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男女主第二世)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司鋮睡在馬廄里。
一匹棗紅色的馬,在他的身邊,吧唧吧唧地啃著草料。
「司鋮!」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司鋮一躍從草堆里跳了起來,大聲地回應:「在!」
「快把馬牽到較場,王姬要和楚姬比試賽馬!」
來人是王姬身邊的侍人,趾高氣揚地吩咐:「你知道王姬的脾氣,這一回要是贏不了楚姬,肯定會扒了你的皮。」
司鋮解開了韁繩,翻身上馬,對那侍人道:「王姬既然著急,那我就先走一步。」
從較場到馬廄,且是不近,那傳話的侍人對著遠去的一人一馬咬碎了牙齦。
這馬奴深得王姬的喜歡,不過這回要是辦砸了差事,照樣也是死路一條。
司鋮還沒有到較場,就下了馬,牽著馬緩慢前行。
較場的周圍滿是人,司鋮牽著馬擠到了較場的正中,沖著高高坐著的華服女子叩首,「王姬!」
姬桐雪瞥了眼下首跪著的男人,沖一旁的楚姬道:「不若就讓楚姬姐姐的馬奴,同我的馬奴一較高下吧!若是姐姐親自下場,萬一磕著碰著,我可擔待不起。」
這是周天下,王姬乃是周天子的女兒。
那楚姬不過是楚國諸侯之女,可穿戴之名貴,居然壓了王姬一頭,就連說話的派頭也隱隱想要蓋過王姬。
楚姬楚儷乃是楚王最小的女兒,一向受其疼愛,此番隨兄長來宗周是為了給大王賀壽。
被偏愛的孩子總是有持無恐,她哪裡還記得臨走前母親的諄諄教誨,只一心想這,她要是嫁給了大王,可就是王姬的後母了。
做女兒的自然要尊重她這個後母。
楚姬的眉峰輕挑,笑著說:「那就以王姬好了!不過話說回來,若我的馬奴,贏了王姬的馬奴,王姬可不要哭鼻子的哦!」
「楚姬姐姐說笑了!」
姬桐雪今年只有十三歲的年紀,人還沒有張開,紅紅的臉頰如同糰子一般,煞是可愛。
她指了指司鋮道:「你去吧!」
「喏!」司鋮叩了首,一躍利落地翻身上馬。
姬桐雪覺著自己的馬奴可不會輸,這馬奴前些日子還替她馴服了一匹野性難馴的汗血寶馬。
就連他的名字,也是她那日賜給他的。
司鋮!
這名諱,也不知為何,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里。
姬桐雪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多事情,甚至還有一種,她只要記起一點,就能全部都記起來的莫名感覺。
她偏頭看了看那在較場里馳騁的馬奴,不由抬手揉了揉發酸的眉心。
她生來眉心的中間便有一道紅色如閃電一般的胎記。
她是周天子的第十七個女兒,她的母親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一次臨|幸,身懷有孕。
聽聞她降世時,天子正在批簡,她啼哭的聲音特別響亮,竟從後宮傳到了前朝。
天子詢問:「是誰家孩童哭泣?」
侍人答:「恭喜大王,是焦嬪為大王產下了第十七位王姬。」
天子的女兒有很多,再多一個真不算多。承襲到他這代,也不再尊從祖先的後宮只許有十二個女人的規定,天子甚至連焦嬪是誰,一時半會兒都沒有想起來。
卻因著她眉心的特殊胎記,掀起了軒然大波。
太僕大人在太廟連卜三卦,占卜后,天子昭告天下,王姬桐雪降世,實乃祥瑞之兆。
她便是因此而備受寵愛,連帶著她那位宮女出身的母親,如今也位列三夫人之中。
父王的另兩位夫人年老色衰,她的母親尚算年輕,可出身低微。
父王的后位懸空了三年,各地的諸侯獻上了很多美女,這位楚姬是后位的熱門人選。
可姬桐雪並不喜歡她,深以為若是她入主後宮,她的母親和她都將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也不止她,還有她尚沒有出嫁的五位姐姐,和一乾子兄弟。
這位楚姬心胸狹窄,怎可能容得下她們呢!
姬桐雪的眼睛一直在追隨較場中的馬奴,小小的年紀,心思深沉,心裡翻滾著無數的念頭。
司鋮騎著那匹將將被馴服沒幾天的汗血寶馬,與楚姬的黑色駿馬並駕齊驅,分不出先後。
姬桐雪倒還好,瞥眼一看旁邊的楚姬,竟暗暗地捏緊了拳頭。
她忍不住嘴角輕撇,露出輕笑。
那楚姬如此的沉不住氣,對她來說是件好事情。
待此間事了,她就得回去告訴母親,這個楚姬八成入主不了後宮。
不過,也說不好,父王的年紀一年大過一年,越發地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更何況那楚姬還有盈盈一握的纖纖楚腰和背後強大的國力。
司鋮驅使著汗血寶馬在最後一圈的時候,輕輕鬆鬆超過了楚姬的駿馬。
他一鞭子揮落下去,以一馬當先之風姿,到達了終點線。
楚姬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姬桐雪只當看不懂,拍著手故意奚落道:「楚姬姐姐,你不是說你馬奴養出來的駿馬可是楚國最厲害的,怎還不如我養的小東西?」
楚姬扯了下嘴角,像笑又不像笑地說:「那是宗周人傑地靈,我的馬兒當然比不上王姬的!」
楚姬認了輸,當場奉上了一對兒紅玉雕成的龍鳳鐲子。
這是事前說好的彩頭,儘管她心裡憋屈,卻也不能不認賬。
這對兒龍鳳鐲子,乃是上好的紅玉所雕,她本是準備拿來賄賂太僕夫人的,卻沒成想折給了小丫頭。
姬桐雪翻看著那紅玉鐲子,隨意地扔在了托盤上,指著下跪的司鋮說:「賞你了!」
楚姬頓時只覺頭腦發昏,差點沒氣死過去,卻也只能忍氣吞聲。
她咬牙切齒地在心裡想,等她一登上后位,就得想辦法把這個十七王姬嫁到偏遠的地方去。
沒等多久,心裡頭憋悶的楚姬便告退了,浩浩蕩蕩地帶走了較場中一大半的人馬。
「王姬,咱們也回吧!」侍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天快要黑了。」
姬桐雪心情不錯,點頭道:「回!」
她從高座上站了起來,圓溜溜的眼睛落在了司鋮的身上,鬼使神差地道:「我今日能贏楚姬,全靠那馬奴出了大力氣,帶他回王宮。」
侍人不由皺眉:「王姬,帶他回王宮作甚?」
「養馬啊!」姬桐雪不以為然地說:「專程給我養馬!」
這較場位於宗周城外,是她的私產。姬桐雪喜歡到處玩耍,往日隔不了幾天,就會來這裡一次。
可近日估計她都不會再有機會出來了,她贏了楚姬,還掃了楚姬的臉面,父王勢必要發難她一下,才好保全了楚國的臉面。
她一個小小的王姬,不知道為何懂得挺多,尤其是帝王權術,可能這就是遺傳吧!
不能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姬桐雪也不知為何她想把那個叫司鋮的馬奴帶在身邊。
王姬想要帶一個馬奴回宮,隨行的侍人沒誰敢阻攔。
司鋮跟在王姬馬車的後頭,晃晃悠悠地進了王宮。
王宮裡的馬場比較場大了許多,馬奴也不計其數。
司鋮一個新來的,安安分分,每日必做的事情,就是吃飯和給馬兒喂草。
正如姬桐雪所料,她因著一篇《律政》沒有背出來,被父王禁了足。
聽聞楚姬因此大宴賓客,特地請了太僕夫人飲酒。
那太僕大人掌的是占卜事宜,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只信奉天命。
姬桐雪總覺得楚姬的腦殼有問題,她若是天選的王后,就算不去討好太僕夫人,她也會是王后。
可她若不是的話……難不成還指望著太僕大人,替她改命?
她這番牢騷,就連跟親生母親也不曾吐露過。
她憋的發慌,招來馬奴,屏退了眾人,倒是和他聊的起勁。
「你信天命嗎?」姬桐雪偏了偏頭,扶著馬身同他道。
司鋮的眼睛黑亮,裡頭透著深邃的光。「你信我就信!」沒人的時候,他並不叫她王姬。
「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你!」
姬桐雪咕噥了一句,沉重地嘆了口氣,「你不知道,我年紀輕輕,可總覺得自己記性不好,就好像忘記了很多很多事情,比如我的來處,還有我的去處!來處倒還可以解釋,可你說這天下之人,哪怕是善於占卜的太僕大人,誰能知道自己以後的去處在哪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