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賴
次日一早,齊綉婉醒來,床邊已經空了,也不知道周衡是什麼時候起的床。
看著床邊已經空了的位置,也沒有聽到山洞外有聲響,心裡邊忽然不安了起來。
下了床踩入布鞋重。從桌子前經過,低眸掃了一眼桌面上用碗蓋住的碗,然後快步的朝著山洞外走去。
出了山洞,外邊沒有周衡的身影,往地勢略低一些的水潭望去,周衡也不在那。
齊綉婉一下有些許的慌了。
昨天才在集市上見到黑衣人,許是因有周衡在身邊,所以並沒有再像先前還是自己一人的時候那麼驚懼了。
可現在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小姑娘臉上儘是驚慌,眼中更有焦灼。
周衡去哪裡了?
他之前出去都會告訴她去哪的。
就在茫然無措的時候,籬笆外的草叢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聲音一傳來,讓齊綉婉身子一僵,目光所及,就見有一個圓滾滾的灰白摻雜小東西從草叢中滾了出來。
齊綉婉瞪大了眼睛瞪著那約莫有普通涼瓜大的「東西」,然後那東西也用兩顆黑圓的眼睛怒瞪著她,齜牙,露出它那尖銳的牙齒。
背脊一僵,開始冒冷汗,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就怕自己一動,那東西就會從籬笆縫處鑽進來,在她還沒跑入山洞的時候就撲了上來。
她記得父親和兄長常常說什麼敵不動我不動,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就是了。
她不動,但它若是動了話,她該怎麼辦?
忽然那顆灰白摻雜的毛球朝著院子的人張開嘴巴——「汪汪汪!」
聲音帶著一些奶,但卻兇狠十足。
不是狼、狼嗎,怎麼是狗叫聲?!
齊綉婉瞪著那長得似狼的狗,雖然知道不是狼,但還是很怕!
她怕狼也怕狗呀!
周衡剛剛去割了點草藥。去了不過是一刻左右,等回來的時候,就見到一人一狗僵持著。
不,應該是一人一狗的腿都在瑟瑟發抖的對峙著,但又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怯弱,所以都一副兇狠的模樣。
狗崽瞪著小啞巴,小啞巴也睜著大大的眼眸死死的瞪著它。
但在周衡看來,沒一個是兇狠的。都弱得沒有一絲威脅能力,畫面有一絲滑稽。
小啞巴的一雙眼睛都紅了,估計是被那炒了還沒有一盤肉的狗崽給嚇的。
周衡一回來,小狗崽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吠聲驀地弱了下來,氣弱的哼唧了兩聲喉,一拐一瘸的竄回了草叢中。
小狗崽後腿上灰白色的毛髮上還沾了血跡,似乎是腿受傷了。
見那兇狠的傢伙終於走了,又看到周衡,眼淚瞬間就綳不住了,嘩啦啦的流。
那模樣委屈得很。
沒有聲音,但周衡似乎有點懂她看過來的委屈眼神。
——你去哪了?
——剛剛那東西欺負我。
周衡:……
忽然覺得這小啞巴不僅沒有一開始那麼怕自己了,而且似乎對他還產生了依賴。
思及至此,周衡覺得小啞巴對自己產生了依賴,並不是什麼好事。
默了一息,然後開了竹門,走了進來:「方才去弄草藥了。」
齊綉婉看了眼他提在手上的背簍,背簍中有一些青青綠綠的草藥。
看她一雙眼眸都是淚水,周衡心裡莫名有些堵,略微蹙眉,問:「還要繼續哭?」
冷淡的嗓音落入自己的耳中。齊綉婉頓時想起他最厭煩看到自己哭,她犯了他的忌諱。想到這,眼淚驀地一斂,抬起袖子胡亂的抹去了臉頰上和眼眶中的眼,再用力吸了吸鼻子,咬著嘴唇不敢再哭。
說停就停,天都沒她變得厲害。淚,隨而眼巴巴的看著周衡。
小心翼翼的張開嘴巴,無聲道:我不哭了。
周衡把背簍放在外邊的院子,然後走入山洞,身後還跟了個小尾巴。
小尾巴齊綉婉跟在周衡的身後,還時不時往籬笆外的草叢看一眼。
應、應該走了吧?
入了山洞后,周衡弄了半碗清水,再放了幾片涼葉進去。
齊綉婉與周衡洗漱過幾回,她才知道這些葉子是要嚼的。嚼完再吐,而齒間幾乎整日清爽。
接手半碗清水,然後朝山洞外走去。因為忽然出現的狗崽,所以格外的謹慎小心,時不時往草叢看幾眼,生怕它又忽然出現。
漱口后,周衡擰乾了沾了水的棉布。昨日買的白色棉布被他剪下了好幾塊,一塊用來給她敷藥的,一塊現在在他的手上,顯然是給她洗臉的。
小姑娘乖巧地走了過去,閉上眼把一張和周衡大掌差不多大的臉蛋湊了過去。
周衡落到她緊閉著雙眸的臉上,略微愣了一下。這回也不用他喊了,都知道自己湊過來了……
以前沒有其他感覺,現在卻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他竟在伺候人。
默了一晌,還是繼續給小啞巴擦臉。
弄好后,漠聲提醒:「桌上有燉品。」
然後就轉了身去處理草藥,給她準備敷脖子的葯汁。
她中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毒,但可以知道的時候有人想要毒啞她。所以不能內服,只能外敷熱敷祛毒,等過段時間后再考慮內服一些溫補解毒的葯。
齊綉婉怕自己在山洞中待著,一會就找不著人了。所以進了山洞后,把桌面上的半碗燉品用手腕端了出來,在洞外的石墩坐下,看著周衡忙活。
周衡昨日買了梨,然後用福嬸給的糖燉了潤喉的糖水。
小口小口的喝著糖水。幾口下去,喉嚨確實舒服了一些,而且她覺得自己從未喝過這麼甜的糖水。
不僅口中泛著甜,好似連心口都有一絲絲的甜。
喝了一半糖水,端得有些累,便把碗底墊到了腿上。抬起眼眸,往周衡忙碌的背影望去。
他在給自己弄敷脖子的葯汁。
周衡真是個非常非常奇怪的好人。給她吃穿住,還給她醫治,更是幫她解決生活瑣事,可他卻什麼都不圖。
真真是個奇怪的好人。垂下眼眸琢磨了一下,心想等回到禹州,告知爹娘關於惡毒嫂子的惡行后,再告訴爹娘周衡對她的恩情,讓爹娘好好的報答一番。
但若是被爹娘知道她這段時日來都和周衡睡在同一張床,也不知道爹娘會不會逼周衡娶了他……
想到這,目光又抬了起來看向周衡高大的背影。連忙搖頭,他可嫌棄她了,若是爹娘要他娶她,沒準他還覺得齊家是恩將仇報。
顰眉嘆氣。從小到大還是第一回被人嫌棄得這麼徹底,忽然覺得碗中糖水一點都不甜了。
周衡弄好布巾後轉身看過去。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一會皺眉一會嘆氣。
正想喊她過來。她卻見到他撈起了布巾,便起了身把還剩下一些的糖水放到了石墩上,然後小碎步跑了過來。
裙子微微擺動,有些溫和的日光落在她的臉上,五官很是柔美。周衡第一回覺得這小啞巴長得也不錯,只是目光落在她那凌亂的髮髻上,微微蹙眉。
固定著髮髻的竹條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兩邊耳旁的辮子垂落了下來,因過了兩晚,所以幾乎都看不出是辮子了。
等她小碎步跑了過來,他弄了個木墩過來,讓她坐下,然後把她辮子上的繩子給拆了,把她的一頭長發挽到了手中。
與自己粗.硬的頭髮不一樣,小啞巴的頭髮很是絲滑。也不知道是不是辮子久而未拆,頭髮有些蓬鬆,用手壓了一下,還有些許鬆軟的手感。
低眸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那紅得似乎透光的圓潤耳朵上。
每回靠近她,她不是臉紅就是耳朵紅。
只一眼就別開了視線。然後用布條把她的頭髮綁到了後邊,避免一會敷藥的時候沾到頭髮。
男人離自己很近,近得她聞到了他身上獨有的淡淡草藥的味道,估摸是因為近來常熬藥汁,所以才有這些氣味。這葯與她敷著的濃郁藥味是不一樣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只憑著這淡淡的藥草氣息,她才確定周衡在,所以才能安穩入睡。
敷了葯后,周衡也就沒有管她,而是拿起昨日下午割回來處理好的蒲草開始編製。
畢竟沒有見過草席是用什麼東西做的。所以一開始的時候,齊綉婉並不知道周衡在做什麼,只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看著,一點響聲都沒有弄出來。
直到編製出來了一大塊后,齊綉婉才後知後覺。
原來是在編草席……
周衡果真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齊綉婉垂下腦袋,坐在石墩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地上的小石頭。
過了好半晌,忽然傳來劇烈的狗吠聲,那聲音和剛剛的狗崽的聲音相似。有些奶聲,但卻非常的凶。
聽到這狗吠聲,小姑娘臉色一白,驀地起身跑到了周衡的身旁,警戒的看著四周。
周衡停下了動作。望了一眼依賴著自己的人後,再往狗叫聲的方向望去,微微眯眼眸。
因長年居住在山中,所以很明白動物野獸叫得這麼激烈是因為遇上了危險。
果不其然,一會,就傳來凄厲的一聲狗叫。
連著齊綉婉都覺得有些不對。
莫不是有野獸要吃掉剛剛的那個小東西?
那個方向,是周衡發現近來有人活動痕迹的方向。周衡眸色一斂,然後放下手中的蒲草,站起了身。
很快他也轉身回了山洞,還沒跟進山洞的齊綉婉就見他拿了弓和箭。
「在山洞待著。」
說著便疾步走了出去。
齊綉婉想喊他不要去,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
咬了咬唇,知曉自己是個累贅,也幫不上忙,所以用手肘把門給關上,露出一條門縫觀看著外邊。
再說離山洞不遠處,黑衣人冷冷的看了眼地上那條被他踢到遠處,幾乎奄奄一息的小野狗。
隨後看向山洞那邊的方向,正想走過去,卻忽然發覺有人往他這而來。
沒有一絲遲疑,直接轉身快速的入了林子。今日不急,明日再來查看。
周衡趕到的時候,視線往地上掃了一眼,略微泥濘的地上有鞋印,很大,一看就是男人的鞋子。
昨日一場雨雖然不大,但深夜又下了一場大雨,今日早上太陽剛出來,地上自然還沒幹,所以有腳印也不奇怪。
看了眼腳印所去的方向,正思索要不要追上去之時,一聲虛弱的「哼唧」聲落入耳中。
周衡轉頭望去,只見沾滿了泥污的狗崽側躺身體在地上,費力的呼吸著。一雙黑眸半閉,且似乎有水光。
因為這雙眼睛,周衡頓時把狗崽與小啞巴聯想到了一塊。
小狗崽有氣無力的「哼唧」了兩聲,似乎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哼唧」得很可憐。
一人一狗對視著。
周衡沉默半晌后,往它走去。走得越近,那狗崽便顫抖得越厲害。
周衡彎下腰,拎著它的后脖子站了起來,往山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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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估計在凌晨一兩點,所以大家不要等,明天早上起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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