎薇的額頭。
崔慎薇心中頓感不妙,連忙躲避。
「客人,你有什麼事嗎?」
還不等老嚴的手指觸碰到崔慎薇,他伸出的手就被剛剛趕到的季鶴霄握住。
剛才季鶴霄一直站在上方的樓梯上,俯視下方。
他緊盯著老嚴三人的表情,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覺醒了前世記憶的老嚴,讓他不得不防。
直到老嚴動了手,季鶴霄才在瞬間趕到並阻止。
老嚴看看季鶴霄,又看看崔慎薇,輕輕一笑。
「季先生,您太緊張了。我只是想幫老闆拿掉她臉上粘上的一個貓毛而已。」
崔慎薇聞言,在臉上胡亂摸索。
果然,她在臉上摸到了黑色貓毛。
可這也未能打消她的警惕。
與此同時,一個新的疑問在她的心裡產生。
老嚴怎麼知道自家男朋友的姓氏?
難道,他們認識?
崔慎薇略帶疑惑地打量起這兩個人。
老嚴似是意會。
只見他再次淡然一笑:「老闆,你不要誤會,我和你男朋友的確有幾面之緣。」
「你的男朋友有那方面的隱疾,我又是泌尿外科專家。」
「你的男朋友找我來看過幾次病。」
彷彿一道驚雷劈下,崔慎薇呆愣當場。
原來,不是生理知識匱乏嗎?
季鶴霄的眼神也從凌厲轉向迷茫。
「老闆,你放心,只要你的男朋友謹遵醫囑,還是有一定的幾率康復的。」
老嚴又補了一句。
這一句,像是一紙通知書,直接給季鶴霄判了死刑。
崔慎薇心亂如麻。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自己該去想那虛無縹緲的邪|教殺人之說,還是該去考慮近在咫尺的自家男朋友的隱疾。
*
黑貓三兩下就越到樓下,頗有目的性地直奔前方。
洗漱間里,邢家的兩個孩子正在洗漱。
邢斯炎時不時地看一眼邢斯曼,感覺這兩天發生的一切都沒有絲毫實感。
自己的姐姐殺人了。
自己的姐姐不是姐姐,是哥哥。
冷靜下來想想,這一切都是無比的荒謬,卻又真實發生了。
「看什麼看?」
正在刷牙的邢斯曼突然停下動作,冷冷地瞥向邢斯炎。
「沒什麼。」
邢斯炎縮了縮脖子,按捺住心中的不滿。
邢斯曼一切的陰陽怪,都被他歸於這些年性別顛倒所帶來的扭曲情緒。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那該有多好。」
邢斯曼刷完牙,吐出嘴裡的最後一口泡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領。
「那樣的話,我就不用遭受這一切。」
邢斯炎一聽這話,急了。
這是什麼意思?
邢斯曼這話,是把她的不幸歸結到他身上。
他這是把父母這些年在他身上的付出,視若無睹了。
別的地方,邢斯炎願意去忍。
可這點,邢斯炎不願意去忍受。
他立刻吐掉嘴裡的泡沫,剛想開口辯解。
可邢斯曼只是輕蔑地斜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邢斯炎想要去追,可薄荷味的牙膏還是殘留在他嘴裡。
他草草地漱了口,方才追出門外。
可當他來到門外時,走廊里早就失去了邢斯曼的蹤影。
*
地下室里。
邢斯曼靜靜地與趴坐在架子上的黑貓對視。
黑貓的整體融入黑暗,只剩下一雙瑩瑩的紅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
「我想,現在的你,應該恢復了部分記憶。」
「你不該這麼下去。」
「只要你回頭,一切都還有轉機。」
邢斯曼不言不語。
她踩著輕飄飄的步伐,來到角落,捧出盲女的頭顱。
頭顱上雖然滿是血污,但卻沒有絲毫腐爛的痕迹。
將頭顱高高捧起,放到臉邊。
邢斯曼歪了歪頭:「你瞧,她是不是和我有幾分相像。」
「每殺一個人,我就會多一些點記憶。」
「每殺一個人,我就越接近我的終點。」
「稀里糊塗地殺了她后,我知道了幾天前,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殺了那個姓賀的后,我想起了我的前世。」
「他們是怎麼對我的?他們讓我一次一次地陷入痛苦的輪迴之中,他們踩在我的血淚之上狂歡,他們在我畸形的身體上肆虐,他們利用我的苦難去追求永生。」
「明明我已經做到了一切,可他們還是將我再次拉入這場輪迴。非但如此,他們還妄圖複製出另一個我。」
邢斯曼輕輕撫過頭顱的面頰。
「他的命運軌跡幾乎和我的一模一樣。他很不幸,又很幸運。」
「至少,他早早地預知了這一切,並自作聰明地讓我殺了他,代替他,再次進入這個骯髒的計劃中。」
「可是,憑什麼呢?」
「為了逃出這輪迴,我願意付出一切,他又憑什麼將我拉回來呢?」
一邊說著,邢斯曼的手指一邊逐漸用力。
短短的指甲,嵌入頭顱的血肉模糊的皮膚,硬生生撕下一大塊血肉。
似乎是感覺到疼痛,頭顱的眼中,再次落下斑斑血淚。
黑貓只是看著眼前這一切,將爪子揣入身下,眼神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