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百味樓里,說書人手中的摺扇在案桌上點了點,「姑娘,瑞王素有惡名,人盡皆知,又不是我等胡編亂造污衊他。」

季知窈起身,聲音清和,「傳言瑞王嗜血啖肉,手段殘暴,以殺人取樂,在座各位可曾親眼見過?」

說書人噎了一下,「見是不曾見過,但無風不起浪,想必這些傳言不會有假。」

季知窈輕笑一下,「各位郎君見多識廣,博古通今,那應當知道這麼一句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說書人不服氣,「瑞王下令將入侵外敵的腦袋掛在城牆,這就算了,連那些婦孺也不放過,著實暴戾殘忍,這可是被御史大人彈劾過的,這可不曾有假吧?瑞王窮兵黷武,四處征戰,浪費國庫銀財。」

大燕重文輕武,以讀書人為尊,士大夫和一些讀書人一身腐儒之氣,推崇仁善無為,見不得那些流血掉腦袋的事情,是以,不管是百姓,還是朝中官員,不少人彈劾瑞王。

在季知窈看來,這群人就是讀書讀傻了。

季知窈好笑道:「那些婦孺佯裝我大燕子民,和敵軍里通外合,我大燕不少將士因此殞命,瑞王此舉錯在何處?」

她接著道:「依照先生的意思,若再有外敵入侵,還要這些將士做什麼,先生去到前線,用您滿嘴的之乎者也,去感化這些敵軍好了。」

季知窈這話一出,那說書人漲紅了臉,打開摺扇扇著風,「老夫不和你這小女子計較。」

季知窈眸光堅定,「若不是瑞王戍收朔北,維護著我大燕每一寸國土,在座各位能如今日這般安穩度日嗎?你們滿嘴仁善道德,忠君愛國,不過一句空話罷了。」

「外敵入侵,是瑞王和邊關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震懾了周邊虎視眈眈的小國,保我大燕安寧的也是他們,而不是你們這些人。」

那說書人還有百味樓里方才非議過瑞王的那群人,臉色又青又紅,既有不憤,又有幾分羞愧,找不到可反駁的話。

角落處屏風後面,玄色錦袍男子面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那墨眸溢出隱隱几分訝異。

坐在他對面的另一個天青色錦袍的男子,打趣的看著他,「王爺,您可是上次回來的時候招惹什麼桃花了?不然人家一個小姑娘,何至於當眾說這些話!」

這個天青色錦袍男子名趙構。

玄色衣袍男子並未回應,飲下杯中杏花酒,恍若那些不好聽的非議,亦或是季知窈的維護,統統與他無關。

將心裡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季知窈也不打算在這百味樓繼續待下去,等以後她有很多很多銀子了,一定要請一個說書先生天天吹捧瑞王。

「葡萄,咱們走。」

葡萄跟著季知窈朝門口走去,趙構一直留意著季知窈的動靜,當透過屏風與盆松的縫隙看到季知窈的正臉時,他不禁瞪圓了眼睛,對著玄色衣袍男子道:「王爺,您是在哪裡招惹了這麼好看的一株桃花?」

玄色錦袍男子朝季知窈望去,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很快收回眼神,平靜的出聲,「你若是用完了膳,就去替我辦事去。」

趙構不敢再打趣什麼,大口朵頤起來,「別啊,王爺,我還沒吃完呢。」

季知窈今個出門,就是為了看看如今長安城裡各類鋪子生意的情況,她也不著急沿著這條街,挨個鋪子進去看幾眼,好心中有數。

用過膳出去百味樓,好久沒回到長安,趙構四處打量著,等走到一家畫齋門口,他突然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正是剛剛在酒樓里維護瑞王的那個女子。

趙構對著身姿頎長的玄色錦袍男子道:「王爺,您瞧,又碰上了。」

面容俊美的男子眼裡閃過一絲玩味,不知想到了什麼,對著趙構道:「你在外面等著。」

話音落下,他抬腳進了畫齋。

「姑娘,打擾了。」

季知窈正在欣賞古畫,冷不丁聽到這一聲問話,清澄的眸子看著來人,哪怕她重活兩世,似面前男子這般氣勢逼人、矜貴俊美的郎君可不多見。

雖然該男子只是著常服,可相比於他清雋的容貌,最讓人無法忽視的是周身的威嚴內斂與貴氣,給人的感覺就不像是什麼普通人。

望著面前男子高大挺拔的身軀和深邃冷硬的側臉,明明季知窈與他毫不相識,卻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季知窈看向面前的男子,「公子可有事?」

玄色錦袍男子薄唇輕啟,「姑娘可曾見過瑞王?」

「不曾見過。」季知窈輕輕搖頭,「郎君可是剛才在百味樓里?」

「是。」玄色衣袍男子回道:「既然不曾見過瑞王,為何覺得他不是個惡人?」

季知窈就是覺得瑞王不是個惡人,可她也不能將前世的事情說出來。

季知窈想了想,笑著道:「瑞王保家衛國,護我大燕安寧,這樣的人,又怎會是惡人?不管旁人如何做想,在我心中,瑞王是個英雄。」

英雄?大燕沒有幾個人會將瑞王當成英雄,百官不斷彈劾瑞王暴戾,子民的非議更是甚囂塵上。

沒料想會聽到這個回答,玄色錦袍男子又出聲,「即便如此,你何需出聲維護他?瑞王素有惡名,你這一番維護只是些無用功罷了。」

季知窈水盈的眸子漾出笑意,好似透過枝葉罅隙,投影在綠葉上的斑駁春暉,「我也被人非議過,許是感同身受吧,我出聲維護瑞王,這是我想做的事情,是不是無用功,又有什麼關係呢?」

季知窈眸中的笑意柔和又燦爛,不摻雜一絲虛情假意,玄色錦袍男子注視著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他微微頜首,「打擾姑娘了,告辭。」

出了畫齋,趙構看著玄色錦袍男子,好奇的探問,「王爺,那姑娘是不是您有過一段風流韻事?」

自家王爺不近女色,更別提主動和女子交談,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這其中定有貓膩。

面容冷峻的男子淡淡出聲,「胡說八道。」

其實趙構也就是說笑的,他又感嘆道:「王爺,雖然在背後議論這些不太好,不過方才那個姑娘可真是好看,要說我也見過不少世家貴女,比那個姑娘出眾的,卻找不出來一個。」

玄色衣袍男子並未接這話,此時恰好一輛馬車過來,他上去了馬車。

永寧侯府秋華軒中,季周氏臉色不太好,這都什麼時候了,季知窈怎的還沒來問安。

季周氏端起茶盞,問著屋中的丫鬟,「她人呢,怎麼還沒來?」

丫鬟回道:「夫人,奴婢剛才去看了,二小姐不在清霽軒,說是出府了。」

「砰」的一聲,季周氏重重將茶盞放在黃花梨木桌上,「真是翅膀硬了,這可是反了她了。」

季周氏的親女兒季知寧,也就是永寧侯府的三小姐,一邊拍著季周氏的背讓她消氣,一邊說著季知窈的壞話,「娘,您彆氣,估摸著二姐姐被退了親,這是記恨上您了。」

季周氏冷哼一聲,「到底不是從我肚子出來的,養不熟的白眼狼,沒有我為她操持親事,我看以後誰願意娶她。」

季知寧沒接話,面上卻有幾分得意。

同是姐妹,偏偏她那個二姐姐容顏更出眾,不少人稱她是京城第一美人。

與季知窈一對比,季府其他幾個姑娘不免落下風,其他人遣媒婆上門提親,看中的總是季知窈。

明明季知窈被幾次退親風評不佳,又不受寵,就這樣還是有無數郎君想要求娶她。

算上這一次,季知窈被退親三次,這下子,她以後可沒什麼好前途了!

「娘,那柳大人與二姐姐退了親,柳大人才高八斗,一表人才,女兒...」,季知寧話沒有說完,面上浮現些羞赧。

季周氏何嘗不知季知寧的心思,「你是我女兒,為娘自然會為你找一門好親事。昨日那季知窈主動退親,也不知史修有沒有生氣,若是她惹了史修不滿,讓史修遷怒季府、遷怒與你,我第一個饒不了她。」

季知寧露出滿意的笑,「那女兒就放心了。」

季周氏此刻著實後悔,若是早知柳史修一朝成了探花郎,她才不會將這門親事說給季知窈呢,如果自己的女兒與柳史修許了親,該有多好!

想到這兒,季周氏面色不豫,「我今個什麼都不做,就在這裡等著,看她何時來問安。」

可惜,季周氏等啊等,等到太陽落山了,也沒有等到季知窈。

她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以往季知窈雖然不與她親近,可是也不敢這般落她的臉,自從昨日起,她總覺得季知窈有了些說不出來的變化。

季知窈在外面逛了一整日,回來后讓葡萄去廚房煎藥,她可沒有空暇時間想起季周氏。

傍晚季濯川下了值,去到季周氏那裡用膳。

季周氏為他布菜,不著痕迹挑起了話端,「孩子大了不由娘,這話我算是體會到了。」

季濯川瞥她一眼,「難不成灝兒惹了什麼禍端?」

季濯川口中的灝兒,便是季周氏為他生下的兒子,季知灝。

「與灝兒無關。」季周氏趕忙解釋,「是知窈這孩子,估計因為退親的事情怨恨上我了,昨個當眾讓我下不來台,今個竟然還沒來問安。我等了她一整日,都沒見到人影,實在是讓我在丫鬟婆子面前沒臉,以後我可不敢管教她了。」

季周氏吹著枕頭風,「她不敬我這個繼母就算了,昨日她對你,也沒有一分敬重,知寧和灝兒心疼你這個當爹的不容易,從來不惹你生氣。可你再看看知窈,昨個讓你發了那麼大火氣。」

季濯川眉頭緊皺,沖著一旁的丫鬟低喝,「讓二小姐來一趟。」

得知她那個便宜父親要見她的時候,季知窈不費什麼腦子,便猜測八九不離十了,定是為問安的事情。

她這個繼母,明面上和善賢惠,實則綿里藏針。

問安,寒冬酷暑從不間歇,就是為了給季知窈立下馬威,季周氏的兩個孩子可以不去,偏季知窈一日不能耽擱。

葡萄問道:「小姐,咱們什麼時候去見二老爺?」

她看著季知窈遲遲未有動作,唯恐再被季濯川訓斥。

季知窈一點兒也不著急,依在軟椅上,慢悠悠吃了口蜜餞,又翻一頁話本子,好不悠閑自在,「急什麼,等湯藥煎好了,拿著葯湯去。」

又過了兩刻鐘,半梨將葯湯放在食盒裡,由葡萄提著,跟在季知窈身後,去了秋華軒。

季周氏陰陽怪氣,「你父親要見你,你還這般姍姍來遲,讓你父親好等。」

果然,這話一出,季濯川眉頭鎖得死死的,面色不善。

「父親莫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季知窈淡定的落座,「方才在煎藥,各味藥材什麼時候放進去,需要多大的火候,半梨這個丫頭掌握不住,女兒在一旁指點她。等葯煎好了,女兒來不及喝一口,立馬就趕來了。」

她這一番話未露一點兒馬腳,絲毫看不出季知窈是故意讓季濯川等著的。

葡萄順勢將冒著裊裊熱氣的葯碗從食盒裡拿出來,放在季知窈面前。

事出有因,季濯川不好發火,總不能不讓自己的女兒喝葯吧。

他眉頭鬆開,語氣有幾分緩和,「你可是身子有恙?」

季知窈眸光看向季周氏,做出怯怯的模樣,像個被人欺負卻不敢開口的小可憐兒。

季濯川順著她的視線,探究的看著季周氏。

季周氏擠出一抹笑,「知窈這是什麼意思,你父親關心你,你儘管說出來。」

季濯川又問一句,「為何要喝葯?」

季知窈搖搖頭,悶悶的道:「謝父親關心,女兒無事。」

面上可憐巴巴的樣子,季知窈心裡卻在感慨,重活一世,她裝小白花越發拿手了。

一旁的葡萄急急出了聲,「老爺,小姐不願說,是為了夫人的顏面著想。可奴婢是小姐的丫鬟,看不得小姐受委屈。」

季周氏一愣,這跟她有什麼關係,「這,何出此言?」

季濯川若有所思的看著葡萄,「你來說。」

「老爺,小姐五歲那年被關在門外凍了兩個時辰,當時天寒地凍的,等下人們找到小姐的時候,若不是小姐命大,指不定當時就」,葡萄啜泣幾聲,復出聲,「這麼多年過去,小姐從不間斷向夫人請安。」

「這幾日小姐身子不舒服,去找了名醫診治,才發現,當年留下了病根,如今越發嚴重,若是調養不得當,小姐就...」。

葡萄哽咽的難以繼續說下去。

季濯川重新皺起眉頭,季知窈被關在雪地里兩個時辰這件事,他當然知道,哪怕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記得很清楚。

冰天雪地,季知窈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粉嫩的小臉兒沒有一點兒血色,身子冰涼僵硬,連話都說不出來。

將五歲的季知窈抱在懷裡的那一刻,她身上的冰涼傳到季濯川掌心,讓他不由得一哆嗦,那時候,季濯川差點以為這個女兒也要跟著她母親一起去了。

而這件事,便是季周氏弄出來的。

季濯川狠狠瞪了季周氏一眼,哪怕他對季知窈不在意,可好歹這是他的親女兒。

季濯川關懷的問道:「那大夫怎麼說?」

這次季知窈回了話,「大夫說不可勞累,不可早起,不能受氣,好生調養個三五年,許是還能養好身子。所以今日女兒才未來向母親請安。」

剛才聽到季知窈的病情時,季周氏臉色白了白,若是季知窈真的有什麼好歹,那她不就是殺人兇手了,她還怎麼在這永寧侯府待下去?

季周氏討好的看著季知窈,「不妨事的,一切都比不上你的身子重要。是我對不住你,知窈你別怪罪我,這麼多年,我一想起這事就愧疚難眠。」

季知窈淺淺一笑,不接她這話,而是道:「等過幾日,女兒就來向母親請安。」

季濯川發了話,「請安哪比得上你身子重要,遵循大夫的醫囑,以後不用向你母親請安。」

這是他親女兒,差點被繼母搞的沒了命,季濯川心裡起了一股怒意,此刻早已忘記了方才讓季知窈來秋華軒的目的,反倒是遷怒到季周氏身上。

季知窈笑了笑,「女兒聽父親的話。」

季知窈又柔柔出聲,「父親,雖然女兒因為母親而落下了病根,不過父親可千萬別責怪母親。」

季知窈一邊不忘強調是季周氏害的她身子虛弱,一邊裝作為季周氏說好話。

她知道,此刻她越是為季周氏著想,反而越能引發季濯川對季周氏的不滿。

果不其然,季濯川嘆口氣,「你這孩子心腸軟,她是你母親,是她沒照顧好你,不是她的錯,那是誰的錯?」

季濯川此刻升起了少有的憐惜,「行了,你回去吧,喝了葯早些休息。明天讓你母親給你支出二百兩銀子,該用什麼葯就用什麼葯,銀子不夠了再問你母親要。」

季濯川又看向季周氏,「對了,你當年的陪嫁有不少好藥材,拿出來給知窈些。」

若是往常,季周氏肯定不會同意,她自己還捨不得用呢,可這次本就是她的錯,她不能不答應,「明日我讓婆子給知窈送去。」

出了秋華軒,看著漫天繁星,季知窈露出一個暢意的笑,得了銀子,又得了藥材,以後還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向季周氏請安,怕是季周氏在心裡氣的嘔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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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暴君掌上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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