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水開始

第六章 從水開始

賀全貴說得篤定,讓許可一下子愣住了。他抱著希望而來,也做好了吃苦的心理準備,怎麼老村長卻放話說,他根本就呆不了幾天?

難道……他的支教安排出了錯?

「賀伯,您這話……什麼意思?我為什麼就呆不了幾天?」許可的聲音有些乾澀,屋裡的憋悶讓他更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他背水一戰,放棄了很多機會,就是希望能通過這條路,在自己回去后,能有個更高的*,不比別的,至少在與韓玥玥一家面前,不至於帶著讓父母都跟著抬不起頭。

可若是呆不了幾天就回去了……那他回去后,重新分配的機會沒了,曾經的橄欖枝、曾經的好機會,都沒了,別說去重點學校教書,只怕到時候,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待業青年了!

片刻的功夫,許可一顆忐忑的心,已經千迴百轉。賀全貴是村長,是這裡最大的官,別看他年紀大,又窩窩在這窮山溝,可對於許可支教一事,卻也有著一定的話語權。

許可的心,慌了……!

就在這時,賀全貴的老伴走了進來,她一臉褶皺,卻笑得慈藹,一雙枯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個破了邊兒的瓷碗,笑呵呵地遞給許可,有些緊張地說道:「小夥子,喝點兒水,小心燙。」

局促的接過碗,許可感覺他的確是很渴,雖然水上還冒著熱水,但觸手的碗,似乎也沒想像的那麼燙,想必這位老婆婆剛才已經晾過了。

「謝謝您。」許可道過謝后,就要將碗遞到嘴角,目光無意中瞥了下碗中的水,卻一下子愣住了。

只見那層層水霧下,是小半碗有些泛著黃的水,水裡的雜質到是沒多少,估計剛才老婆婆也是小心地濾掉了。可即便這樣,這碗水……甚至還泛著土腥味,實在讓人不敢往嘴裡送。

許可對這碗水的質疑,甚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嫌棄的樣子,被賀全貴和他的老伴盡收眼底。

賀全貴的老伴還站在旁邊,看到這白白凈凈的城裡娃子,多少有些拘束,再看他這為難的表情,只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沒招待好這位貴客,局促不安地看著許可,最後又將目光看向賀全貴。

「哎!」賀全貴嘆了聲氣,別有深意地看著許可說道:「你現在明白了吧,你們這些城裡娃,沒有人能受得了我們這兒的苦。這幾年,每年都會有像你這樣的城裡娃過來,說是教娃子們讀書,可最後都是呆不了幾天就走了。」

賀全貴的老伴蹣跚地離開了,許可沒看到她的表情,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老村長剛才的一番話震到了。

原來,他說的呆不了幾天,是這個意思!

「許老師,咱們這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咱們已經被鎖在了這座山裡,祖祖輩輩,我到是希望娃子們能識幾個字,可每一次他們的希望都變成了失望,你也就別計較那麼多了。」賀全貴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說老頭子,」賀全貴的老伴終於開口了,她說道:「你就是瞎操心!識不識字又能咋地?還不是天天守著這座山!」

「你懂個什麼!」賀全貴瞪了他老伴一眼,對於這種反駁的言論,他顯得很生氣,「等他們長大了,也像他們爹媽一樣出去打工,識幾個字總是沒錯!」

老婆子不再說話,賀全貴卻是一陣陣的唉聲嘆氣,讓這沉悶的屋裡,更顯得有些壓抑。

許可明白了,難怪他見到的人都是老弱婦儒,原來那些青壯年都出去打工去了。

想到以前見到的工地上的民工,做著最辛苦的工作,掙著最少的工資,甚至那點兒可憐的血汗錢還會被拖欠,可他們仍舊日復一日,任勞任怨,因為他們在自己的家鄉根本就沒有出路,可卻仍是上有老下有小。

許可在大學時期能當上學生會主席,自然是個活躍分子,可那畢竟是在單純的校園,此時,他卻不知該說什麼了。

片刻后,賀全貴再次開口,道:「許老師,你能來,咱們賀蘭村還是很感謝你的,不過你也別為難,呆不下去就回去吧,回頭你跟我這個老頭子說一聲,我就讓二狗子再送你下山。」

下山?回去?許可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他這來了還不到一天,就開始說著回去的事,他甚至行李箱里的東西都還沒有用過,老媽給他帶的那些零食還沒有吃完。

再想想這裡……看著手裡這碗已經涼下來的白開水,許可一咬牙,一口將碗里的水喝了個乾淨,剛要開口說話,那股腥味頓時讓他胃裡波濤翻湧。

他立即閉上了嘴,努力強壓下這種不適的感覺,好半晌才覺得好受了些。再抬起頭,許可看著賀全貴堅定的說道:「賀伯,我既然來了,就會一直呆下去,一直到我任教期滿!」

他說得堅定,賀全貴透過許可鼻上的那副眼鏡,看到了一雙認真而又明亮的眼睛。

眼前的這個城裡娃子與他們不一樣,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雖然是個男娃子,但估計也是沒幹過什麼重活,更沒吃過什麼苦。

不過許可的態度還是讓賀全貴挺意外,雖然他估計這個城裡娃子最後也會像前幾個那樣,過不了一陣子也會離開,但這態度還是挺讓人欣慰的。

「既然你想好了,有什麼困難就跟我老頭子說,我能幫的一定會幫!」賀全貴似乎也被許可的鬥志所感染,笑著說道:「我家還空出一間房,你也別住學校了,就住我家裡來吧。」

許可有些愕然,這老村長也太熱情了吧,沒說幾句話就讓他住到他們家裡,這多不方便。

似乎看出了許可心裡所想,賀全貴解釋道:「你住在學校不方便,在我這兒還能吃個現成飯,我權當是我這個老頭子代表咱們賀蘭村表示對你的感謝?」

「小夥子,你就住我們隔壁那間,生活上也能有個照應。」賀全貴的老伴及時應和道。

一說到生活上,徐可想到自己住的那個地方的確是挺不方便的,至少吃飯就是個問題。

門口雖然像所有住戶一樣有個大土灶,可對他來說,就是用煤氣灶做飯都不會,更別說這種民間的土灶了。

而且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問題:就算他會做,去哪弄哪些食材?

民以食為天,就算他再有吃苦的心理準備,也不能不吃飯呀!

思及此,老村長的提議的確挺好,許可也不矯情,便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日頭慢慢偏西,太陽似乎也不那麼拚命的烘烤著這片大地,塵土間的燥熱感慢慢褪去,這個沉靜的村莊似乎也活躍了起來。

屋外,依然能聽到孩子們在一起追跑打鬧的歡笑聲,時而夾雜著幾聲嚎哭,不過這些聲音都屬於那些純真的孩子們,無論是笑是鬧,都給這貧苦的村子里平添了一抹生氣。

當許可把他的隨身行李都搬到賀全貴家后,便與這位老村長坐在屋門口閑談著。

對於許可而言,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面對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許可便不自覺的打聽了起來。

原來,這個村子並不如他所見的這般大,繞過一段山路后,還有不少村民住在那裡。

最初的時候,賀蘭村有四百多戶村民,但由於土地貧瘠,又是在山上,終日的窮苦便讓越來越多的村民湧向山下,離開了這裡。

可並不代表有些人走了,所有人都會走。很多老人由於身體不便,或者是離不開這祖祖輩輩的山裡,再或者是到了山下也沒有能力養活自己,便也就留了下來。

到最後,這個村子也就剩下二百來戶村民了,為了生存,家裡的壯勞力紛紛下山務工,並將老人和孩子留在家裡,也就是現在許可所見到的那樣,所見之處,只有老人和孩子。

「早上二花她媽媽……」許可剛一開口,卻發現這話不知該怎麼問了。怎麼她就在山上沒出去打工呢?

正在他組織語言、想著怎麼問的時候,賀全貴的老伴兒在不遠處一個勁兒的向賀全貴招手,示意他過去一下,搞得神神秘秘的。

「這老婆子!」賀全貴不滿的哼哼了一聲,但仍是站起了身,背著雙手佝僂著背,向他的老伴走了過去。

許可自知這事兒是不方便讓他知道才這樣,他也就坐著沒動,目光隨意的向四周打量,卻無意中看到,賀全貴的老伴兒將賀全貴拉到一個破舊的大塑料桶前,指著那個桶再說著什麼。

而賀全貴卻突然一拍大腿,似乎有什麼事突然間想起來,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和懊惱。

老兩口又商量了幾句,就見賀全貴的老伴兒從一堆雜物中拿出一個較小一些的塑料桶,蹣跚著步伐出門了。

「賀伯,怎麼了?」見賀全貴走回來,許可還是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家裡的水不夠吃了,今天忘了去接水,讓老婆子先跟別人家借點兒。」賀全貴說得無所謂,可許可仍舊看到了這位老者眼中的一絲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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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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