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變
齊綉婉忐忑不安的等了約莫一刻,終於見到周衡回來了。
焦急的用身子擠開了門,然後小碎步跑了出去。不過幾步,待看清他手上拎著的「東西」后,臉色倏然一白,驚慌失措的後退幾步,再而驀地轉身跑回了山洞中,只探出一個腦袋。
周衡看了一眼膽子著實小得很的的小啞巴,略嘆了一息:「它咬不著你。」
齊綉婉從小到大怕狗,自然不會因為周衡一句「它不會咬你」就不怕了。
略為驚慌失措盯著外邊。看著周衡拎著髒兮兮的狗崽放到了差不多有一個水盆寬的石墩上。
驚慌的目光落在石墩上的那一坨毛絨絨上。那灰白色的狗崽一動不動的,如果不是有微微的起伏,齊綉婉還以為它沒氣了。
雖還有氣,但總感覺再過一會就要斷氣了。
齊綉婉雖然怕狗。可看到它似乎快要活不成了,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且還虛弱的哼哼唧唧幾聲,可憐得很,懼意頓時消減。
看到小狗崽這麼慘也,一時想起了自己,也就沒有那麼怕了。
躊躇了一下,然後從山洞中走出來。小心翼翼的走近,看到了費力呼吸著的傢伙,小姑娘生出了些心軟。
太可憐了。
身上髒兮兮的,但不難看出毛髮上都沾了血。呼吸也很微弱,一呼一吸,都似乎廢盡了全力。
周衡察覺到她走近,也沒有說什麼。只查看了一眼狗崽後腳的傷,是被利齒所咬。
這狗崽有狼的特徵,應當是串了種。若是串了種,出生后必然會遭到狼群驅趕。
但這山上極少野狼出沒,翻越過兩三座山的深山裡面才會有狼群,可這小傢伙又是怎麼跑到這來的?
難道這山上有孤狼?且與莊裡邊的狗……再後來就有了這小傢伙?
周衡沒有再猜測這狗崽的來臨,而是起身走進山洞。他一進去,小尾巴又立馬緊緊的跟著他。
周衡微微呼了一息。就這膽子,一個多月後讓她自己回家,沒準只敢縮在一個角落中,哪也不敢去,能把自己個餓死。
從木櫃中拿了一個用粗簡的木頭弄成的小盒子,然後剪了兩塊白色棉布,再拿了一塊粗布。
齊綉婉看到他拿的粗布,眼眸圓瞪。
那是她之前擦身子的布巾。也顧不得羞澀,她只想知道他要拿去做什麼?!
東西準備好了后,周衡走了出去。把布巾放到了盆中,舀了水進去,端到了剛剛那小傢伙旁邊。用水瓢舀水淋在了狗崽的身上,再擰乾布巾……
齊綉婉瞪大了眼。眼睜睜的看著周衡用她先前擦身子的布巾給那小狗崽擦洗!
有些生氣。
但依舊敢怒不敢言。
被周衡擦洗的小身體顫顫發抖。看著這一幕,本來有些氣惱的齊綉婉卻是略一顰眉,然後微微歪頭,露出幾分疑惑之色。
這一幅畫面,她怎麼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還沒反應過來,小狗崽又細微的「哼唧」一聲。聽到聲音,齊綉婉又立馬回了神,緊張的看著它。
雖然怕狗,但她希望小傢伙能活下來。
周衡擦乾淨了毛髮上的泥濘和血污,再用一塊棉布沾了水,仔細且輕擦著腿上有傷口的四周。
擦完后,打開木盒,裡邊有些藥粉。微傾著抖落了一些在腿傷上,然後用乾淨的棉布給包紮好。
做完這些后,周衡把東西都收拾了。再把鍋里昨晚剩下的小半碗肉糜粥拿了出來。
原本留著給小啞巴當早飯的。只是剛剛喝了糖水后,她一時不想吃所以留到了現在。
用木勺給狗崽灌了幾勺肉糜粥。許是餓了許久,現在聞到了肉味,半昏迷的小狗崽也慢慢的吞咽了起來。
餵了一些后,沒有再繼續喂下去。把還有一些肉糜粥的碗放到了地上,然後回到之前編織草席的位置上繼續編織剩下的。
已經知道這狗崽對自己一點威脅都沒有。所以齊綉婉站在幾步之外緊緊的盯著它,生怕它一會就沒了氣。
它能不能活下來?
看著它呼吸依舊困難,心裡就越發焦急。轉身跑到周衡的身邊,戳了戳他,在他抬頭看向自己的時候,她往那狗崽看去。
知曉她想問什麼,周衡低下頭繼續編織,聲調聽似似乎冷漠:「熬著,熬得過就活,熬不過就死。」
肩膀又被人輕輕的戳了戳,一抬頭就見小啞巴用她那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他,嘴巴一張一合無聲的求他:你能不能救救它。
邊說,邊用竹條固定著的手往那邊指了指。
見此,周衡微微挑眉:「你怕它,可為什麼讓我救它?」
小啞巴微微歪頭想了想,然後看著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估計是看它可憐。
「治好它,它咬你怎辦?」
聞言,小啞巴的臉色一白。一息后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周衡是嚇她的。
他嚇唬她!明明他之前都不會嚇人的!
想到這,只一時膽大的齊綉婉略微的瞪了他一下下。瞪了一下后又飛快的別開目光,不敢看他。
忽然被輕瞪了一眼,周衡愣了一下。
這小啞巴的膽子似乎也不小了,都敢瞪人了。似無聲的輕嗤了一聲,才解釋:「葯上了,粥喝了,得它自己熬著,幫不得。」
聞言,齊綉婉聽明白了。點了點頭後走了回去,緊緊的盯著小傢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傢伙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與面前的人對視上了視線。
齊綉婉身體下意識的一僵。剛剛小傢伙昏迷的時候還好,現在醒過來,頓時又緊繃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腳,所以現在看到人,身體抖成了篩子。不再想早上那會齜牙裝兇狠了,比小姑娘還要害怕,怯弱。
齊綉婉忽然覺得它好似更可憐一些。看到它這麼害怕的模樣,心頓時就軟了。
因面臨過黑暗,才知道處在絕境的時候是多麼的孤立無援,多麼的害怕與絕望。
所以與一隻小狗崽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覺。越看越覺得它可憐,對它的恐懼幾乎只剩下一點點。
想了想,把地上還有一些肉糜粥的碗弄到了石墩上,對它露出了善意。
小傢伙趴著縮了縮瑟瑟發抖的身子,頭耷拉在石墩上,愣是沒敢湊過去。
要是自己的手能動,她覺得她會去撫.摸安撫它。
在這一瞬間,齊綉婉感觸也很深,在周衡把她買回來前和買回來時她也是這樣的驚惶不安的。
周衡把自己買回來的那晚。他一直冷冰冰的,還黑著一張臉,她怕得一宿沒睡,更是怕得不敢不聽話。但是在很短很短的時間內,周衡卻是給了她安全的感覺,更讓她有了不一樣的心境。
先前只想著活著回家,其餘什麼都不在意。等回到家拆穿惡毒嫂子后自盡。可現在她卻不想死了,她想好好的活著。
想到這,就想起了剛剛瞪了周衡的那一眼,心中愧疚得很。左右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真的似那喂不熟的白眼狼。
周衡人好,她就敢對他使些小脾氣了。她要是這樣再慣著自己亂髮小脾氣,那還了得?!
意識到不能繼續慣著自己了。轉身望向周衡,眼中有愧疚,然後想了一想,便跑回山洞中。
周衡抬眸望了眼她,倒也沒有多加在意。
齊綉婉這邊弄了個乾淨的碗放到桌面上。繼而費勁的把略重的茶壺用小手臂夾起,慢慢的往碗中倒入燒過的水。
倒了半碗水,才夾著走出山洞外。
見到面前的鞋子,周衡才抬起頭。只見小啞巴朝著她嘴角微微一彎,眼眸也隨著一彎,眼中的黑珠子似乎有點點星光,隨後把半碗水遞給他。
望著她臉上的笑意,周衡遲鈍的怔愣了片刻。
好似他還是第一眼看到這小啞巴的笑容。不過給他端水倒是第二回了。
目光落在她不便的十指上。儘管不能用,但她卻是盡自己力所能做的事情來表示自己不是個什麼都不能做的廢物。
目光移到她手腕中夾著的半碗水。沉默了一下,本想說不需要,但話到嘴邊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放下蒲草,伸手把水接了過來,一飲而盡。
小啞巴很自覺的伸出手上要接過他手中的碗。周衡沒有拒絕,把碗放到了她的手腕之中。
喝了水,人卻還沒走。繼而望向她,問:「還有事?」
她問他:你還要嗎?
周衡搖頭,漠聲道:「不了,你待著。」
齊綉婉點頭,轉身走回洞中放碗。從洞中出來后,一直遠遠的地方看著還剩下一口氣吊著的小傢伙。
山中靜謐,一點都不熱鬧,但周衡早已習慣。可現在的靜謐卻有些不一樣。
以前的那種靜,是靜得讓人覺得世上除了自己外再無他人。心裡邊更有種不明所以的空洞,因為這種空洞,所以周衡才會無欲無求。
只是現在面前多了個人,雖然不會說話,但怎麼都不可能再會有世上除了自己外再無他人的錯覺。
而且,怪異的是,周衡覺著心裡頭的空洞似乎小了許多。
抬頭望了一眼。日頭刺眼得視線模糊,低下頭適應了好一會,周衡得出了一個答案。
應當是錯覺。
視力恢復,望了不遠處的人一眼,然後收回視線,繼續編織剩下的一半草席。
心道今晚便讓她自己睡,省得自己多加躁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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