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顧寒
天命大陸。
一處荒涼偏僻,人跡罕至之地,一座瀑布坐落在森林深處,瀑布上方有座平台,平台之上有道身影傲然挺立。
只見一少年面龐清秀,手中握著鋼槍正刺向身前的一棵約莫三人環抱的大樹,右手手臂已呈紫色,手臂上的經脈如虯龍般昂揚,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呈弓形,刺去的同時嘴中帶著低沉的輕吼聲。
清秀的面龐上,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龐滑下,砸落在地上揚起毫不起眼的灰塵,眼神中帶著堅韌,微微顫抖的身軀表明已經到了極限,然而自小他就明白一個真理,在極限中超越極限才能有最大突破,就算是最簡單的直刺,練到化境,也有出人意料的結果。
隨著比之前更為低沉的嘶吼聲響起,一股更為猛烈的勁氣裹挾著鋼槍,朝著樹榦刺去,砰的一聲響起,樹屑紛飛。
隨即咣當一聲脆響,手中鋼槍落地,身體呈大字倒下,後背砸在了堅實的地上,揚起一陣煙塵,嘴中不斷喘著粗重的呼吸,足足過了五分鐘,少年緩緩起身,稍微活動了一番有些僵硬的身體,腳尖靈活的挑起鋼槍,毫無預兆的往前衝刺,猛地躍起將掛在樹梢的衣服抓在了手中,如靈猴般幾個起落踏在石壁,跳下了平台,穿過一處幽深林道,一個小湖出現在視線當中。
望著小湖,少年嘴角一咧,手上鋼槍直挺插在岸邊,隨即猛地躍起,在半空中,身上衣衫盡褪,白花花的身子如一塊巨大的石頭般砸進了平靜的湖面,濺起一片水花。
足足百息后,少年冒出了頭,雙眼眯成月牙狀,毫無形象的大笑,手中卻是抓著一條五指大小的青魚,在岸邊熟練的用水草穿過魚鰓,將魚丟上岸,以仰躺姿勢愜意的游著,盡情讓自己融化在湖水的懷抱中。
日落西山,少年將鋼槍扛在肩上,嘴中哼唱莫名的小曲,槍尾處掛著條肥碩的青魚,正隨著少年的步伐一搖一晃,五分鐘后,少年隔著茂密的樹林瞧見有煙火氣冒出,瞳孔瞬間放大,心道:「糟了。」
腳下加快了步伐,一座茅草屋出現在眼前,雖然簡陋,卻頗為溫馨。少年腳步加快,一溜煙沖了進去,一位中年美婦此時正在灶頭前忙活,美婦約莫三十多歲,皮膚白皙,面容姣好,依稀可以預見年輕時的樣貌,必然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望著急匆匆的少年眼中的溺愛表露無遺,嘆了口氣道:
「寒兒,你怎麼總是風風火火的。」
顧寒摸了摸頭,嘿嘿笑道:「娘,您飯做好了嗎?」
望著少年帶著問詢的眼神,又是見少年手中正拿著魚,柳雲一臉無奈道:「天天吃魚,你也不膩,小心以後變成一條魚。」
聽著柳雲的話語,顧寒卻只是痴痴的笑,隨即望了望了門外,問道:「娘,爹和興爺爺呢。」
美婦接過顧寒手中的青魚,熟練的將其處理后答道:「說是今天回來,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一陣馬蹄聲,片刻后,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花甲老人走進門,中年男子四十歲上下,臉龐如刀削斧刻般英挺,不怒自威,而老人滿頭白髮,嘴上時刻帶著笑容,腰間纏著一頂由葫蘆製成的酒壺,慈眉和藹,讓人倍感親切。望著兩人走進,美婦回頭望道:「回來了,過會吃飯。」
飯桌上,顧寒對著紅燒魚大快朵頤,幾人默不作聲,埋頭吃飯,這是顧寒自小受到的教育,飯桌上不談論任何事。飯後,顧寒熟練的將飯菜收好,碗筷清洗乾淨之後,顧繼對著顧寒招了招手,顧寒乖巧的坐了下來,隨後柳雲打破沉默,問道:「決定了?」
顧繼默默點了點頭,說道:「寒兒今年已滿十五,我打算讓他回族內參加,畢竟試煉大會是顧家兒郎必須經歷的歷程。」
顧寒聽著點了他的名字,皺著眉頭疑惑問道:「爹,什麼是試煉大會?」
「試煉大會,顧名思義,就是顧家內部的實力檢測,年齡單單針對十五至十七歲的顧家小輩,而在這試煉大會中脫穎而出的人,最後不出意外的成為我顧家的中流砥柱,此次你大伯將我喚回,就是商討今年的試煉大會,本來我不打算讓你去參加,但是聽說今年也是玄天宗對外招募,而招募的對象就是年齡在十八歲之下,如若被玄天宗招選,我顧家也許能被玄天宗照拂一二,不過我還是想遵循你的意見,如果你不願意,當然我也不勉強。」
雖說如此,可顧寒還是從父親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希冀,剛要開口,一旁的柳雲握住了顧寒的手,略帶擔憂的說道:「寒兒,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不想去,我們也不會勉強你,畢竟你年紀還小,就算錯過了也無關緊要。」
顧寒聽著母親的話語,望了望父親,又望了望母親,卻是反手用力握緊柳雲的手掌,語氣堅定的說道:「娘,既然是顧家的試煉,我身為顧家人,必然要全力以赴,再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我也
不能做只一直呆在父母臂膀下成長的幼鷹,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逃避反倒落了下乘。」
聽著顧寒的話語,柳雲手上不自覺加大了力度,生怕就在這一刻脫離了自己,而顧繼卻是嘴角微微上揚,不再說話,一旁的老人笑了笑,如一尊彌勒佛般笑道:「夫人,小少爺也長大了,總歸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執意將孩子鎖在身邊,反而是適得其反。」
...
入夜時分,月寒星稀。
顧寒輾轉反側,少年心性發作,不由得浮想聯翩,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中都是未來的種種,直至半夜,才在蟲鳴蛙叫中昏沉睡去,即使睡著嘴角依然不由自主的上揚。
翌日,朝陽初露,常年養成的習慣讓得顧寒條件反射的睜開雙眼,簡單洗漱后,從門后拿上鋼槍,躡手躡腳的出了門,離家大概幾十米遠,運轉元氣,腳下生風開始奔疾,穿過樹林,片刻間到了瀑布下。
腳下一蹬,踏在岸邊堅石,幾個起落間到了平台之上,隨後開始打坐,運轉法決,不過十數息時間,顧寒的小臉便如彩虹般五顏六色轉換,如若目力超群,隱隱可見似乎有些許薄氣正對著顧寒身體涌去,這是顧寒從小修習的一種功法,名為紫氣東來,只有在朝陽初升時才能引來,時間不過半個時辰,過了時間即使運轉法決也是無事於補。
半個時辰后,顧寒睜開雙眸,吐出一口濁氣,隨後開始簡單活動,手持鋼槍站在那棵大樹前,大樹如被啄木鳥侵害般,樹中間猶如被摳出了數個大洞,夏練三暑冬練三伏,十幾年來並未有絲毫懈怠。
顧寒自記事起,就生長在此地,對於那試煉大會,也是極為心馳神往,雖說顧繼他們並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但自小養成的堅韌性格,也決不允許他妄自菲薄,通常被記得的往往是第一,第二第三又有誰會提起。
話雖如此但顧寒還是有些許危機感,畢竟不論怎麼說,在顧家中,就算是與自己同齡的少年中,資源、功法、甚至是見識,都比自小生長在山村落般的顧寒多了不止一星半點,但是他始終認為,這個世界,有時候好的出生終歸只是起點高,但最後靠的還是更多的勤奮,勤能補拙這個道理絕對是至理名言。
目前顧寒修鍊的功法只有兩種,其一是自小修鍊的顧家槍決,剩下的就是名為羅煙步的輕身功法,其中槍法分有八式,每一招一式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而羅煙步說起來不免讓顧寒有些汗顏,除了每日趕路回家除外,他並未有太大用處,
...
修鍊體製為靈元境、融元境、化元境、通天境、神魄境,每一境界分九層,每層又分初期、中期、圓滿。
目前顧寒的修為處於靈元境九階初期,他不知道總族那幫與他同齡的少年什麼修為,或許有些本質差距,但是差距絕對是一個可控的距離,這是對自己這麼些年嚴格要求的自信。
鋼槍斜指地面,眼神凌厲透著寒意,運轉元力,雄渾的力量湧入手中鋼槍,腰馬合一,用盡全身力量猛的向身前樹身刺去,略帶尖嘯的破空之聲,砰的一聲低沉悶響刺在樹身之上,樹屑紛飛,獅子搏兔亦是用盡全力,不論是人亦或是一棵樹。
突然間,一道隱匿的破風之聲從身後傳來,顧寒如臨大敵,全身汗毛豎起,反應極快的轉腰回首,手上鋼槍橫掃準確無誤的將一顆石子打偏,視線轉去,一個面帶慈祥的老人正笑吟吟的望著顧寒,顧寒望見老人嘴角一咧笑道:「興爺爺,今天怎麼這麼有空閑。」
老人點了點頭,笑吟吟的道。
「反應不錯,不過還差點,沒注意到我什麼時候來的。」
顧寒聽聞嘴角卻是一撇,無奈道:「興爺爺,以你的實力,只要你不想讓我知道,就算你偷看我洗澡我都不會發現。」
聽到這話,老人眼睛瞬間瞪大如牛眼:「你小子,儘是這些胡話,我老頭子沒事看你洗澡作甚。」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且是哈哈大笑。
顧寒躺塊大石頭上,清風拂過,輕鬆又愜意。撇了撇一旁的顧興,正用那黃色葫蘆製成的酒壺在自斟自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顧寒發覺每每顧興飲完一口,便是眼神獃滯的望著那因為年代而顯得有些發黃的酒壺,
渾濁的眼神中帶著莫名的一股悲涼,突發奇想問道:「興爺爺,為什麼這麼多年從沒聽你提起過家人?」
顧興往嘴邊送酒的動作不由得一滯,懸在半空。
「家人?」
老人顯得有些獃滯,嘴中不斷重複兩個字,話音剛落,原先如一口枯井般平靜的老人瞬間爆發出股凌厲的氣勢,狂暴的元力充斥全身,頓時飛沙走石,衣袍無風自動,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全身止不住的都在顫抖,隨後卻是又歸於平淡,將一旁的顧寒嚇了一跳,在他的記憶里,顧興從來沒有過剛才那般出神,那股凌厲的氣勢中帶著一股殺意。
足足半刻鐘后,顧寒咽了一口唾沫,打起精神上前搖了搖顧興,喉嚨有些發顫道:「興爺爺,你,你沒事吧?」
此時的顧興喘著粗氣,臉旁上帶著一絲木訥,耳邊傳來顧寒的聲音,回過神來,轉過頭來望著顧寒,勉強提起笑容,聲音嘶啞道:「無礙,怎麼,難道你沒當老頭子是家人嗎?」
望著眼前明顯不在狀態的顧興,顧寒用力的握緊顧興的手臂,語氣堅定說道:「您當然是我的家人,一輩子的家人,我永遠不會忘記小時候因為淘氣,不肯好好修鍊被父親抽打,母親只能在一旁暗自流淚,是您幫我上藥,帶我上山捉鳥下水捉魚,還有好多好多事,甚至有一度,我都認為您才是對我最好的人。」
「呵呵,小傢伙,父親的嚴厲也是一種愛,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父母才是最好的港灣,努力成長吧,或許以後我還要求你小子幫忙呢。」
說完,顧興緩緩起身,而顧寒望著老人的背影,卻是帶著無盡的悲涼,孤寞與無奈,使得他久久不能忘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