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廠長
崔岩站在辦公室門口調整了一下呼吸便抬手去敲門。
「噹噹當~」
「進來。」
推門而入,十幾平米的屋子,除了后牆一些放文件的大鐵皮柜子,再就是若干木頭椅子和兩張桌子:一張放置著許多雜物,一張就是眼前的這張辦公桌了。
桌前坐著的人顯然沒想到來人竟是崔岩,有幾秒的愣怔,隨後便反應過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不耐煩,摘下臉上的黑框眼鏡邊拿起白布擦拭邊問:「你們來嘛?」
現在的這個崔岩小心的打量眼前的人,一身灰藍色中山裝,短髮下方正的臉和周正的五官,眼睛不大卻在看人時十分有力,嘴角微微向下。
這就是廠長趙永明了。
「好像是個不好搞得傢伙」崔岩心裡想。
「我來問你要不要錢?」崔岩沒頭沒腦的直接扔了這麼一句話出去。
趙永明頭都沒抬,不耐煩的說道:「滾滾滾,你小子也是膽子肥了,大白天跑我這裡耍酒瘋,趕緊給我滾,少在這杵著給我添堵。」
趙永明本來就為最近的股市大跌犯愁,瞅著眼前說瘋話的崔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崔岩瞥見桌子上還沒有來得及合上的報紙,笑了笑,伸手去點那塊刊登著股市消息的新聞欄,對趙永明說道:「現在這個年頭遍地是黃金,但這黃金什麼時候有,哪裡有,知道的人卻沒有幾個。老祖宗說過,萬事都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天時到了,地利也有了,就看廠長你信不信我,成不成全這個人和了。」
趙永明聽完這話眯起了眼,倒不是被這一番子虛烏有的話繞暈了,而是他太清楚眼前這個崔岩是個什麼貨色了,一無是處,平日里沒個正型不說,家暴、酗酒、賭博,可以說吃喝嫖賭抽,別人沒有的毛病他有,別人有的毛病他更甚。但就這麼個人,從剛才進來趙永明就莫名覺得崔岩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聽了剛才他的一番話,這種異樣的感覺更明顯了,趙永明活了大半輩子,也是半個狐狸一樣的人了,卻看不清這崔岩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崔岩極快的看了一眼趙永明,瞭然一笑道:「我相信廠長您也知道,這股市裡有的是金子。可這金子不好拿啊,一個不小心還得倒拾把米,我想您應該沒少在這頭栽跟頭。」
趙永明不置可否的看著他,或許是相信自己多年的直覺,竟然默許他繼續說。
崔岩從廠長最近一摞報紙中抽出了其中一張,打開,放在了趙永明面前:「四川長虹日前宣布開始涉足彩電、DVD,號稱十年內讓彩電下鄉,走進普通人民的家裡。」
趙永明抬抬眉毛,問道:「所以呢?」
今年從春節開始股市就一直漲漲跌跌,波動巨大,但香港回歸近在眼前,股市一定只漲不跌,股市紅利的到來就在這幾天了,現在趁市場還在觸底還未反彈,趕緊選一支潛力股買入,到時候您坐等收錢就行了。而四川長虹就是您收錢的口袋,這次四川長虹放出的信息就是告訴你。」崔岩屈起中指,用指關節在桌子上叩了三聲:「噹噹當!該收錢了!」
趙永明玩味一笑,推開了崔岩指著報紙的手指,將報紙疊好放回了原先的地方,心裡想著,我還是高看他了,一個瘋小子能說出什麼名堂,浪費我時間。
「去去去,回你家抱著你的老婆孩子說夢話去。按你這個邏輯我去買春蘭豈不更好?大盤股有什麼前途?你呀該幹嘛幹嘛去,趕緊滾。」
崔岩聽了這些話並沒有感到詫異,他知道這些話是唬不住趙永明的。他把打進門起就拿在手裡的一打紙拿來出來,放在了趙永明面前。
趙永明低頭一看,是一張張K線圖。
趙永明有些意外的看著崔岩:「這是你做的?」
崔岩點點頭,聳了聳肩回答道:「您也知道我是個什麼人,這些東西按道理我是絕對不會的,事實上我也沒辦法解釋為什麼我一覺睡醒這些東西就在我的腦子裡,但自古以來就有許多沒辦法解釋的事不是嗎?或許您可以當做我就是上天送來給您挖金子的鋤頭呢?」
趙永明本來就被之前崔岩種種反常的表現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加之那個時候的人無論嘴上說的多堅定,但心裡多少是有些迷信的,崔岩一番「天定」的話一催化,更讓之前反常的行為顯得越發有點「神跡」的樣子。一時間,一向嚴謹的趙永明有些半信半疑。
崔岩沒有理會趙永明臉上的莫名和詫異,他趁著趙永明現在懵怔的狀態,不給他提出疑問和反映的時間就開始把這幾天從前世的記憶里搜羅的各種專業名詞用拗口的話串聯起來,一股腦的倒給趙永明。
半個小時下來,趙永明剩下的疑慮已經被崔岩的這些高深莫測的言論給打消個七七八八了,這半個小時里,與其說崔岩讓趙永明相信了「四川長虹未來會大漲」不如說崔岩讓趙永明相信了「崔岩是趙永明發財的機會,是上天給他的那把鋤頭。」
崔岩講完以後就沒再做聲,他知道趙永明已經相信了,現在說話反而顯得心急,會起反作用。
趙永明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後點了一支煙,抽了兩口以後說:「你這個消息,真假且不說,你為什麼眼巴巴跑來告訴我?你自己怎麼不買?」
趙永明這時已經有了買入長虹的想法了,他雖然沒有完完全全相信崔岩的說法,但總歸自己也盤算著今日買入一些股,不如賭一賭。
只是這錢又該怎麼算呢?
趙永明心裡其實大概明白,崔岩就算知道這隻股必漲,估計也是沒有那個閑錢來買的,他家什麼情況,趙永明心裡還是有點譜的。
但崔岩完全可以去找別人,幹嘛非眼巴巴來找我呢?這小子是想從我這拿到什麼呢?多半就是錢了,畢竟一個酒鬼和賭鬼,最缺的就是錢了。
但現在消息既然已經到手,自己完全可以不接受崔岩分錢的要求。但趙永明還是想聽聽,崔岩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崔岩聽完,平靜的回答到:「您也知道,我家裡沒有這個錢買股票,有心無力啊。身邊的一幫窮哥們要麼跟我一樣一窮二白,除了賤命一條啥也沒有。」
趙永明眼神微閃動,心想果然是錢。
「我想來想去,認識的也只有您了。您平日里對我們兩夫妻也算是照顧,按理說我不拿錢告訴您這個消息也是應該的,但是昨天接到家裡的電話,我母親病重要做手術,得要一萬塊錢,我得想辦法搞錢,救我媽的命。」
趙永明一聽,覺得有點好笑:「一萬塊錢?你當我是個啥?以前的地主老財還是什麼大老闆啊?我跟你們一樣拿的是死工資,不過平日里扣扣搜搜的攢下來一點以後老了的看病錢,給你一萬塊錢?你這是要拿我的命換你老娘的命啊。」
崔岩擺擺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想在您這拿走一萬塊錢,只是想您要是賺錢了,好歹牙縫裡扣點給我點,讓我趕緊先給我媽拿過去一部分錢,然後再想辦法。」
崔岩看趙永明剛要開口,狀作慌張的站起來,沖著趙永明說道:「我就要三成,您賺了錢分我三成就行。」
趙永明看了看他,心裡已經有了盤算,但是到底齷齪了些,以後還得在一個廠子共事,得備著他以後出去瞎嚷嚷壞了自己名聲,因此也不好直接明說。
趙永明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對崔岩說道:「我不是個心狠的人,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這錢不是這麼好賺的,你這雖說不算空手套白狼吧,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你只給我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消息,我這花著錢賠著操心,你直接等錢就行了,這要是說出去,以後是個人就可以隨便拿一個股來跟我說這隻股票以後要漲,來跟我換錢,我這豈不成冤大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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