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 105 章

回平南侯府的路上,蘇瑜一家三口坐在馬車內。她坐在中間,一左一右攬著父母的胳膊,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俞氏撫著女兒,嘆道:「我瞧著陛下比以前更加穩重了,這一路上聽了不少事,說他當初以十萬人馬擊退突厥三十萬鐵騎,一戰成名。後來扳倒權臣賈道,揭發賈氏兄妹謀害秦皇后的罪行,將他們繩之以法。登基后,他又裁減官吏,減免賦稅,主張開源節流,深受百姓愛戴。陛下真是長大了。」

「是啊,這孩子自幼便比旁人穩重,如今小小年紀坐擁江山,也能這般遊刃有餘,當真令人欣慰。」蘇鴻羽也跟著一番慨嘆。

蘇瑜左右看看兩邊的父母,嘟了嘟嘴:「這會兒阿爹阿娘倒是說起他的好來了,方才你們那般客氣,分明就是把他當外人了,他心裡肯定不舒服。」

俞氏看向女兒:「君臣有別,陛下既然坐上了那個位置,他早晚都要習慣一個人高高在上的孤單。我們養了他,他如今心懷恩義是他孝順,但我們做臣民的卻不能將那份養育恩情作為倚仗,對他有任何的掣肘。這是帝王大忌,弄弄可明白?」

蘇瑜偏過頭去:「魏丞才不計較這些呢,何況,他才不會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有我陪著他。」

蘇鴻羽神色嚴厲幾分:「弄弄怎可直呼陛下姓名,有失尊卑。莫說你們如今還未成親,便是你真做了皇后,如此也是不妥。」

「阿爹怎麼一回來就教訓我了。」蘇瑜一臉委屈,「我以前叫三哥來著,可如今我們都要成親了,總不能還三哥三哥的叫吧?再說了,我叫他名字他還高興呢。」說到後面,她聲音小了許多。

她才不會跟阿爹阿娘說魏丞高興的不是她叫魏丞,而是丞郎。

俞氏看看女兒,對著丈夫嗔道:「好了,他們二人怎麼處是他們的事。陛下對咱們弄弄到底是不一樣的,打小便是如此,你又何須多加干涉?」

語罷又低頭教育女兒:「私底下怎麼稱呼都不要緊,人前還是要有規矩,不能讓人說我們侯府的姑娘沒有教養。」

蘇瑜丟開阿爹的胳膊,笑著撲進阿娘懷裡:「我當然知道了,在人前我一直很規矩叫陛下來著。這不是阿爹阿娘跟前嘛,我才放肆了些。我始終覺得,陛下和咱們仍舊是一家人的。」

俞氏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沒有說話。

回到侯府,蘇慎和衛綠萱夫妻兩個已經早就張羅好了一切,蘇鴻羽和俞氏以前的院子也收拾妥當了,更是帶著眾人親自迎在門口。

當初以為他們倆人不在了,如今死而復生,一家人都是極為高興的,拉著他們噓寒問暖。

後來念及他們舟車勞頓,這才止了話題,讓他們先行回去休息。

從廳堂出來,蘇鴻羽對著蘇瑜道:「弄弄先陪你娘回去歇著,阿爹去看看你祖母。」

提及蘇老夫人,俞氏的表情瞬間淡了。她什麼也沒說,徑自轉身便走,蘇瑜看看父親,疾步追上了母親。

回去的一路上,俞氏的氣就很不順:「想到她險些把你嫁了個禽獸,我這心裡就不痛快。當初她折磨我也便罷了,你好歹是蘇家血脈,她的嫡親孫女兒,世上可有這樣偏心的祖母?幸虧那時你有陛下護著,否則……」俞氏越說越生氣,更是為女兒當初的遭遇心疼。

蘇瑜笑挽著母親的胳膊:「阿娘彆氣了,如今這些事都過去了。蘇琬和大伯父沒了之後,大伯母就瘋了,如今被關在西苑不讓出門。至於祖母,一個人守著佛堂過到現在,在這侯府里也是眼不見為凈。」

俞氏的氣兒順了些:「你爹是她兒子,他要去看娘我生什麼氣?只是那雙眼都沒了,即便過去又能看出個什麼來?罷了,不提他了,阿娘也著實睏乏,咱們先回。」

說到阿爹的眼睛,蘇瑜便頗有些擔心,送母親回去休息之後,她便親自去都督府找了廖啟。

下午的時候,廖啟入侯府給蘇鴻羽看了眼傷。

自打蘇瑜與阿爹重逢,他便一直白綾遮目,如今驟然取下白綾,瞧著雙目上可怖的疤痕,蘇瑜的心瞬時揪緊了。

原來阿爹的眼睛已經……

廖啟的神色也很凝重,檢查半晌之後,什麼也沒說出去了。

蘇瑜疾步追上去:「廖先生!」

廖啟停下來,轉身看她。

蘇瑜一步步走過去,眼眶裡含著淚:「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廖啟搖頭:「方才你也看見了,你阿爹的眼珠都被狼咬出來了,當初必然傷口腐爛極其嚴重,他能撐著活下來都是不易。缺個胳膊缺個腿的,興許還能換一個假的,可眼睛怎麼換?華佗在世,他也不敢說給你阿爹換一雙眼睛啊。」

蘇瑜怔怔地站在那兒,梨花帶雨的,風吹起她單薄的身子,她搖搖欲墜的,似乎下一刻就會倒下去。

廖啟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弄丫頭接受現實吧,他們都叫我神醫,可我不是神仙。當初鬼醫諸葛先生既然都無能為力,我又能有什麼法子?」

廖啟走了,蘇瑜還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獃滯,久久不能回神。

俞氏出來時瞧見女兒纖薄的身影,她嘆息一聲走過來,扶著女兒的肩膀道:「沒關係,我和你阿爹早就已經習慣了。人生本就如此,哪兒那麼多的盡如人意呢?如今咱們一家團聚,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好了,別站太久讓你阿爹擔心。你阿爹喚你進去呢,把眼淚擦乾。」俞氏又道。

蘇瑜這才抹了抹眼淚,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一會兒轉身進屋。

蘇鴻羽在太師椅上靠著,聽到動靜,朝這邊伸了手:「弄弄嗎?你過來。」

蘇瑜走過去,握住了阿爹的手,俯身蹲在他旁邊,拿他粗糲的大掌在自己的面頰上蹭了蹭:「阿爹……」

蘇鴻羽撫著女兒的面龐,笑得一臉慈祥:「好了,別放在心上,阿爹知道你是希望阿爹好起來。不過萬事皆由天定,如今上天奪走了阿爹的眼睛,但你阿娘好好的活著,如今又讓我和你阿娘回到大衍,跟你團聚,這不是很好嗎?你和陛下不是要成親了,該想些高興的事。」

「嗯。」她乖乖應著,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和,「阿爹,陛下說婚期定在這個月的二十六,如果你和阿娘沒意見,他就下令頒旨了。」

蘇鴻羽面上帶笑:「自然是沒意見的,能回來參加我們弄弄的大婚,阿爹很高興。」

……

出嫁前的這段日子,蘇瑜幾乎不再出門,每日都在家裡陪伴阿爹阿娘,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幾年不見,俞氏沒想到自己女兒竟有如此進步,尤其那一手大字,居然跟陛下的一模一樣,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面對母親的誇獎,蘇瑜自然心裡高興:「我的字是他教的,自然是跟他的很像了。不過他總說還不夠好,一眼就看出來不是他寫的。」

俞氏捏捏女兒的臉蛋兒:「我家弄弄已經很棒了,幾年不見,你當真讓我和你阿爹刮目相看。聽說去年太后大壽,也是你操辦的,很是博得了美名。」

說到這兒,俞氏嘆息一聲:「以前我還總擔心你,一直大大咧咧長不大,誰想這一眨眼的就變成大姑娘了。」

.

十日的時間,彈指即過。

新婚前夜蘇瑜幾乎沒怎麼闔眼,俞氏拉著她說了許多知心話。後來她被喜娘侍奉著穿上那套頗為奢華高貴的鳳冠霞帔,便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頭上頂著赤金鳳冠,其上鑲嵌了九十九顆合浦珠,珍珠圓潤光滑,顆顆飽滿,自是難得的珍品。除此以外,還有紅寶石一百六十八顆,藍寶石一白八十二顆,冠前纓絡垂旒遮面,垂首低眉間輕輕搖曳,碰撞間如鳴佩環,清脆悅耳。

她纖瘦窈窕的身上穿著複雜的鳳袍,大大小小共二十多件,外層是一件玄色綉著金鳳的冕服,腰束赭色嵌平安玉鳳紋鞶帶,紅色敝屣垂直落於腿間。玉肩削素成,眉似遠山黛,冰肌藏玉骨,體態輕如燕。

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

看著穿上鳳冠立馬變得高貴典雅的女兒,俞氏不住地點頭:「今天的弄弄真好看。」

蘇瑜甜甜地笑,抬眸間,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時竟已大亮了。

依照大衍的習俗,新嫁娘由家中嫂嫂代為梳妝,故而衛綠萱早早地就來了,為她細細抹上適合這身冕服的妝容。

隨後喜娘「開面」,說些吉祥話。

等迎親的轎輦上門之時,差不多已經快晌午了。

帝后大婚,自是格外的舉國關注。

平南侯府門外早已被看客圍的水泄不通,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一響,便有人急急忙忙去裡面稟報了。

天子大婚,依照習俗魏丞是不用親自出宮相迎的。

蘇瑜自行在家中拜別父母,為雙親敬茶。

俞氏接過女兒敬的茶,眼含熱淚,拉著她的手多加叮囑。有些話雖然她已經念叨了許多遍,但蘇瑜依舊認認真真聽著,無不應承下來。

感受到了妻子強烈的不舍,蘇鴻羽輕聲道:「好了,以後又不是見不著了,快讓孩子上花轎吧,莫要誤了吉時。她入宮后還要祭祀,接鳳印,有的折騰呢。」

經過丈夫的提醒,俞氏這才依依不捨鬆開女兒的手,含淚笑著:「弄弄去吧,記住娘告誡你的話,你嫁的不是旁人,一言一行天下人都看著呢,凡事要有分寸,更要事事以陛下為先,以萬民為首。明白嗎?」

「女兒謹記母親教誨。」蘇瑜鼻頭也有些酸了,她跪下來再次叩首,避開了母親的目光。

由蟬衣和碧棠攙扶著起身,出了大廳,蘇慎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見蘇瑜出來,他彎下腰身,等著蘇瑜上去。

新娘子出嫁,要由兄長背著上花轎。蘇瑜沒有親兄長,自然只能從蘇慎和蘇恆兄弟兩個中挑一個。

又因為她貴為皇后,理應由平南侯蘇慎來背。

蘇瑜回頭最後看一眼裡面的父母,轉身時因為不舍而淚眼模糊。遠遠地,她似乎看見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向這邊走來。

還未回神,周圍早已匍匐跪倒了一地,他們誠惶誠恐,山呼萬歲。

蘇瑜眨眼間淚水滑落,眼前的景象隨之變得清洗。她看著他一襲同樣繁瑣複雜的冕服,器宇軒昂地朝她走來,面容帶笑,滿含寵溺。

他不是不該來的嗎?

蘇瑜怔怔看著他,恍惚間他已到了她跟前,背對著她彎下腰來,側首沖她笑:「三哥來背你上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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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丞:背媳婦這樣的好事,絕對不能便宜了別人!

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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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龍鳳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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