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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方塵前後的態度轉變,董桑全部都看在眼裡,登時感到一陣哭笑不得,心想她這哥哥怎麼對著自己時還好好的,一見到謝亦就變了一個模樣,把臉拉得比麵條還長。他們倆以前不會真有什麼過節吧?還是說大舅子天生就對妹夫有一種敵意?
她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站起身,笑著打了個圓場,「哥,我剛剛不是對你解釋過了嗎,這件事真不能怪謝亦,他已經很用心照顧我了。」
同時走到謝亦身邊,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不過有一件事我還真要問一問你。謝亦,你怎麼不告訴我還有一個哥哥呢?害得他今天來的時候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差點把他當成——」
她說得一時興起,差點就要把「真愛」兩個字脫口而出,好在及時意識到了不對,半路剎車換成了另外一種說法,「——把他當成什麼奇奇怪怪的人了!」
董方塵在一邊好奇地詢問:「什麼奇奇怪怪的人?」
董桑沒理他,繼續和謝亦算賬,不過她嗓音甜美,臉上又掛著笑容,這幅笑意盈盈的輕嗔情態與其說是算賬,倒不如說是撒嬌:「我哥他要是今天不來,你是不是就準備一直不跟我說這件事,直到他來了的時候才告訴我?」
謝亦對她一笑,握住她的手掌放在膝蓋上:「當然不是。本來如果能聯繫上你哥,在一開始我就會和你說的,但你哥哥他……」
他沒有再把話繼續說下去,看了坐在對面的董方塵一眼,詢問的意思很明顯。
董方塵對這個妹夫一向看不順眼,兩人之間也從來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但這回他卻神奇地立刻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不冷不熱地輕哼一聲,說道:「我已經把我被隔離觀察的事跟小桑說了。還有,別一口一個你哥哥你哥哥的,你這麼跟小桑說話,是不拿她當自己人的意思嗎?」
「哥!」董桑抽出手,咬唇看向對面,「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嘛。」
說這話時,她的臉頰暈紅,看上去很像是被氣紅的,但其實是被羞的。
謝亦剛才握住她手的那個舉動嚇了她一跳,要知道自從她醒過來以後,他對她雖然照顧得周到體貼,但一直都很注意保持距離,最親密的動作也不過是摸摸她的頭頂,並且寵溺意味居多,使得他們倆之間更像是親人而不是愛人。
結果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先是吻了自己,又在說話的時候握住自己的手,還握得這麼親密……不是說她排斥這些,但她還沒有從之前的那個吻里回過神來呢,他就這麼做,會讓她心跳加速得無法正常思考的。
再一想到自己的哥哥還坐在對面,董桑就更加不好意思了,連忙借著說話的機會抽出手,好在謝亦似乎只是一時興起,見她想要抽離手心,也就順勢鬆了手,和她一起坐正了面對董方塵。
「我是在跟他好好說話啊。」董方塵睜大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他們兩人剛才的小動作,臉上掛滿了無辜之色,不過刻意的行為十分明顯,一看就是在裝模作樣。
「你——」
「是我不好,桑桑,你別生氣。」謝亦笑著安撫董桑,「我本來是想直接和你說哥的事情的,但那個時候你才剛剛醒來,我怕你知道這件事擔心,就沒有告訴你,準備等他出來了再和你說。」
原來是這樣。聽了他的解釋,董桑露出一個微笑,剛要說話,坐在對面的董方塵就又是一聲輕哼,沒什麼好氣地說道:「那我現在出來了,怎麼小桑還是不知道我的事情?沒告訴就沒告訴,別找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哥。」董桑無奈,「你今天早上才從病房裡出來,直接就過來找我了,他怎麼能有時間告訴我你的事?」
「我難道沒有聯繫過他嗎?是誰不接我打過去的七八個電話,讓我一路都在擔心你的事情?」
董方塵的這句話讓董桑一噎,不是不知道該怎麼替謝亦辯白,而是不好辯解,因為要是她連這件事都替謝亦解釋,就好像顯得她哥哥打這七八個電話不應該一樣,也太沒良心了一點,畢竟他是擔心她才打那麼多電話的。
好在謝亦及時接過了董方塵的話,道歉說道:「不好意思,哥,這兩天我有點忙,尤其是今天早上,所以就錯過了你的電話,下次不會這樣了。」
「下次?你還想有下次?光這一次意外就夠小桑受的了,要是再有下次,我看你也別照顧小桑了,因為你根本就照顧不好她。」董方塵毫不領情,「小桑是喜歡你,所以感情用事,一直覺得你好,為你說話。我不一樣,要是再讓我知道小桑出了什麼事,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謝亦微微一笑:「我不會再讓她有事的。」平穩的回答聲中暗含著堅定。
董方塵不為所動:「保證的話誰不會說,結婚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結果現在怎麼樣?小桑還是躺在了病床上——」
「好了,哥,你少說兩句。」董桑終於忍不住開口,見董方塵雖然還是一臉的不滿,但看在她的份上總算是消停了不再說話,這才鬆了口氣,轉向謝亦詢問起那個肇事司機的事情來,一是為了轉移話題,二是她也的確很想知道。
謝亦本來就是回病房和她說這件事的,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大舅子,而這大舅子又一向看他不順眼,這一次見到心愛的妹妹出事住院,肯定不會和他善罷甘休,只得先打起精神來應付對方,直到這會兒才有空和妻子說起正事。
肇事司機姓林,45歲,全名林顧岩,明州人,這一次來新京表面上是帶著一家三口過來旅遊,實際上卻是想製造在旅遊中不慎意外身亡的假象,以此來騙取巨額保險。
據他本人所說,他原本有一個小康的家庭,雖然說不上多麼有錢,但也是有車有房,吃穿不愁,沒想到在外地就讀大學的兒子不知道怎麼的沾染上了校園貸款,利滾利之下欠了高達一百五十萬的債務。
本來,一百五十萬這個數字雖然看上去可怕,但以林家的家境也不是還不起,咬咬牙把車賣了、再把家裡的存款全部拿出來,勉勉強強能湊夠這個數,實在不行還可以賣房。但林顧岩不捨得這麼多年的奮鬥全部打了水漂,想到自己平時炒股,一年下來怎麼也能賺個三四萬,就起了把所有的錢都投進股市的心思。
和借貸公司談好先還二十萬的本金,等三個月再一口氣把利息全部還清之後,林顧岩就開始了行動,把家裡所有能拿出來的現金資產全部投進了股市。結果當然是失敗的,三個月下來他不僅沒能賺到一分錢,還把所有的本金都賠了進去,甚至在後期急於想要回本,不斷地向周圍的親戚朋友借錢,錢借光了就去貸,從銀行到民間借貸公司貸了個遍,最後清算下來居然比兒子貸的款還要多,連本帶利一共欠了五百多萬的債。
「這麼多?」聽到這裡,董桑忍不住驚訝出聲,「他怎麼能在短短時間內欠了這麼多的?炒股風險有這麼高嗎?」
「有。」董方塵懶洋洋道,「多的是炒股失敗全部套牢的,但那也只是損失本金而已,欠下這麼多債的一般來說都是炒紅眼想翻盤的,到處去借錢,借不上就貸,最後不僅本金沒了,還欠下了一堆外債,還又還不上,只好去死了。」
董桑聽得直蹙眉,「居然是這樣?那……哥,你現在——」
董方塵對她一笑:「別擔心,你哥我雖然也炒股,但只是用一點小錢去炒,充當生活調劑,賠了也沒事。當然了,你哥我這麼聰明,是不可能被全部套牢的,到目前為止有失有得,算起來大概也就小賺了個一兩百萬吧,不值一提。」
董桑:「……」
要不是坐在她面前說這番話的人是她的哥哥,這種話真是讓人聽了想……她的哥哥大概需要一本指導書籍,比如《說話的藝術》這種,要不然她真是擔心他哪一天被套麻袋。
「謝亦,你繼續說那個肇事司機的事情吧。」她對謝亦說道。
謝亦一笑,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揭穿,順著她的意繼續講下去:「其實這裡面還有一段隱情,按照林顧岩本來炒股的步伐,是不會這麼快把本錢全都賠光的,但當初他兒子欠款的借貸公司聽說他要去炒股來還錢,就給他介紹了一個投資機構,說那家機構能確保前三周穩賺,之後可以選擇撤出,也可以繼續跟投,每跟投一次就穩賺三個星期。」
聞言,董方塵就「喲呵」了一聲,嗤笑道:「這家借貸公司挺厲害啊,還兼職搞龐氏騙局呢,我說呢,怎麼能在三個月里就把所有錢都賠光,還欠了這麼多外債,一般人都辦不到這種事情,原來是有個吸金盤啊。」
董桑奇道:「什麼騙局?」
「龐氏騙局。拆東牆補西牆,或者幾個新類型的變種,但總目的是不變的,就是吸光你的所有可用資金。」董方塵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這種騙局古老到都上了股市教科書,但就是有這麼多笨死的,真是想錢想瘋了,一見到有利可圖就立馬撲上去,也不想想這背後的可信度。」
謝亦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這一點,炒股不慎外加投資騙局,很快,林顧岩的所有本錢都賠了個精光,並且在借貸公司的蠱惑下不斷欠債借錢,三個月下來不僅一分錢都沒賺到,還倒欠了五百多萬的債款。
直到這時,他才清醒過來這是一場連環騙局,但為時已晚,眼看著就要家破人亡,林顧岩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買過的人身保險,就帶了一家三口來新京旅遊,趁著妻子和兒子在雪湖風景區遊玩的時候駕車離開,準備製造意外身亡的假象,以此來換取巨額保險。
為了讓車禍更加具有可信度,他還特意喝了一大瓶酒,本來想駛去風景區附近的一座大橋,衝出欄杆落到河裡的,沒想到在半途他就意識不清了起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撞了人,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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