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
乍然瞧見這麼一番陣仗,四喜連眼淚都顧不上擦了,她手裡那方帕子還抵在眼角,紅唇微微張著,目光怔怔地看著徐氏等人離開的方向,小半會才壓著嗓音問顧攸寧,「姑娘,這是怎麼了?二夫人他們這是要去哪?」
顧攸寧蹙了眉,不等她說話。
身後也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她連忙拉著四喜讓到一旁,回首望去,正好瞧見法相住持領著那群黑衣人也朝徐氏等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顧攸寧看了一眼他們的束袖和手裡的佩劍,眼眸微垂,果然是姬家的人。
雖然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但看來姬朝宗的蹤跡應該是被人發現了,她心下稍稍鬆了口氣,剛打算回禪房歇息就聽到四喜說道:「姑娘,我們也去看看吧。」
到底是小姑娘,剛才找不到她還急得想哭,現在看到這番陣仗,又變得興奮起來。
顧攸寧其實不大想去,她今天救姬朝宗費了不少力氣,而且那邊人這麼多,她只想找個清凈地好生歇息會,可看著四喜雙眼亮晶晶的,她抿了抿唇,到底還是點頭答應了。
心裡也想著過會到那的時候順便找下她那方帕子。
雖然就是方普通的帕子,但未免有知情的人瞧見,又生出其他事端。
「走吧。」
四喜見她答應,立馬高興的從她手裡接過傘,殷勤的扶著她跟著那些人的步伐往外頭走去,嘴裡倒是還記得問上一句,「姑娘,您剛剛到底做什麼去了?我怕你出事,差點就要喊其他人去找了。」
救姬朝宗的事,
顧攸寧雖然不想聲張,但和自己身邊的丫鬟說一聲也沒關係。
不過如今這個情況,倒是沒必要再說了,「沒事,就四處逛了逛。」她笑笑,眼瞧著漫天雪花又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了一些。
四喜這會有更想知道的事,對顧攸寧這番「敷衍」的態度也只是有些不高興的撇了撇嘴,然後又把這事拋之腦後,扶著人走得快了一些。
彷彿生怕走得慢了,就瞧不見好戲了一樣。
走到寺外,她看著前面的隊伍,突然很輕的咦了一聲。
「怎麼了?」顧攸寧垂眸問她。
「大小姐怎麼不在?」四喜指著前面那群人,奇怪道:「侍棋都在,就連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在,怎麼沒瞧見大小姐的影?」
顧攸寧循聲看去,果然……
沒有顧婉。
又見侍棋走在最前頭,顯然是在替旁人指路的樣子,顧攸寧心下微動,難道她走後,顧婉也發現了那個山洞,然後就讓侍棋吩咐其他人來搭救?這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這寺廟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既然她能發現姬朝宗,旁人發現也正常。
四喜還在一旁胡亂猜測,「難不成是大小姐出事了?要不然二夫人他們怎麼這麼著急?」
顧攸寧又看了徐氏等人一眼,而後便事不關己的垂下眼眸。
自然是著急的。
救了姬家那位,日後潑天富貴都能享受。
不過這同她也沒什麼關係,以她如今這個情況,若是得了姬家的青眼,反倒是礙了旁人的眼……她如今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安安生生守著小滿和嬤嬤他們。
「走吧。」
她笑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跟著去瞧瞧就知道了。」
顧攸寧說這番話的時候,恰好看到徐氏和身邊的翠荷在說話,而後翠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朝那些姬家護衛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輕輕擰了擰眉,心裡總覺得有些怪異。
按理說二嬸知道山洞裡的是姬朝宗,自然是會同姬家這些護衛說一聲,可為什麼她看著,倒像是二嬸要比他們快一步走到山洞似的?
想到顧婉對姬朝宗的情意,
她心下一個咯噔,腳下的步子突然就
停了下來。
四喜開始沒發覺,正興緻勃勃地往前走,突然發現身邊沒了人連忙四處張望,待看到顧攸寧呆站在後頭淋著風雪,「哎呀」一聲,小跑回去,一邊把手裡的傘往人那邊撐,一邊拿著帕子掃人身上的雪花,嘴裡急道:「姑娘,您怎麼了?」
顧攸寧抿著唇看著山洞的方向,好半晌才低聲回道:「……沒事。」
希望,
她是多慮了。
誠然這麼多年,她跟她這位堂姐的感情雖然不算頂好,但總歸也有一份血緣親情在,她從前最不喜歡顧婉做事說話總留三分的樣子,覺得這樣的人不夠真誠,可如今落於這種境況,心裡卻也感謝人。
有顧婉在,
總不至於讓她下不來台。
雖然這樣的情況,大多都是顧婉佔了一個溫婉寬厚的好名聲。
顧攸寧就這樣沉默地跟著四喜走到了山洞口,她本就要落下她們一段路,還沒走到那邊就聽到裡頭傳來一聲又一聲的驚呼,大多都是顧家的奴僕,姬家那幾個護衛原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瞧見這群人這麼大的陣仗便跟著過來看看,如今聽到這些驚呼聲,只當裡頭發生了什麼大事,臉色一變,一時也顧不得別的,直接推開面前的人就要往裡頭走。
顧筠就站在山洞口,這會被人推得一個趔趄。
她的小臉還有些蒼白,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陡然被人這麼一推,心裡又騰得升起一股無名火,好似要把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到這群人身上,她轉頭罵道:「混賬東西,瞎了你的狗眼,推誰呢?!」
她這話剛落,目光覷見那些人的佩劍和束袖,神色猛地又是一變,又想到裡頭那番情景,哪裡願意讓他們瞧見?剛想伸手擋住他們的去路,可還不等她有所動作就被陶氏拉到了一旁。
「阿娘!」
顧筠紅著眼眶,一臉不忿又委屈地看著陶氏。
她想掙開陶氏的手,想跑到裡面,想擋住那副情形,不想讓其他人瞧見……可陶氏就像是知道她要做什麼似的,死死地握著她的手,臉上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第一次帶了一些威嚴,「好好站著,不許說話,也不許進去!」
顧筠都快氣死了。
她本來聽到侍棋說「出事了」,又瞧見顧婉不在,便以為是顧婉出事了,後來瞧見徐氏她們沉著一張臉往外頭走,心裡便更加確定了……她打小就和顧婉不對付,知道她出事,她怎麼可能會錯過這樣的好戲?
巴巴地拉著阿娘和丫鬟過來,哪裡想到會瞧見這幅畫面!
她心裡又恨又妒,整顆心就像是被人揉碎了一般,只要想到今日之後,顧婉就跟姬家搭上了關係,她心裡就恨得不行!餘光瞥見姍姍來遲的顧攸寧主僕,她終於找到了發泄處,目光彷彿淬著刀子一般狠狠地朝顧攸寧砸去。
顧攸寧還沒有靠近山洞,但聯想到那些驚呼聲以及顧筠這幅模樣,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二小姐。」陶氏見她過來,倒是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模樣,柔著嗓音同她問了一聲安,而後便牽著顧筠的手讓到一旁。
四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踮著腳尖揚長脖子往裡頭看,等聽到裡面傳來幾個男人的驚呼聲,一時也顧不得旁的,走上前推開人要看個究竟,原本擋在山洞口的那些人早就愣住了,被人一推還真的讓出一條小路。
不大不小的山洞裡,柴火早就熄滅了。
而柴火旁,有個女子正貼著一個男子躺著,她身上的斗篷全都堆在臉色蒼白的男子身上,而她正用自己的身體替昏迷不醒的男子取暖,似乎是聽到聲響,被寒冷凍得有些發昏的女子終於清醒過來,她轉過頭看到這幅情形先是一愣,緊跟著輕輕叫了一聲,然後看著徐氏訥訥喊道:「阿娘。」
「你……」
徐氏看了看顧筠,又看了看那個昏迷不醒的男子,剛想說話,那幾個護衛已經率先上前,待替姬朝宗查看一番確定他沒有性命之虞,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領頭的一個護衛率先說道:「去把馬車牽過來,再把炭火全都燒上。」
幾人應聲離去,他又朝徐氏看去,先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從住持口中知道這行人的身份,這會便朝人拱手道:「顧夫人,我們是烏衣巷姬家的,這是我家世子爺,今日之事,多謝顧夫人,屬下一定會把這裡的情況如實稟告給家中的主人。」
徐氏似乎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那是姬朝宗,端莊得體的臉上閃過一絲怔忡,回過神才道:「竟是姬世子……」又看了眼尚且昏迷著的姬朝宗,忙又壓著嗓音說道:「大人且快些扶姬世子回去,我們還要在寺廟待上一會,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同我們來說。」
護衛謝過人,想到一事又低聲道:「我家世子是為公受傷,這事不宜聲張。」
徐氏哪有不明白的?為公受傷是其一,只怕也不希望別人知道山洞裡的情況……她袖下的手緊握著帕子,面上倒是一點表情都沒變化,反而安慰人,「這位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會讓家中人守口如瓶。」
護衛鬆了口氣,又拱手朝人道了個謝,正想扶著姬朝宗起來,看到他身上的斗篷又皺了眉。
主子素來有潔癖,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昏迷的時候竟……男子神色一凜,連忙把斗篷扔到一旁,又從身旁護衛手中接過大氅替姬朝宗披在身上,而後便扶著人徑直往外走去。
姬朝宗這些護衛都是打小調.教出來的,訓練有素,很快他們一行人便乘著馬車離開了。
等他們離開后,這山洞便只剩下顧家人和金台寺的僧人了,法相住持朝徐氏做了個合十禮,道一聲「老衲先告退」,然後便領著一眾僧人先行離開,直到他們走後,徐氏這才沉聲發了話,「愣著做什麼,還不去把小姐扶起來?!」
眾人聽到這話,終於回過神。
侍棋率先上前扶著顧婉起來,替人把斗篷重新披上,顧昭也連忙過去,扶住顧婉的另一隻胳膊,一行人快步往山洞口走去……顧攸寧早在姬朝宗等人離開的時候就垂下眼眸拉著四喜讓到了一旁。
如今見顧婉她們出來,自然更加不會上前。
等她們走後,四喜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小聲道:「剛才那位竟然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爺?那大小姐這是救了姬世子?」她也沒想到這熱鬧居然是這麼個情況,心裡又有些欽羨,那可是姬家啊,大小姐如今這樣,日後怕是要成世子夫人了。
顧攸寧聽著這番話,卻沒有搭一句嘴,只是看著顧婉離開的方向,淡淡道:「走吧。」
「啊,好。」四喜點點頭,剛要撐傘扶著人離開又輕輕咦了一聲,她走進山洞,撿起一方綉著紅梅的帕子,似是看了許久才轉頭問顧攸寧,「姑娘,這個不是您的帕子嗎?怎麼在這?」
她這聲音並不算小。
顧家人已經離開了,只有陶氏落後一步,聽到這麼一句回頭看了一眼,可很快,她又收回眼帘,佯裝無事的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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