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力更生

馮建國愁眉苦臉地坐在廚房小餐桌上，桌子上擺著兩道菜，一份黃瓜雞蛋，一份魚香肉絲。在深圳呆了這麼久，生活條件改善了，再也回不去曾經吃苦咽鹹菜的時候了。此時面前的飯菜雖然『平常』，可他仍舊難以下咽，煩惱的坐在廚房裡愁。

在深圳呆了幾年，事業在國家政策和鼓勵幫助的情況下，順著東風漸漸起步，身邊也有了另一半，甚至還有了共同的小寶寶，一個乖巧、可愛的小男孩兒。這也是馮建軍這幾年始終不回來的原因，一方面是與小老婆在深圳纏綿，另一方面是不想回來面對糟糠之妻袁翠萍。這次要不是袁翠萍電話打的急，又是大兒子馮俊彥出事的話，馮建軍頂多也就是匯點錢回來，不會像這樣急匆匆的往回趕。

兒子馮俊彥昏迷了四天！不吃不喝四天！

這四天里，馮建軍的心情每天都在變化。第一天回來，看到兒子獨自在床上昏迷不醒，心疼了半天，等待了半天，老婆卻並沒有按時回來，跑出去問了半天才從她單位方面知道，老婆昨天已經辭職南下了。

馮建軍這個氣啊！兒子雖然是無意間的產物，但怎麼說也是我馮建軍的親生後代啊，怎麼能不管不顧就跑了呢？想要離婚直接說就是了，我現在還巴不得呢！臭婆娘還真忍心，難道小彥不是你的親生骨肉！？

懷著忿忿的心情，馮建軍當即跑到當地派出所提出了這個問題，對於一個在深圳混的風生水起的『大老闆』，萊辛縣城的領導班子還是十分重視的。於是，在馮建軍的催促下，在錢權的催動下，該案件又移交了法院，鑒於形勢惡劣，被告人不在的情況下，案子需要延期等待被告袁翠萍到場，馮建軍便當即更改了起訴內容，提出離婚申請。

馮建軍在深圳現在雖然算不上什麼大老闆，但也有著一定的身價，不缺衣食，看不上袁翠萍賠償的那點兒東西，其目的，更多的藉機飆，趁機擺脫這個臭婆娘。

要是真按照自己在派出所投案的事件來處理，袁翠萍棄子攜款逃跑，這個問題將會糾纏很久，最終結果也不過時袁翠萍負擔一部分刑事責任和金錢賠償，這不是馮建軍在意的結果，所以，為了儘快解決，馮建軍修改了內容，當庭提出與袁翠萍離婚的申請！

原本這種民事案件，需要先雙方調解，再根據雙方的情況合理分配財產，但鑒於提出申請的是馮建軍這個世界窗口來的深圳大老闆，又煙酒飯局到位，所以這個案件便很快的辦理完，並在第二日下了判決書——離婚！兒子判給馮建軍。

可第三天班主任家訪后，馮建軍的心情便再一次轉變，甚至後悔那麼快促使法院判決了。這個問題源自班主任高老師醉酒後的嘮叨。原本馮建軍是打算犒勞一番自己兒子的班主任，然後協調辦理轉校提檔的瑣碎事情，可沒想高嚴明酒量不佳，三兩杯下肚便嘮叨起來，他越說馮建軍臉色就越難看，直到最後散場高嚴明晃晃悠悠的離開，馮建軍臉色都沒有變回來。

經此一鬧，馮建軍對兒子馮俊彥的失望透頂，以及更加對妻袁翠萍恨入骨髓。在馮建軍以為，馮俊彥的叛逆墮落，與袁翠萍的教育直接掛鉤，要不是她不負責任，兒子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品性。

但話又說回來了，大兒子馮俊彥才這麼大就手花花口花花的，肯定已經定了性了，改是夠嗆，要是真的被自己帶回深圳，還指不定給自己惹多少禍，反正自己那邊已經有了一個小兒子，這個和前妻無意間的『產物』在馮建軍看來，早晚是要惹事進局子里的，既然不能給自己漲臉，最好也不要去敗壞自己的名譽。

「臭婆娘袁翠萍心疼那點兒錢，把兒子扔在這裡偷跑了，自己回來正好攤上這麼個事兒，早知道就不回來了……剛回到家的時候，還想著實在沒辦法就把兒子接到深圳一起生活的，反正自己有了小兒子這個後代，也不缺『養老』的人……可，法院已經宣判了，怎麼辦呢？唉……」馮建軍這兩天都在苦思『良策』，解決馮俊彥的問題，卻又一直沒能想到好的注意，就在他坐在小桌子邊苦思的當頭，馮俊彥拉開廚房的紗窗門，走了進來。

「哦，來了，吃飯吧！」馮建軍心情不佳，隨意抬頭看了看馮俊彥，示意他坐下吃飯。連問他洗沒洗手的話都懶得說了。

馮俊彥現在有了『夢境』的提示，早料到馮建軍此時的想法，在夢境中，自己最終被扔給了村裡近七十歲的奶奶，丟下了一筆錢走人了。而奶奶對這個被拋棄的孫子也不怎麼待見，那筆錢花在自己身上的寥寥無幾，大部分都成了二叔一家三口的外快，害的自己從上高中開始，還要打工掙錢。

「雖然夢境不能改變，但我既然知道了未來，就一定要努力！要避開這條人生，走另一條屬於我的路！」馮俊彥剛才憋在屋子裡思考捋順了自己的思路，也開闊了自己的意識和想法。

既然自己無法改變夢境中小胖子的命運，但現在自己的命運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自己想辦法在一些事情上掌握先機，便自然會擺脫夢境的枷鎖，甚至可以讓『夢境』來幫助自己實現一些願望。

馮俊彥坐到老爸對面，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馮建軍。很難想象，一個親生父親，竟然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他怎麼下的了狠心呢？馮俊彥望著貌似慈祥的父親，或許，假如自己不知道『夢境』里自己的結局，也會把此時他這樣愁眉不展的樣子當成是與母親分開的惆悵吧！？

但現在，馮俊彥知道了。也不惋惜，也不感嘆。有的，只是淡淡的注視，慢慢的品味，再一次感受這毫無親情可言的親人，最後一段直視面對的機會。

「爸……」馮俊彥微微低下頭，咬了一口饅頭，開口道：「你什麼時候回深圳？」

「……」馮建軍心裡一動，意外地看了看對面的兒子，胖乎乎的身體在自己現在看來，卻是怎麼看怎麼彆扭，刺眼之極！

「唉，那邊事情很多，要不是你出了這檔子事，我前兩天就要趕回去了。現在你媽又……怎麼著，我也要先安頓好你再走。」馮建軍語重心長地說著。

要不是馮俊彥心底早知結局，要不是馮俊彥已經不是那個稚嫩的初中生，估計此時也跟著感動了。一個初中生不會質疑親生父親的話，不會質問媽媽不在了，為什麼不帶我去深圳之類的天真的話，但，現在的馮俊彥不是那個幼稚的小胖子，經歷社會幾十年的風雨歷程，把握了時代的命脈，前瞻性的眼光和『預知未來』的能力，這種種一切，讓他對馮建軍這個親生父親毫無一絲感激，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恨意。

「爸，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會拖累你？」馮俊彥實在不想面對父親虛偽的嘴臉，失去了僅有的耐性。原本還打算循序漸進慢慢引導父親走入自己的計劃，現在聽到父親那貌似惆悵擔憂，實則百般算計的話后，直接絕了那份兒心思，乾脆直截了當地開價碼。

「呃……怎麼會！哪有老爸說兒子是累贅的。小毛孩子，別想那麼多沒用的！」馮建軍一愣，意外又有些尷尬地看著馮俊彥解釋道。

「爸，你能幫我改年齡么？」

「改年齡幹什麼？」

「十六歲就可以辦身份證了。你把我年齡漲兩歲，幫我辦個身份證出來，留給我點錢，我自己一個人生活就行了。」馮俊彥淡淡的說，連『爸爸』都沒有稱呼，直接用『你』來代替。不過馮建軍心裡雖疑惑，但更多的是竊喜，而表面上還要裝作猶豫未定，難以抉擇的樣子，所以也沒有注意這樣明顯的細節問題。

「你才多大？能一個人生活？不是變相的一次次跟我要錢吧？」馮建軍沉吟了一下，突然腦子一驚，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再使勁兒想想，卻感覺自己越想越對，突然對自己的英明萬分欽佩起來：「像這種『惡劣』的孩子，肯定不喜歡大人管著，真要是給他留下錢，肯定大手大腳的胡花，錢沒了，還不是隔三差五的麻煩自己！這個頭可萬萬不能開。不然以後擺脫不了了。」

「等我有了身份證，咱們立一份合同，你把房子給我，再給我留下上學的費用和生活費，之後我無論怎樣都不再問你要錢，不再麻煩你。這樣不就好了么？」馮俊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簡單地提議，就圓了馮建軍的小擔憂。

「這樣啊……你有自力更生的想法倒也不錯，只不過……」馮建軍腦子飛算計著，權衡得失后覺得這樣其實不錯，要是放到老家，沒了錢還是要間接的來找自己要，但這樣一次性解決，就省了之後的麻煩了。反正兒子有了身份證，有了房子，有了錢，自己這個當爹的也不是沒盡心，就算真的出了問題，對內對外也好交代。

但畢竟是父親，和兒子這樣的探討生活問題顯得有些彆扭，雖然心裡很想立刻答應，但面子上，不得不再佯裝斟酌、猶豫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