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藍門文周
次日清晨,一縷暖陽照進屋舍中。喬錦月從睡夢中醒來,緩緩起身,走向窗邊望著太陽抻了個懶腰。
見枝頭的鳥兒喳喳做語,模樣甚是可愛,喬錦月不禁露出微微一笑。
向來樂觀開朗的姑娘將昨日的憂愁都忘卻了,只見窗外風景甚好,心情也格外舒暢。
屋內已經沒了蘇紅袖的身影,喬錦月知道師姐定是早起幫師父做飯去了。平時總是這位善良賢惠的大師姐幫著師父照顧她們這幾個師妹們。
喬錦月走到妝台前,梳了個「飛雲流雪」式的髮髻,略施粉黛,對鏡相照,俊俏的容顏更顯花容月貌。仔細斟酌最終著了一件藍色衣裙出了屋門。
「師父,師姐們,我來了!」喬錦月推開餐房門,叫道。
「大呼小叫什麼,大老遠的就聽到你的聲音了。」一個中年婦人嗔怪道。
那婦人語氣是嗔怪的,眼神確實溫柔的。這個婦人便是喬錦月的師傅陳頌嫻。
陳頌嫻年輕是已是天津名角,早先便有「妙音娘子」的稱號。雖然已年過四十,卻容顏姣好,絲毫不顯老態。
「哪有啦,師父。」喬錦月嬌聲道:「您與我隔了不到三尺的距離,哪來的什麼大老遠。」
陳頌嫻戳了下喬錦月的頭,溫聲笑道:「得了吧,就你會耍嘴皮子,今兒又是最後一個到的吧。」
喬錦月搖著師父的手,撒嬌道:「哎呀,我這不是得梳妝打扮嗎!」
陳頌嫻笑道:「小小年紀,就知道臭美!」
在坐的六位師姐見狀,也都笑了起來。三師姐唐伊不忘補上一句:「師父,小七年幼,讓她好好美一美吧,這麼大的姑娘正是愛美的。」
喬錦月嘻嘻笑道:「還是三師姐懂我!」
陳頌嫻無奈揮手笑道:「你們這幫丫頭,好了好了,快吃飯吧。」
蘇紅袖應聲道:「就是呢,快些吃完飯,好去練嗓子。」
陳頌嫻道:「不了,今兒就不用練了,暫且放你們一天假,好好去歇一歇吧。」
眾姑娘皆詫異道:「怎麼了,師父?」
蘇紅袖更是緊張道:「怎麼師父,不會是又出了什麼事兒吧!」
陳頌嫻看了一眼蘇紅袖,安撫道:「沒事的,不用事事那麼緊張。」
她飲罷半盞茶,接著道:「忘了和你們說了。用過早膳后,師父得去藍門街文周社一趟。師父瞧這你們這幾日練得也挺辛苦,索性就放你們一天假吧!」
「文周社?就是那個說相聲的班子。」喬錦月對文周社有所聽聞卻不甚了解,只記得母親生前與班主夫人交好,自己與班主也見過幾面,不過年頭太過久遠,也記不太清了。
更何況她不喜歡相聲,她認為說相聲的只憑一張嘴嘚吧嘚的就能討飯吃。哪像自己這些唱戲的要長年累月練習基本功才能登上台。
這些年文周社與湘夢園的交集並不多,主要是這相聲班子和戲班子都紅遍了天津,接二連三的演出不斷,也沒時間打理別的事了。哪想到今日師父竟要去文周社探望。
「沒錯。」陳頌嫻道:「用過早膳后,你們都各自回去吧。紅袖,小七,你們兩個隨我來一趟。」
喬錦月詫異,心念:「師父去文周社拜訪,叫我和師姐做什麼?」
早膳過後,蘇紅袖和喬錦月進了陳頌嫻的房間。
陳頌嫻招手道:「過來,你們倆先坐下。」
沒等師父開言,喬錦月便搶先問道:「師父,你去文周社拜訪。叫我和師姐做什麼,我們也不會說相聲。難不成,您要讓我們倆上台來一段?」
陳頌嫻看著喬錦月,輕聲笑道:「你這孩子,凈會打趣。」隨即正色道:「昨日程府鬧得那麼一出你師姐都告訴你了吧。」
喬錦月點頭道:「嗯,我都知道了。那幫惡人欺人太甚。」
陳頌嫻道:「便是為了這事了。昨兒咱們在承安街程府唱戲,恰巧遇上文周社的人也在承安街演出。」
「昨兒班主不在,咱們這男徒弟只來了你們兩個師兄弟,餘下我和幾個女弟子那能敵得過他們一眾人。」
「好在咱們與文周社有些交情,要不是他們一行弟子相助,恐怕那程家人不會放過咱們。」
蘇紅袖恍然大悟道:「竟是如此,我竟不知昨日里幫咱們出頭的一行人是文周社的,如此看來,咱們也理應去答謝。」
喬錦月也認同道:「如此說來,他們也是俠義之徒,師父去答謝他們也是應當的。只是我和師姐與他們也不相熟識,為什麼要叫上我們啊?」
陳頌嫻道:「我這七個弟子中,你是戲最好的,況且你母親生前又與文周社班主的夫人交好。」
「而你大師姐也是湘夢園女弟子中的擔當。所以師父思來想去,便決定由你們兩個陪師父去。」
「戲曲與相聲本就不分家,咱們兩家這些年交情是淡了些,但以後也需要有更多相交的。」
「畢竟這世道兇險,咱們兩家聯合,才會強勢一些,以至於不再受惡霸欺負。」
喬錦月抬眼道:「師父你的意思是要我和師姐二人過去,得給他們唱一出嘍。」
陳頌嫻點頭道:「正是。曲藝和相聲本也需要交流共進的。」
喬錦月是天津名角,平時從不輕易開嗓,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她一齣戲,因而性子里便帶了驕傲。
如今師父要她在文周社開嗓,她自然是不肯的,更何況她本就不喜歡相聲這一行當,又怎會應了師父?
喬錦月站起身疾聲道:「師父,我才不要去。平時不是重要場合你們都不會讓我上場,如今又怎能讓我在那幫相聲班子里開嗓?」
她剛出此言,便意識到自己所言有些過了,就算自己不輕易開嗓,但他們畢竟也是幫了自己的人,她又怎麼能夠這麼說他們?
隨即她又婉言道:「師父,我的意思也不是瞧不上他們,說到底也是他們幫了咱們,要感謝便登門拜訪也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叫咱們唱一出?」
陳頌嫻正色道:「小七,你這性子什麼時候能夠收斂點?坐下。」
「哦!」喬錦月還是聽了師父的話乖乖坐下。
陳頌嫻道:「師父此去的目的不僅僅是答謝,也是為了能和他們交流共進。」
「總之多些朋友,以後的路也能更好走一些。更何況他們也是正經的學藝之人,你給他們唱一出,他們也能給咱們演一出,彼此多些交流,總之不能委屈了你啊!」
蘇紅袖也贊同道:「師父說得對,多些朋友,以後的路也便更好走一些。他們幫了咱們,按理說咱們也該去的。」
喬錦月道:「可是要去也應該是班主我爹去,也不是您帶著我們兩個女弟子去啊!」
陳頌嫻道:「你爹在京城演出,得過些日子才能回來。等你爹回來都什麼時候了,太晚了倒顯得我們沒誠意。」
「況且這點小事我也沒打算告訴班主,你們也別亂說,免得又惹班主擔心。」
喬錦月攥緊袖口,低頭委屈道:「可是,師父,師姐。我不喜歡他們相聲那一行當,也不想看他們表演。」
「他們都是男人,咱們女子和他們來往那麼多幹嘛?也不怕失了體統。」
陳頌嫻聽此言,不禁嗔笑道:「你這丫頭,你還知道什麼是體統。這是什麼年代,都民國了,誰還在乎這些。」
「再說了,你師兄弟是不是男人,和你搭戲是不是男人?誰不知道,你這丫頭的性子哪裡會在乎這麼多,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不想去找個借口。」
喬錦月被說破了心事,不禁臉部有些發熱,低聲嘟囔到:「可我就是覺得不合適嘛!」
陳頌嫻拿起摺扇,敲了一下喬錦月的腦袋:「好啦你個小丫頭,快和你師姐收拾梳妝一下,回頭再來帶上這兩個箱子,在大門口等我。」
「好吧,師父說去就去吧。」喬錦月不情願的應道,這剛滿十九歲的姑娘雖然嬌縱任性,但從小到大也是很聽師父的話的。
她雖任性,但也懂事,知道師父帶領她們幾個弟子不容易,也向來不會違背師父。
哪怕自己不喜歡,可畢竟是那個相聲班子的人救下了自己的師姐。自己前去答謝,也是情理之中,對此,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陳頌嫻笑道:「這才是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