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落荒而逃
沈毅揉揉眉頭,剛剛高世松挑釁他,給錢讓他上去講書,他本來還真想去的,反正書早晚得說,能順帶收十兩銀子,何樂而不為?
至於被人嗤笑賣藝,這對沈毅來說根本無足輕重,沈毅對接下來要說的故事極有信心,他有把握贏個滿堂彩,為田馨兒開一個好局面。
現在裴瑛軟語央求,沈毅自然樂得同意。
於是沈毅點點頭,但還不忘順手將桌上那張十兩銀子的銀票拿起來,然後沖高世松一笑:「多謝這位仁兄。」
高世松面色鐵青,這個時候自己那十兩銀子完全成了一個笑話,連裴大家都求人家去說書,自己卻想出錢想羞辱人家,於是便成了羞辱自己了。
曉言一直站在一旁含笑而立,見此也是撫掌而笑:「甚好,便聽聽沈公子的說書。」
高世松這才注意到了曉言,看著俊美無匹的曉言,高世松先是眉頭一皺,感覺這曉言怎麼這般熟悉,曉言注意到了高世松的注視。扭頭看了一眼。
高世松突然如遭雷殛,神色大變,顫著聲道:「燕……」
曉言冷哼一聲說道:「高公子今日好興緻,不過看樣子應該也累了,還是退下去吧。」
高世松冷汗都下來了,卻也顧不上去擦,弓著腰連連點頭道:「是是是,我也確實累了,那高某先告辭了。」哪還有半分的富家公子姿態。
「嗯去吧!」曉言微微點點頭。
高世松如蒙大赦,扭頭便走,連頭都不敢回。
甚至周生站起身想打聲招呼,高世松都沒停留,小跑著就走了。留下一臉疑惑的周生,不知道一貫沉穩老練的高世松是怎麼了。
這時候裴瑛說道:「取我的琴來,我要為沈公子助興。」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禁嘩然,要知道自從裴瑛成名以來,就在不曾給誰伴奏過,今天卻為一個少年破了例,很多人都對沈毅充滿了好奇和羨慕。
孫智牙都快咬碎了,看著眾女環繞的沈毅,惡狠狠的喝著酒,心中的鬱悶和憤怒都要冒出來了。
雨媽早就在候著了,聞的裴瑛的吩咐,立即開始收拾,高台上擺上了裴瑛慣用的古琴,還放上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雨媽還記得沈毅第一次來用的物件。
連醒木都準備好了。
沈毅微微一笑,沖一臉期待的裴瑛以及微笑而立的曉言點點頭,然後從容上台。
裴瑛也隨著上了台,坐到古琴之後,縴手一撥,琴聲錚然而響,屋中便徹底安靜下來,很多人連咳嗽都不敢,全屏氣凝神的聽著。
沈毅坐在桌后,穩穩心神,拿起醒木一拍,然後才開口說道。
「說山東莒縣羅店有一人,名叫王子服,自幼聰慧,十四歲考取秀才,入了泮宮讀書……」
沈毅在上面侃侃而談,聲音不急不緩,在大廳之中聽的很是清楚,裴瑛亦隨著沈毅的故事,不時的彈琴應景。
開始很多人還是一臉的不屑,認為不過是講書而已,還能說出花來不成?但等故事情節逐漸的展開,所有人都漸漸聽的入了神。
沈毅說的正是聊齋中的名篇《嬰寧》,這篇故事篇幅沒有《倩女幽魂》長,故事也沒有《倩女幽魂》那樣跌宕起伏,但勝在人物的刻畫傳神。
嬰寧的嬌憨和不諳世事,在沈毅的娓娓道來里,逐漸明晰。一直到王子服在花園中求愛,嬰寧不解道:我們就是親戚啊,親戚就該友愛的。
王子服說這愛是夫妻之愛,是要夜共枕席的,嬰寧低頭沉思然後說道:「我不慣與生人睡。」
氣氛終達到高潮。
眾人不禁哄然而笑,就連鼓琴的裴瑛也忍不住,粲然一笑,回頭偷偷瞄了一眼正端坐椅上的沈毅,心中暗想,這沈公子不但字寫的好書寫的也好,沒想到連講故事也是一絕。
這種才華實在是裴瑛生平所僅見,不由得她不為之折服。
此時被震驚的還不止裴瑛,曉言也就是那位燕筱燕郡主,也是驚嘆不已,她本以為沈毅上去會重說那部《倩女幽魂》,卻沒想到沈毅居然又編了一個新故事。
這個故事雖然不像《倩女幽魂》那般故事引人入勝,但情節清新雋永,人物性格超凡脫俗,實非凡人可做。
而且這才幾日?
沈毅一邊寫著《紅樓夢》,一邊順手就編了這麼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這得何等的才華絕世?
燕筱聽著也是目光閃動。
此時在大廳中,還有一人也被驚到了,這人一身富家公子打扮,模樣很是俊俏,但明眼人還是能從喉結等處看出,這人實為女子,只是做男子打扮而已。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趙二趙小姐。
自那日趙二被沈毅狠狠收拾了一頓后,趙二便一直心中不服,聽聞沈毅也要來一泓樓參加花魁比試,便女扮男裝來這看熱鬧。
剛剛的經過趙二也看在心中,本來正心中暗爽呢,認為沈毅你也有這天。卻不想後面峰迴路轉,裴大家的尊敬以及高世松的落荒而逃,都讓沈毅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直到沈毅上去講書,趙二心中還有些不屑的,可等聽進去后,便慢慢的入了神,心中也是震驚不已。
「原來真是個有才的。」趙二小聲呢喃道。
等說道最後王子服和嬰寧二人誕下一子,其子也是見人大笑頗有其母風範后,這故事便算說完了。
沈毅又拍了下醒木,站起身來微微點頭,此時大廳中人還沉浸在故事之中,一直到醒木一拍方都清醒了過來,裴瑛也是最後撥了幾下琴弦,然後站起身萬福嘆道。
「沈公子之才,奴家今日方算見識了。」
沈毅輕笑,轉過桌椅低聲道:「裴大家謬讚了,不過是胡亂編的小故事罷了。」
曉言也是微笑嘆息:「沈公子這句胡亂編的,不知會令多少寫書之人汗顏呢。」
然後方有些好看熱鬧的鼓掌喝彩,有些人還大喊:「再來一個。」似是進了勾欄瓦肆之中一樣。
沈毅微笑搖頭,這嬰寧是他本來就想說的,所以準備了兩日,聊齋中有些太書面化的語言都要變成口語化,如果再說的話,就沒這個效果了。
沈毅下了台,田馨兒站在桌旁萬福道:「公子大才,奴家佩服。」
熙兒也是滿臉欽佩的看著沈毅。
沈毅也是心中暗爽,但這只是個開始,不過是個小故事而已,這還不足以讓田馨兒奪得花魁。
這個時候周生見沈毅身邊眾美環繞,自己這卻孤孤單單冷冷清清,不禁妒火中燒,略略思量便站起身,故作瀟洒的走到近前。
先對裴瑛拱手微笑道:「裴大家,在下周生,當日隨著黃少府曾得一見,對您的琴藝著實佩服,今日重聞,真是感覺天下絕倫。」
這叫睜眼說瞎話,裴瑛根本還沒彈琴呢,只不過是給沈毅講書的時候作陪應景罷了。
裴瑛略點點頭:「多謝這位公子謬讚。」表情冷淡,顯得拒人千里之外。
周生略顯得尷尬,心中亦是有些不忿,暗道你就是再如何名氣大,也不過是個倚門賣笑的娼妓,雖是個清倌人,但也不至於這麼清高吧?怎不見你對沈毅這樣?
這邊錢玉鳳倒是沒臉沒皮的湊了過來,嘿嘿笑道:「裴大家不光琴藝好,人長得也漂亮,要不怎麼會被稱為揚州花魁呢。」
裴瑛倒是不至於連個女子的面子都不給,笑了笑道:「什麼花魁不花魁的,只不過是胡捧罷了。」
曉言走了過來說道:「裴大家,咱們去後面歇歇,一會就要開始了。」
裴瑛點點頭,然後過來對沈毅飄飄萬福道:「公子,我先退下,一會再來給公子斟茶。」
此言一出,周圍聽到的人都非常驚訝,因為這裴瑛可是極少給人作陪的,更不要說去給人斟茶。
說完裴瑛就走了,連看也未看周生一眼。周生臉色陰鷙,心中怒氣洶洶,感覺這裴瑛簡直太不給面子。
恰好這時熙兒說了句什麼,沈毅一笑。
周生不禁冷哼一聲道:「姓沈的,你不要太得意,不過是會講點故事罷了,雖然講的也算不錯,可就憑這個還不足以奪魁,一會真的比拼了,可是要在詩詞上見真章的。」
孫智這個時候也湊了上來,附和嘲笑道:「周兄所言極是,一會姑娘們才藝展示完,就要看誰能寫出好詞了,這可不是講個爛故事便能糊弄過去的。」
沈毅只是一樂然後扭頭問田馨兒:「這晚間的江水可是挺涼的,一會這位胎記兄跳江的時候,可得記得給他拿件衣服。」
「沈老二……」胎記兄這三個字深深刺痛了孫智的心,這胎記是他心中最大的禁忌,往常他人就是目光異樣些,都會被他疑為恥笑,而心生怨懟。
今日卻被沈毅一而再再而三的戳破羞辱,這讓孫智簡直要歇斯底里了。
「怎地?」沈毅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上,馨兒很乖巧的給沈毅剝了片蜜桔。沈毅一邊吃一邊看著孫智,模樣欠揍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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