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色瓷

談允川和唐佳念都慌了，「嫣兒，你怎麼了？」

唐佳念這會兒哪還顧得上報價？一顆心早被寶貝女兒這嚇死人的哭聲攪亂了。

爸爸媽媽越哄，談笑嫣小朋友越委屈。

說好的小嫣兒也有發言權呢？說好的聽小嫣兒的話呢？爸爸媽媽凈會騙寶寶。

都不徵求寶寶的意見，媽媽就舉手了……

胡老闆坐在角落裡，眼睛微閉。

他就知道，這個小女孩兒是來給他搗亂的，是來擋他財路的……

「小嫣兒到底怎麼了？」王國強也是心疼又焦急。

「孩子這哭聲不對勁啊，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胡瑞中和常成滿是同情。

都是做爸爸的，最聽不得孩子哭。

孩子能把人的心哭碎。

「不順眼。」談笑嫣小朋友被爸爸媽媽和伯伯們哄著勸著，抽抽搭搭的哭泣著。

談笑嫣小朋友淚眼迷濛的指著雞首壺，「寶寶看它不順眼，不要它。」

「那寶寶喜歡什麼啊？」爸爸媽媽溫柔得不像話。

談笑嫣小朋友指指櫃檯最下方一對不起眼的蓮花狀瓷碗，「寶寶要這個。」

整個店裡的藏品，她看了個遍，就相中這麼一件。

那對蓮花狀小碗是有標價的，1000元。

爸爸媽媽想也不想就給她買了。

至於那對雞首壺，至少暫時不能買，要不然嫣兒再哭了怎麼辦。

「或許他們不成交呢？」互相安慰著，談允川和唐佳念抱著女兒出了善寶軒。

談笑嫣小朋友哭累了，趴在爸爸胸口，淘氣的笑了笑。

胡老闆目送他們出門，心口生疼。

……

既然來了古玩一條街，肯定要逛逛的，至少要陪常成看看那幾件晉代藏品。

獨門獨院，院門上題著古韻二字，中式格局，中式傢具，清雅古樸。

那幾件晉代藏品就是這家的。

常成的古玩店經理夏海榮，介紹大家和主人金先生認識，「金先生是行家，瓷器方面的造詣尤其深。他不收藏晉代瓷器，所以要轉讓。」

金先生身材高瘦，少言少語，直接把藏品擺出來，「只剩這兩件了。」

「這件青釉龜形硯滴是東晉時期的精品，造型生動，工藝精湛，不失為一件精美的文房用具。這件青釉褐斑四系壺形態千變萬化，或似潑墨，或似樹葉，綺麗華美，十分罕見。」夏海榮介紹。

「原來有六件呢，現在就剩兩件了。」夏海榮小聲告訴常成。

看看人家賣得多快，趕緊買吧，再不買連這兩件也沒了。

談笑嫣小朋友湊過去好奇的看了幾眼，然後伸出小鼻子嗅了嗅。

「嫣兒在做什麼？」大家都好奇。

談笑嫣小朋友看著這兩件藏品不順眼，聞著味兒也不對，不感興趣，小大人般嘆口氣，「我還是喜歡我的小碗。」

常成想起來了，「金先生是瓷器行家，能不能幫著鑒定鑒定，囡囡買的這對小碗如何。」

談允川和唐佳念以為常成是想看看這位金先生有沒有真本事，「金先生，勞您駕給掌掌眼。」把那對蓮花狀小瓷碗拿了出來。

金先生點頭，認真仔細的托起小碗。

唐佳念是外行，但她曾經很多次見過唐父的動作，從金先生拿小碗的姿勢來看，應該是專業的？

金先生是近視眼，戴著框架眼鏡，像他這樣的人眼睛一般是不明亮的，但他把小碗翻來覆去看了半晌，推推鏡架，眼中現出異樣亮光，「請問這對小碗轉讓嗎？」

「抱歉，這是我女兒挑中的。孩子喜歡。」唐佳念這是委婉拒絕了。

金先生捨不得放下小碗，喃喃道：「秘色瓷，這是秘色瓷。」

夏海榮驚得嘴巴張成了O型，好半天才結結巴巴說出話，「秘，秘色瓷？那可是皇家貢品啊。」

秘色瓷是青瓷的一種，但和普通的青瓷不一樣，可以說是青瓷中的精品。

晚唐詩人陸龜蒙有一首詩《秘色越器》，就是寫越窯秘色瓷的：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遺杯。

「秘色瓷很值錢？」王國強和胡瑞中同時發出這樣的疑問。

「這麼跟您說吧，年初白雲拍賣行成交過一對秘色瓷酒杯，成交價三千三百萬。」夏海榮一臉嚮往的介紹。

這回換王國強和胡瑞中目瞪口呆了。

小談和小唐不就是哄孩子玩嗎，不就是一千塊買來的假古玩嗎，秘色瓷？三千多萬？

「小嫣兒來，跟伯伯回家。」王國強熱情伸出手手臂。

「行了啊你，見錢眼開，你是喜歡小嫣兒，還是喜歡價值連城的秘色瓷？」胡瑞中開他玩笑。

常成瞪圓眼睛看了談笑嫣小朋友好一會兒，也伸出手臂，「小嫣兒，跟伯伯走吧，伯伯的古玩店就靠你了。」

談笑嫣小朋友忙摟緊爸爸的脖子，黑葡萄般的眼珠靈活轉動，唯恐被人搶走，「我是爸爸媽媽的小寶貝呀。」

談允川心都化了。

爸爸媽媽輪流親吻著談笑嫣小朋友。

談笑嫣小朋友飄飄然。

「小嫣兒聰明，誰也哄不走。」幾位伯伯哈哈大笑。

金先生打電話叫來另外幾位瓷器鑒定方面的行家。

聽說有秘色瓷，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激動，來的速度簡直不可思議。

「秘色瓷，項工的秘色瓷。」「直口深腹，外壁飾浮雕蓮花三組，胎質細膩緻密，顆粒均勻純凈。」「釉層厚且通體一致，光潔如玉，如寧靜的湖水一般，清澈碧綠。」「通體恰似一朵盛開的蓮花，構思巧妙，渾然天成。」

這些行家一個一個，如醉如痴。

唐佳念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恕我冒昧，諸位真的沒看錯嗎？」

一千塊，就是哄小嫣兒不哭的，竟然會是皇家貢品？

這對蓮花小碗在善寶軒不起眼的角落裡放著，成交時胡老闆甚至看都沒有看一眼，可見很不重要。

胡老闆看走眼了？可這些行家鑒定過後，沒有一人有異議，都說是秘色瓷。胡老闆也是行家，為什麼會把這麼重要的珍品看漏了呢。

「如假包換。」金先生的目光一直在小碗上，就沒捨得移開。

「能否轉讓給我？」一位行家眼中放光。

「不好意思，這是我女兒挑中的，她喜歡。」唐佳念微笑。

唐佳念是實話實說，但在那行家聽來，就是不想賣，而且連找借口也不肯用心點找個好的，幼稚可笑的拿小孩子當擋箭牌，「你不肯轉讓，也是人之常情。秘色瓷可遇不可求，如果在我手上，打死我也不賣。」

談笑嫣小朋友踮起腳尖仰著脖子，「小心呀，一定要小心呀。」唯恐這些行家把她心愛的小碗給摔了。

王國強現買現賣，「小嫣兒放心，就算是真摔了，責任也明確。咱們沒有經濟損失。」

王國強是外行，但今天學習了不少，知道電視劇里那種手遞手傳看、中間沒接好摔了、誰也不肯認賬負責的事，古玩行是沒有的。

必須放在固定物體上，放穩了，對方才會拿起來欣賞。

談笑嫣小朋友解釋，「我喜歡呀。」

怕王伯伯不明白，她歪歪小腦袋，認真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到了一句話，可以比較好的表達她的意思，「愛，無價。」

不是誰來賠償的問題，她喜歡這對小碗，一眼就相中了。

「小嫣兒真會說。」王國強和胡瑞中、常成紛紛誇獎。

小女孩兒才兩歲半，表達能力這麼強，機靈可愛，金句頻出啊。

一位年近七十的專家鄭重保護，「孩子，你放心吧，我就是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摔了，也不會把秘色瓷摔了的。這可是國之珍寶！」

「放心吧，孩子。」其餘的專家們也保證。

談笑嫣小朋友拍拍小胸脯，松出一口氣，「放心了一點點。」

爸爸媽媽和舅舅，還有幾位伯伯，眸中笑意閃動。

小嫣兒太好玩啦。

善寶軒一千塊賣出秘色瓷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胡老闆臉色發白親自過來，看了蓮花小碗，肝腸寸斷。

他把秘色瓷當假古玩，白菜價給賣出去了……

「老胡，你應該識貨啊。」夏海榮一直不得意，一直進贗品，臉上無光，但現在他老闆的朋友買了秘色瓷，他於有榮焉，腰桿兒也跟著直起來了，「你應該懂瓷器的。」

胡老闆嘴唇都成白的了，「這小碗我進了一批……」

成批進的貨，當然不可能是真的。胡老闆明知是假貨，所以看也沒看。誰能想到這樣成批進來的貨當中，會有一對秘色瓷？

這批貨其實胡老闆賺了不少，但想到秘色瓷就這麼流出去了，胡老闆死的心都有。

古玩交易就是知識和眼力的較量，不管是買虧了還是賣漏了，都不能反悔。

胡老闆腸子都悔青了，也沒用。

胡老闆出了古韻，一屁股坐在路邊有青石上，半天沒緩過來。

這個秘色瓷的傳奇故事在古玩一條街流傳開來，衍生出很多版本，越傳越離奇。

有不少迷信的人說，唐致庸生前是何等人物，他那不懂事的小外孫女買到秘色瓷，一定是唐先生附身了。

也有人說，唐致庸的女兒女婿就是不好意思白進店，挑善寶軒最便宜的一件商品買了，其實和小孩子根本沒關係。

還有人猜測，唐致庸生前或許曾和胡老闆做過生意，胡老闆沾了大光。多年之後，胡老闆沾唐致庸的那個大光，由這一對蓮花小碗還了回去。

不管怎麼傳，總之都認為唐家時來運轉了。

至於秘色瓷的來歷，一般認為是這樣的：有人無意中得到了秘色瓷，不識貨，但也知道好看，就照著這個樣子燒制了許多。後來發貨的時候，不知什麼原因把原品也放進去了。

這批貨的購買人，正是胡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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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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