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
「上哪弄來的魚?」王鳳春眉頭一挑,銳利的視線射向柳柳。
柳柳舀了勺湯放碗里想試試味道,正巧王鳳春盯著她,她乾脆把碗遞過去,不緊不慢道:「我今日路過溪邊,正巧瞧見裡頭有魚,拿了簍子捉來的,娘,您幫著試試味道。」
天底下可沒人逃得過吃,過得苦的人更是嚮往美味食物。
王鳳春聽著柳柳的解釋,面色稍稍緩和了些,又見她把散著香味的奶白色魚湯遞到自己面前,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一把拿過碗,咕嚕一口咽下。
魚湯入口,微咸帶香,醇醇的滋味在嘴中彌散,又裹著一股米酒的香醇,王鳳春咕嚕一聲吞湯下肚,嘴裡魚湯的味道一點一點散開。
柳柳見她不由自主舔了唇瓣,便知她心儀這口湯,連忙道:「湯馬上就要起鍋了,爹娘先去凈手。」
柳鶴今日起就住在書院里,王鳳春在飯桌上見著濃醇飄香的魚湯,忍不住罵道:「這麼大條魚,你大哥又不在,急轟轟的煮了做什麼?還有這豆腐,打哪來的?」
柳鶴可是王鳳春的心尖尖,家中本就不富裕,供柳鶴讀書更是花銷大,一年四季都過得緊巴巴,稍有點肉,王鳳春都恨不得全塞柳鶴碗里。
今日柳鶴不在,柳柳煮了一大鍋魚湯,王鳳春不罵才怪。
柳柳被她罵得眼睛也不眨一下,而是妥帖道:「這豆腐是下午秋嫂送來的。」
柳柳解釋一句,又道:「娘,給大哥補身子的魚我可都留著,一大半,明日一大早我做了給大哥送去,還有三條小的,往後幾日,一日燉一條,都給大哥送去。」
「再說了,大哥要補身子,爹娘也要補身子,你們日日在田間勞作,若不吃些好的身子哪受的住?」
柳柳在蕭府當丫鬟,可學了不少哄人的話,知道要怎麼說話才能把人哄開心了去。
王鳳春聽她安排妥帖,到了嘴邊的死丫頭片子滾了幾滾到底沒罵出來。
這死丫頭敗家是敗家了些,可魚湯的確熬得好喝。
王鳳春看了一眼柳柳指著的不遠處小桶里的三條魚,見著魚湯快見底了,顧不上罵咧,連忙舀了大半到自個兒碗里,咕嚕咕嚕喝起來。
吃完了飯,柳柳就把今天下午做的糕點拿了出來。
她就在家中,做什麼都瞞不過王鳳春,有些話和她說明白了,也免得王鳳春事後大吵大鬧。
不過,偷摸了幾個雞蛋的事柳柳沒說。
王鳳春把家中東西看的跟寶貝似的,雞蛋更是她特意留了每日煮給柳鶴吃的,若是知道被柳柳一口氣用了好幾個,怕是能當場抄了扁擔打她。
好在家中吃食,鹽油醬醋都是柳柳在管,這會兒又是春耕農忙之時,王鳳春可沒那心思天天抱著雞蛋簍子數。
柳柳沒說自己悄悄用了幾個雞蛋,就拿了草莓桑葚糕給王鳳春嘗了一個。
眼看著王鳳春跟剛才喝魚湯似的眼睛都亮起來了,柳柳心下稍安,緩緩道:「娘,我明日打算拿了這糕點到城裡瞧瞧有沒有人買,若是能賣些出去,我便日日做了到城裡賣,正好也能瞧瞧大哥。」
王鳳春嚼著嘴中的草莓,眼神往柳柳遞過來的小盤子看去。
柳柳把還裝著兩個草莓高的小盤子往前送了送:「娘,您再吃兩個。」
她下午做了少說也有五十個,自己吃了個,給秋嫂送了三個,這三個是她特意拿來收買王鳳春的。
讓她吃出滋味了,自然知曉這糕點的好處,也不會阻了她進城。
王鳳春心安理得拿了糕點,難得分了一個給院子里編竹簍的柳冬生。
「行,你可得記著給你大哥送魚湯,熱的!對了,你這糕點也給你大哥送幾個去。」
王鳳春三兩口把另外一個草莓桑葚糕吃完,吧唧了嘴,顯然沒吃盡興。
柳柳可不會讓王鳳春吃個開心,她把草莓桑葚糕全裝好了,放在家中賣相最好的食盒裡,送到自個兒屋子放著。
她一路小跑著去了秋嫂,想問問明天秋叔趕不趕著牛車進城賣野味?
傍晚時分,今天上山的大壯哥尋人扛回來了一隻大野豬。
往常這樣,秋叔都是要把野豬砍了,運進城裡賣的。
山中野味可是受不少大戶人家青睞,秋叔一家也因著時常到山中打獵,是村子里比較富庶的幾戶人家。
柳柳進門時,秋嫂和大壯正費心費力處理大野豬。
秋嫂見了柳柳連忙招呼:「嬸這忙活的,可沒時間招呼你。」
柳柳幾步秋嫂身邊,幫她遞了大刀:「我想來問問嬸嬸,秋叔明日進城不?明兒一早,我去瞧瞧我大哥,順帶把下午做的糕點給賣了。」
秋嫂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汗:「去的去的,明兒一早,在我家門口等著就好。」
柳柳見秋嫂累的大喘氣,幫她一起把處理好的野豬腿抬起來道:「嬸,正巧我這會兒閑著,幫你一起。」
秋嫂立刻擺手:「這怎麼好?這野豬臟,處理起來還麻煩。」
柳柳笑著搖搖頭:「就您和大壯哥倆人,這可要處理到半夜去,我便是做不了多少活兒,也可叫你們輕鬆些。」
大壯自打她進來便時不時看她,這會兒見她笑得眉眼彎彎,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面頰一紅,連忙低下頭去。
柳柳沒發覺大壯想什麼,和秋嫂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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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籠罩著桃花林,淡粉的桃花配上淺淡的金光,熠熠耀人眼。
旺財晃蕩著從桃林出來,嘴裡叼了個淡粉色的荷包。
它輕車熟路進屋,咬著荷包來到床邊。
一直趴在床上昏睡的蕭靳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眼前放大了的狗頭,一向冷靜淡定的他,也被嚇得渾身一抖。
狗頭嗷的叫了一聲,嘴裡的荷包就掉在了床上,旺財連忙閉嘴叼起荷包,一蹭一蹭蹭到蕭靳臉頰邊上。
剛剛毫無防備被嚇了個正著的蕭靳意識到趴在床邊的狼狗是旺財,一個冰冷的刀眼甩過去,立刻讓旺財委屈的嗷嗚一聲垂下腦袋。
意識漸漸歸攏,蕭靳撐著手從竹床上坐起來。
他才剛開始要打量四周,一個沒好氣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醒了就給老子滾!」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蕭靳微微一愣,他側頭看著門邊看也不願多看他一眼的先生,電光火石之間想起前因後果。
蕭靳垂眸,緩緩道:「多謝神醫相救。」
先生嗤笑一聲:「救你小子的可不是我,趕緊把你的人叫來,我這種小妙可裝不下皇長孫這尊大佛。」
口中說著皇長孫,可先生不管是態度,還是放肆的「小子」二字,都沒有對皇長孫該有的尊敬。
蕭靳也並不在意先生的態度。
剛巧,旺財又揚起腦袋叼著荷包蹭他。
荷包掉在桃花林里,本就沾染了塵土,又被它叼了一路,還沾上了些口水。
蕭靳皺了下眉頭,沒伸手去接,卻又想起在他意識模糊時,好似有一股淡香縈繞在他鼻尖。
蕭靳說不上來那是什麼味道,他從沒聞過,只覺得那股香氣撩人得很,也讓他莫名感到心安,放下警惕之心,沉沉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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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你這是在身上抹了花露?怎的這般香?」
柳柳和秋嫂一起切著野豬肉,不一會兒,柳柳額前就沁出了細汗,一股淺淡有些像林間靡靡桃花的香味從她身上飄出。
柳柳瞥了一眼剛剛走進屋裡的大壯,面頰微紅道:「我哪有心思搗鼓這些,可能是白日在山上不小心染上了哪種花的香氣。」
秋嬸也沒怎麼糾結,手下動作不停,順嘴道:「這味道還挺香,原以為是你做了花露。」
秋嬸年輕時也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美人,自然愛美。
秋叔一直待她好,從沒讓她做過重活,偶爾到縣裡還會給她帶一些胭脂花露,便是三十來歲了,也比旁的村婦年輕好看。
柳柳笑著搖了搖頭。
很快,一整頭野豬就被幾個人一起處理好了,秋嫂非要塞塊野豬肉給柳柳,柳柳實在推脫不過。
她原只是好心想要幫秋嫂一起,哪知道還拿了人家一塊肉,很是不好意思。
秋嫂大方,看不慣他娘是一回事,卻真心喜歡這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柳柳拿了野豬肉回家,正巧遇上要著李子從屋裡出來的王鳳春。
王鳳春剛剛找了她好一會兒都沒見到人,正想張嘴罵就看到她手裡的野豬肉,挑了挑眉,兩口把李子吃完,一把奪過柳柳手上的野豬肉,罵罵咧咧道:「你倒是還有點本事。」
柳柳全當成沒聽見,拎了水到屋裡的浴桶,洗去一身汗漬。
她低頭撫向胸口處的胎記,這個胎記從她出生就有,一開始小小的一片都瞧不清是什麼,隨著她長大,胎記越來越清晰,現在也完全能看清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鳥兒。
柳柳踏進浴桶,身子與溫水交融,淺淡的桃花香氣靡靡散開。
秋嫂剛剛沒聞錯,她身上的確有香味。
柳柳每每出汗自己身上就會飄出淺淡的桃花香味,如果出得汗多了,香味堆疊在一起,總有靡靡誘人之意。
前世……公子最愛她這一身桃花香,床笫之間,鬧得狠。
柳柳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面頰一下漲紅了,整個身子縮進浴桶里,就留一個腦袋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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