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下南庭
陸州的春天冠名中原九州,是最「正宗」的春,有詩云:「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清晨,尚有些寒意,弄翮山上的弟子們有理由不穿單薄的、清一色的道袍,都披上自家最名貴的袍衫,到山下踏青去。
葉修能卻還是藍白道袍加身,想來他畢竟是天宗入祠的水歌庭弟子,道袍不能輕易換下。
面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師妹、師弟們,他都視而不見。往常不用練劍的時候,葉修能都是偷偷下山,然後直奔青州劍八佾,去找葉長綾。今天他卻留在了山下,混在踏青的人群中,只因這次,是葉長綾來弄翮山。
「來了!」葉修能使勁揮手,向著一個藍袍道士。
「清風道長,小弟在這。」
來者並非葉長綾,而是真武道長侍劍,洞玄品道長道號清風的劉喜靜。
年輕道長道:「修能啊,我站南庭這邊。」
葉修能碰面后第一件事就是搜刮劉喜靜的道袍,拿到「葉長綾」,一封書信,火急火燎地翻看起來。他一邊看著一邊回話,「道長在說什麼呢?」
劉喜靜看葉修能嘴上跟自己說,兩隻眼睛倒被信上的內容給吸住了。他嘆口氣,南北之爭愈烈,這一年來葉修能倆就是這麼過的,只不過此次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南庭。
「南庭的姑娘就是好看些。」
葉修能笑道:「景美,顯人美。要說天宗最美的女子,非雲仙子張雲歌莫屬,她可是北庭真武弟子。」
「你也這麼認為?」
「小弟在天宗多年,未曾見過姿容勝過張師姐者。」
劉喜靜陷入沉思,回想起鍾離長生的話,心想美人圖下一位莫非就是張雲歌。但他總覺得不對,跟翠萍、司徒青石相比,雲仙子給他的感覺就顯得平淡。
年輕道長突然想到了什麼,否定了葉修能的結論,「這天宗上的女弟子,你也不是全都見過的,至少有一位。」
「哪位?戴著面紗的白玉盤?」
葉修能一口否決,「玉盤常年不露真容,便是齙牙之故,是她親口說與我的,與張師姐豈能相提並論。但論劍術及練功的刻苦程度,我是敬重她的。」
白玉盤親口說的,劉喜靜聯想了下小時候在鄉里經常欺負自己的大嬸的形象,心中的一團火又給熄滅了。
「別自作多情了,擺出一副挑三揀四的模樣,真當雲歌看上你了。」
說話的是翁玉瑱,他受呂梁的命令作為劉喜靜南下的同行真武弟子,但穿的卻是自家的修身錦袍,所以葉修能沒有一眼看出來。
「況且,侍劍道長方離開小影,看到南庭的師妹們,兩隻眼睛都被吸住了,不知道小影知道道長的『風流多情』會作何感想?」
與劉喜靜兩戰兩敗后,翁玉瑱對他不再蔑視,但出於道長的敬重是難有的。劉喜靜對於呂梁的安排大為不滿,兩人同行,彼此都沒有好臉色,恐怕這也是呂梁喜歡見到的。
「你回頭自行問她便知。」看來姓翁的小白臉還不知道柳影已經和劉喜靜分開,年輕道長這般說辭才能站得住腳。
「閣下是?」
「在下真武門弟子翁玉瑱。」
葉修能驚嘆,連作長揖,「原是真武八子翁玉瑱!晚輩拜過翁師兄。」
翁玉瑱身為真武弟子中的翹楚,常年在外,對南庭弟子沒什麼感覺,自然不會給葉修能什麼臉色。另外,葉修能的愛人葉長綾與柳影關係齷齪,他為了親近張雲歌,倒是沒有刻意與葉長綾劃清界限。
「不至於此,身邊這位劉道長,可是真武道長侍劍,而且身兼軒轅轉世的背景,修能當敬他一聲道長才是。」
「那是自然,劉道長……」葉修能眼看就要接著拜他劉喜靜,年輕道長可受不了這套,制止了葉修能。
一路上該吵的都吵完了,劉喜靜可不想把壞心情帶到兼具佳景與佳人的弄翮山。當下不再搭理翁玉瑱,道:「葉修能,長綾跟你講了什麼嗎?」
「道長何出此言?」
「從剛剛開始,你的臉色就一直不太好。」
翁玉瑱插嘴道:「我想,無外乎是有關雷劍之主的事了,這也是宗主將侍劍道長從北庭傳到此處的原因,畢竟侍劍道長曾驅使雷劍御天雷誅妖。」
葉修能還是第一次聽到劉喜靜有這般本事,眼神里滿是震驚。
劉喜靜反嫌姓翁的多嘴,讓葉修能接著說。
葉修能道:「倒不是講了什麼,我每與長綾交談心事,就算只是書信之上,也能被人拿做把柄。四傑之中,甄仁弘受了傷,武罡焱礙於南庭世家的身份,四人只剩我與玉盤競選這雷劍之主。如今因為我與長綾交往的事情,長老院把我篩下,選擇了被逐出真武門的白玉盤。我沒有把一把雷劍看得很重,只是辜負了爹娘的厚望。」
「今天若不是道長南下,我再去趟北庭,就要被禁足下山了。以前,蒙鍾繇居士高看,提名為出師四傑,心底快意至極,如今,只覺不過累累虛名罷了。」
劉喜靜一臉感同身受,「無限的快感之後是無盡的空虛,這是自然。」
葉修能和翁玉瑱面面相覷,一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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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翮山上的水歌庭,踏青的好時節,大家都下了山,唯有白玉盤孤自一人練劍。
葉長綾常托葉修能傳信,與白玉盤保持聯繫,期間多是小女子間的瑣碎及對白玉盤終身大事的催促。她不知道的是,白玉盤來到南庭后,這一年間,是比在真武門更加繁重、嚴格的訓練。
宗主芝山豹把雷劍交於她手中時,這位出身蠻邦,行事狠厲的宗主神情凝重,沉聲道:「不用摘下面紗,本座不會無端干涉你的自由。玉盤,接下來聽好了,雷劍是你親自帶回來的,現在本座把它託付於你。」
隨後,芝山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萬不可辜負、戲弄本座!」
白玉盤至今回憶,都能想起立於宗主芝山豹面前如臨深淵的感覺。她沒有將這些事說與雲師姐、長綾姐,因為白玉盤明白在曾經處死不少宗門元老的宗主面前,雲師姐她們做什麼都是無濟於事。還不如隱瞞她們,白玉盤就可以借她們的幸福快樂溫暖自身。
然而現在,宗主留下的期限將至,雷劍始終不為所動。白玉盤經過水歌庭長老們以及靜舒真人林熙一年來的悉心培養,已經能同時駕馭數把飛劍。但雷劍是例外,這把劍格上鑲陰陽徽的靈劍是天宗的鎮宗之寶,落到她白玉盤手裡,尚不能砍動一副鎧甲,令她頗受打擊。
在暗地裡,一男一女兩人看著白玉盤在雷劍面前做無用功。
已是花甲之年的男人神采不減,體格高大,正是林耀大長老。邊上氣質非凡、上了年紀的道姑,則是靜舒真人林熙。
林耀見狀,內心還是有些失望的,他板著臉道:「武魁已經到弄翮山了,讓她與武魁比武,不成功便成仁。」
林熙搖頭道:「我不同意,她到底還只是個孩子,為什麼要替你們背這麼大的擔子。況且,若是白玉盤死於武魁手中,這麼多年的培養功虧一簣,你要天宗再等二十年,再等二十年就能等出下一位呂春秋嗎?」
「你急什麼?婦人之仁。現在與樓朝滅道時的情況不同,天宗有芝山豹與我,再等二十年有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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