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檢查

馮菁菁的口紅事件拖了幾天，拖過了周末。

一直到開學后的第二周，周一下午體育課的時候，九中八卦大隊高三一班小分隊隊長唐小米才打聽到最新消息。

「就讓寫個檢查，聽說連家長都沒請。」

坐她前排的黃真真湊過來討論：「肯定不能請家長，請了也不會來。蕭瑟他爸可是影帝，忙得很。」

寧夏靠在雙杠上，回憶了一下這幾天家裡的情景，蕭鴻逸在為新戲作宣傳，一連好幾天都沒回家吃飯。他確實不可能抽時間來學校。

但關鍵是，學校根本沒有請他來的意思。

「換了別人肯定得脫一層皮，蕭瑟嘛，重重提起輕輕放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唐小米笑得很高興：「就是，回回年級第一，學校哪裡捨得動他。那個馮菁菁就沒這麼好運了，聽說記個了警告。」

寧夏插了句嘴：「為什麼她有警告處分？」

「她還帶口紅來學校了，數罪併罰，記她個警告還是小了。肯定是看在蕭瑟的面子上才處理得這麼輕，算她走運。」

另一邊的球場上蕭瑟正和章程打球，對方傳了個球過來，用力過大傳歪了。

球飛出場外滾出去很遠，章程沮喪地嘆了口氣。

蕭瑟看他一眼，轉身去撿球。

「行了不打了，今天就到這裡，你去給我買瓶飲料，要最冰的。」

章程表情一松，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很快飲料就買了來，兩人站在籃球架下邊喝邊聊。

「這次真的多虧你，要不然我跟馮菁菁都會有大麻煩。」

警告處分，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高考前只要表現好就能消掉。要是記過可就得跟著檔案一輩子了。

「要我怎麼謝你，說吧，什麼都行。」

蕭瑟晃晃手裡的飲料：「接下來一年，你包了。」

「就這麼簡單？這有什麼難的，不就是錢嘛。」

說完縮縮脖子，蕭瑟難道就沒錢。

「幹嘛幫我，就為了騙一年的飲料喝啊。」

「怕你被你爸打得屁股開花。」

章程家的情況蕭瑟清楚，他爸生意做得大脾氣更大，加上章程母親早逝他爸娶了後母，整天在那兒煽風點火，搞得他爸成天打他。

這回的事情要是被揭穿，搞不好他就要被他爸給送出國去了。

話多花心腦子笨，但畢竟是好兄弟，偶爾幫一把也不會少塊肉。

章程感動地往他身上蹭：「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別噁心，一邊去兒。」

「就不就不，我真是愛死你了。」

寧夏抱著一箱子羽毛球拍走過，看到這情形臉色一變。

她感覺心裡的猜測離真相又更近了一步。

章程見狀趕緊從蕭瑟身上移開，笑著和寧夏打招呼：「寧同學別誤會，我們剛剛只是在開玩……」

話沒說完寧夏轉身跑了，只留給他一個單薄的背影。

身後蕭瑟拿球重重地砸在他背上：「人家已經誤會了。」

「誤會就誤會吧，新同學臉皮薄，以後會習慣的。對了阿瑟，你那五千字的檢查就包在我身上，寫這個我有經驗。」

蕭瑟看著寧夏走遠的身影，淡淡道：「不用了。」

「別客氣，五千字寫起來很快的。」他家裡的檢查有一摞，隨便拿幾篇拼拼湊湊就行。

「不用，我這人注重質量。」

說完蕭瑟插著兜也走了。

章程在那兒直咂嘴。怎麼就被人瞧不起了呢。他寫檢查可有十幾年的豐富經驗啊。

晚上吃飯的時候，蕭鴻逸提起了這件事，語氣有些隨意。

「……最後一年，有什麼考完試再說。」

「知道，已經分了。」

蕭瑟的語氣比他爸還要隨興，彷彿父子倆只是在討論明天的天氣。

寧夏默默扒飯，只兩隻耳朵高高豎起。能在飯桌上當著她和姐姐的面談論這事兒，看來姐夫還真不把它當回事。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到了蕭鴻逸臉上，筷子則伸向面前的碟子想去夾蝦。夾了兩下準備收回來，卻發現筷子不聽使喚。

抬頭一看，原來她沒夾著蝦，夾著的是蕭瑟的筷子。嚇得她趕緊鬆開，默默把筷子收回碗里。

那邊蕭鴻逸吃了兩口飯又問：「漂亮嗎？」

「不漂亮。」

「不漂亮就別浪費時間。你想談戀愛等回頭考上大學，我給你介紹幾個。」

「不用，我自己會找。」

「你找的不行，圈子裡什麼美女沒有，你們學校那種女生，那都不叫女人。」

寧夏聽到姐姐輕咳一聲，再看姐夫神情變了變，笑了起來。

「寧夏到時候姐夫給你介紹個男朋友，要不要？」

「鴻逸，夏夏還是小孩子……」

「不小了，都快成年了。娛樂圈別的不敢說，帥哥美女多得是，夏夏喜歡什麼樣的？」

寧夏看他越說越來勁兒的樣子，想了想笑道：「帥的就行，謝謝姐夫。」

蕭瑟就坐在她對面，聽到這話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遍。

倒是挺不客氣。

蕭鴻逸在兒子那兒碰的釘子總算在寧夏這裡找回了面子，一頓飯吃得氣氛不錯。期間又談起了寧夏的成績。

寧倩顯然有點擔心，蕭鴻逸就讓她找兩個補習老師。

「不用了姐姐，」寧夏避開蕭瑟灼灼的目光，維持著笑意，「我會好好學的，我保證下次月考會進步的。」

「準備進步多少名？」這話是蕭瑟問的。

「五十吧。」

寧倩有點擔心：「五十是不是太多了，九中學習好的人很多。」

「她可以的。」

又是蕭瑟，寧夏總覺得今天他的話比平日里來得多。

聽蕭瑟這麼說，寧倩的擔憂終於少了幾分。她這個未來的繼子在學習上很有一套，他看準的事兒應該不會錯。

吃完飯去蕭鴻逸去了書房，寧倩則去廚房給他泡咖啡。餐桌有吳阿姨收拾，兩個小年輕被趕回屋寫作業。

兩人一同上樓。他倆的房間在樓梯左側，長長的走廊深處，走過一間影音播放室，最裡面的兩個房間就是他倆的。

以前這裡是蕭瑟一個人的地盤，他爸住二樓的另一半。如今多了寧夏，總覺得有種領地被侵犯的感覺。

寧夏也有些格格不入感，尤其和他單獨相處。就像暴雨將至，那種壓迫感揮之不去。

她下意識就加快了腳步。

但蕭大少爺腿長手長，三兩步就走到她前面，轉身站定。

路被攔住了，大少爺顯然有話要說。

寧夏抬頭看他，一臉無辜的表情。蕭瑟開門見山，直接道：「幫我寫一份檢查。」

「為什麼？」

「因為我懶得寫。」

這什麼破爛理由。他不寫就得她來寫？又不是她跟人在小樹林摟摟抱抱。

「我沒空，我要寫作業。」

「只是進步五十名，對你來說不難，少寫一天作業也沒什麼。」

「如果我不願意呢？」

蕭瑟嘴角噙了點笑意，那模樣看起來竟有些壞。寧夏想起他在秦老師面前承認自己和馮菁菁在小樹林擁吻的情形時，那表情彷彿部隊集訓時那般嚴肅，看不出一點兒紅鸞星動的旖旎。

怎麼這會兒……

那天才該是這樣的表情才對啊。

蕭瑟後退一步，雙手抱胸靠在牆上，右腿勾起左腿，給寧夏讓出了道兒。

寧夏卻不敢走，站在原地追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沒什麼，唐小米和宋寧致都是我的同學，出於對同學的關心和愛護，我覺得她們交朋友應該謹慎小心。有時候提醒個一兩句很有必要。」

寧夏一張臉脹得通紅：「蕭瑟，我是不是什麼時候不小心得罪你了？」

蕭瑟挑挑眉，話鋒一轉：「或許你可以告訴我，不好好考試的真正原因。」

「檢查多少字，什麼時候要？」

「真的不說？」

「趕緊告訴我，我現在就寫。」

蕭瑟有點意外，寧夏這人不像她的外表看起來那麼柔弱，性格比他想象的固執。

「五千字是吧，明天要嗎？」

「兩千就行，明天一早給我。」

「不是說五千嗎？」唐小米的情報有誤？

「我說兩千就是兩千。」即便他一字不寫，也不會有人拿他怎麼樣。寫兩千，是給老師面子。

「好吧，拿本你的作業來，我看看字跡模仿一下。」

「不用，電腦列印就行，回頭我簽個名。」

說完收起那點點玩世不恭，回了自己房間。寧夏站在走廊里深吸了幾口氣，帶著一肚子火氣回了房間。

頭一回被人氣成這樣，虧她以前還自詡佛系，看來只是因為沒碰到像蕭瑟這樣的大無賴。

因為寫檢查，寧夏那天晚睡了一個小時，第二天起來就有點遲。她怕蕭瑟要走，頭都沒梳就衝下樓來，把列印出來的檢查遞過去。

一共兩頁紙，蕭瑟拿過來粗略翻了翻，然後在第二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簽字的時候寧夏突然有種錯覺，怎麼這麼像秘書給總裁簽文件？

口紅事件終於告一段落，幾天後蕭瑟在學校里碰到秦老師。對方把他叫到角落，把那份檢查還給了他。

「不要了嗎？」

「這個你不用管，拿回去吧。」

蕭瑟眉頭一皺，從秦老師的表情里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兩人分開后他在操場上找了處樹蔭，站在那裡翻看那份檢查。

第二頁第二段，被他忽略的一段話。

「我不該讓自己的荷爾蒙掌控自己的意志和靈魂，要學會壓抑衝動和躁動，剋制心靈深處欲/望的魔鬼……」

呵，寧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