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七章
陽春三月，是顧疏舉家返京的時日。
本定在辰時啟程,卻因阿箏肚餓哭鬧,姜錦花不得已又抱著女兒回屋餵奶，等阿箏安穩之後,已過了半個時辰。
原嬤嬤將姜錦花與阿箏送上頭一輛馬車，隨行的行李她與幾個丫鬟在之後看守。
青竹乘顧疏與姜錦花的那輛，負責與車夫看路。
在離開梁寧之前，城內百姓自發聚在城門口，送別顧疏與姜錦花。
顧疏今日一走，梁寧的縣令怕是要換人，百姓們捨不得新上任的縣令與縣令夫人，但不得不送別兩人。
車外吵鬧聲極響，顧疏撩開帘子,朝外與百姓們招了手，算是告別。
就這樣，在一個時辰的路程后,一行人抵達京城。
顧疏和姜錦花在京中無房產,更無住處，兩人便決定暫且留宿在玲瓏閣的鋪子內。
馬車將兩人送達后,顧疏卻道：「我先進宮面聖，你帶著阿箏進屋好生歇著。」
「嗯。」
姜錦花點了點頭,目送顧疏又翻坐回馬車內,往宮城行去。
玲瓏閣如今的掌柜是崔子燁撥來的人,掌柜早知東家是去年享譽蜀國的狀元夫人姜錦花。
因此姜錦花等人一到玲瓏閣門外,張掌柜便認出了人。
他到后屋叫來了陳暑，陳暑聽是姜錦花攜小主子歸來，忙奔至鋪子外親迎上去。
「夫人，您和大人這是歸京了？」
只見到姜錦花和阿箏，陳暑略有疑惑，不知為何不見顧疏的身影。
姜錦花笑著解釋道：「他先進宮面見陛下了。」
「這樣啊。」陳暑恍然笑道：「快先進來吧，夫人路途奔波，小小姐與您該都累了，先到后屋裡歇著。」
玲瓏閣的地盤還算大，二樓改成包廂后，后屋還有一棟不小的閣樓，供姜錦花與顧疏一家留宿足夠。
姜錦花抱著孩子步入正堂，有正在挑口脂的夫人認出了她，「哎喲，這不是狀元夫人嗎？」
「夫人，時隔一年不見，您與大人這是回京了？」
姜錦花一扭頭，認出后一個說話的是嚴夫人，前者那人她已忘記了是哪家夫人。
她笑了笑，輕點頭，「嚴夫人。」
嚴夫人身後還有嚴家三小姐，嚴霜月，她被嚴夫人留下繼續挑口脂，而嚴夫人則走來，舉止親熱，「真是許久不見你了，你在梁寧可好？哎呀，你在梁寧產下一女？」
「這是我女兒，阿箏。」
姜錦花毫不吝嗇將女兒抱給嚴夫人瞧，阿箏不怕生，在馬車上睡飽后，這會兒正睜著黑亮的大眼睛凝望嚴夫人，像在好奇這位貴婦人是誰。
但姜錦花知道，阿箏是歡喜嚴夫人頭戴的簪花。
嚴夫人讚歎道：「你家箏姐兒生得可真好，這雙眼睛與你一模一樣，是極好看的。」
姜錦花笑著道了謝，又問：「夫人今日是來挑脂粉的？」
這話得了嚴夫人的點頭后，她笑說：「上回離京之前，夫人客客氣氣地沒要我的贈禮，今日你我在鋪內相聚，這會我贈與夫人禮，夫人可不要推拒了。」
嚴夫人可是樂得不行，姜錦花願意送她當然願意接，這滿廂喜悅又多問了幾句阿箏的事情，如顧家可是要留在京中，孩子的滿歲宴也是在京中辦還是別處。
姜錦花讓人取來了五瓶玉肌霜，這玉肌霜是嚴霜月所喜愛的，她見到玉肌霜落入自家娘親手中，雙眼是直放光。
「老爺他留還是不留京中，都等著旨意吧，我想等他出宮回來，應能知道了。」
「你們應會留在京中的。」嚴夫人親切地邀請，「我家河哥兒很是崇慕顧大人，等你們在京中落腳，我再下請帖，邀你過府來。」
姜錦花笑回了一個「好」。
這廂她與嚴夫人敘著舊，另一面有一位嬌艷女子自樓梯而下，她身上隨行的丫鬟如意念叨著，「小姐，您當真要買這多回去？」
「要便全要了，你話這麼多作甚？」
「是，小姐。」
只周瑩一句話，如意便閉上了嘴。
她走到一半，目光飛躍過正堂里的幾位夫人，直落在中央的嚴夫人與姜錦花身上。
周瑩喃喃，「那便是顧疏的妻子？」
如意尋著看過去，點頭道：「是，那便是顧大人之妻姜氏。小姐，顧大人被陛下外放一年，這兩日似乎是他歸京復職的日子，也難怪姜氏也會折返京城。」
周瑩面色難看起來。
她不會忘記去年殿試之後，葉妃笑著告訴她，武德帝有意為她賜婚她與當朝狀元顧疏，讓她等狀元遊街之時，出宮好好瞧看一番顧疏的模樣。
也是那時候，她一顆芳心皆留在翩翩如玉的狀元郎身上。
只是父皇又告知於她，顧疏早已娶妻，與她之間再絕無可能。
再之後便是顧疏被武德帝外放的消息傳來，顧疏舉家離京再未歸來。
一年了。
周瑩咽不下這口氣。
她私下託人打聽了姜錦花的身世，更是難以介懷。
這姜錦花不過是青河縣的村姑出身，就憑著與顧疏早年相識，早早巴上顧疏的妻位，一直坐到了現在。
她何能何德？
周瑩眯起眼，抬起繡花鞋便向著姜錦花走去。
正與嚴夫人交談的姜錦花一側眸，便注視到了周瑩不善的目光。
姜錦花彎了彎腰，「長陽公主。」
嚴夫人側過身，見是周瑩走來，也跟著福禮，「見過公主殿下。」
周瑩沒喊起還是不起，只是輕蔑垂眼道：「聽聞顧夫人才歸京不久，可不要離京過久忘了京內的規矩啊？」
姜錦花不難聽出周瑩在敲打自己，同樣的，心裡浮起當年周瑩對著顧疏拋下香囊的那一幕。
她勾唇道：「臣婦謹記。」
嚴夫人臉色變得不好看了，嚴夫人是有誥命在身，行過禮后便抬起頭，為姜錦花辯駁道：「長陽公主，顧夫人才到京中不過一個時辰，懷中又抱著幼女，可否請臣婦與顧夫人先行告退，讓顧夫人攜女回屋歇息？」
姜錦花不敢與周瑩直面碰撞，但嚴夫人敢。
並且，周瑩也不能拿嚴夫人如何。
果然，嚴夫人的態度令周瑩更是不滿，但此時她只能咽氣，「顧夫人幼女小便莫要帶出門亂晃，省得惹了病氣嚴夫人豈不是還要怪罪到本宮頭上了？」
「臣婦不敢。」嚴夫人作惶恐狀。
「行了，你們下去吧。」
周瑩冷哼幾聲，今日且放過那姜錦花，改日她再好好與她周旋。
見周瑩與如意離開，嚴夫人拍拍姜錦花的手背，「且安心，在宮外長陽公主不敢胡來。不過，你以往觸過長陽公主的霉頭？」
不然為何今日周瑩哪裡不去，偏偏過來找姜錦花的刺。
姜錦花搖了搖頭，「我與長陽公主今日是第一回碰面，從來素未謀面。」
嚴夫人聞言，嘆氣道：「她啊……被葉妃寵得……算了，你莫往心裡去，回京城你也累了，我便不多打擾你休息，快帶著箏姐兒進屋去吧。」
這時嚴霜月也挑好了自己想要的口脂與胭脂，嚴夫人便帶著三小姐去付賬。
姜錦花垂頭望了一眼阿箏，這小粉團才睜開眼沒多久，又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她揚唇笑了笑，隨陳暑去了后屋。
*
顧疏進宮后，武德帝對他的調任也隨之而下。
他被留在京城，任為大理寺少卿，從四品。
比起仍在翰林院，如今才步入從五品的嚴河，顧疏的調任驚起了朝中各黨的注目。
第二日的早朝上，宋展玉便寫了奏章上呈，表明武德帝對顧疏的調任有失偏頗，懇請武德帝三思。
之後又用三四位臣子附議，然皆被武德帝駁回。
顧疏在梁寧城立下大功，回京后武德帝當時是想調其為大理寺卿，但三品的官位賜下恐怕會引起驚濤駭浪，因而退而求其次，選了大理寺少卿。
臣子們有不贊同的之言，武德帝才懶得作理睬。
揮手便讓早朝散了，便下旨為顧疏賜下府邸。
就此，顧疏舉家搬入大理寺少卿府。
武德帝出手慷慨，因對顧疏賞識有佳，賜下的這座府邸佔地極大，三進的宅院，前有荷塘小亭，后還有迴廊。
府邸前一任大人是個閒情逸緻之人，府內假山幾處，花草圍著荷塘而種，三月迎春正開，景緻很是怡人。
原嬤嬤帶著丫鬟們將府內清掃過後，姜錦花和女兒阿箏便從玲瓏閣搬入顧府。
顧疏調任后，在京的嚴河與沈啟業偕同邀他上酒樓敘舊。
這三人已有多時未見，似有說不完之話。
姜錦花待在家中，也不覺著無趣。
她正逗弄著小阿箏，阿箏睡了一下午便睜大雙眼，咿咿呀呀要捉姜錦花的手。
可姜錦花偏在阿箏要夠著的那一刻，抬手移開。
阿箏撲了個空，嘟著嘴「嗚嗚嗚」了好幾下。
這要哭不哭的樣子，讓姜錦花坐一邊笑得停不下來，再又伸手去逗阿箏。
阿箏趴在床上，支起小身子，嘴裡「啊啊」直叫，可無論她怎麼夠都捉不到姜錦花的手指。
屋內滿是姜錦花的笑聲。
顧疏便是迎著笑走近，入目是阿箏不高興地哭聲，始作俑者在旁自己笑得不行。
他無奈嘆氣，笑笑道：「阿箏都要哭了，你還逗她呢。」
「我這是在磨練阿箏的毅力，凡事要儘力做到最後。」
「毅力？她還那麼小，先寶貝幾年再說。」
那一面阿箏見自家爹爹回來了，也不去夠姜錦花的手指，揮著手臂便向顧疏討抱抱。
「啊啊……」
顧疏笑得一派溫柔，抱起阿箏便在屋內轉悠。
姜錦花望著父女倆，搖頭哼道：「你慣會寵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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