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趙權略一躊躇,淡淡問道:「你送去的東西她都喜歡些什麼?」
張勉想了想,回稟道:「屬下送過去的東西下人都替江姑娘收下了,只是屬下私下問過初夏,江姑娘倒是無可無不可,也沒見她特別喜歡什麼東西。」
趙權想了想,吩咐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張勉口中稱是,慢慢地退了下去。
窗外夜色已濃,趙權復又捻起白子,沉吟許久,方才放下,卻似無心再下下去,乘著月色慢慢往自己的小院走回去。
自長亭在他的居處養傷,他已有大半月沒回去住了,月色清冷,微微有些寒意,隨從在前面小心地舉著燈,趙權似往常一般,面色持重,一路沉默不語。
剛踏進小院,趙權彷彿就聽到樹上有弱弱地鳥叫聲,竟似是白日里長亭放上去的那隻雛鳥在叫,趙權不由得停下腳步,駐足而立。
頓了頓,抬頭看向那棵銀杏樹,夜深樹高,哪裡看得清楚,哪裡又來的鳥叫聲,趙權搖了搖頭,腦中卻閃現出長亭一身緋紅,御風而下的身影。
信步往裡面走了幾步,初夏等侍女早已在階前躬身侍立,趙權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卻並未看她,頓了頓,似有些躊躇,問道:「江姑娘回去可說了什麼?」
初夏伶俐,輕聲回道:「回王爺,姑娘倒沒說什麼,只是婢子見她總是望著院外的天,似是心情不大好,想來是養病悶久了罷。」
趙權不置可否,微微一沉吟,抬腳往屋裡走去,屋中陳設未變,依舊是按照曾經他居住時擺放。
趙權停步不前,初夏知道趙權向來喜潔,更何況王府主屋,從來沒有任何姬妾居住過,如今卻讓一個山野女子住了這麼久,恐怕是王爺心中不喜,忙上前稟報:「稟王爺,屋中婢子等都已仔細打掃過,卧具也已換了新,屋中也用香熏過,王爺若是覺得不妥,今晚先移駕去廂房?」
趙權搖搖頭,說道:「罷了,不必再費事了,就如此吧!」
第二天是休沐日,趙權早起由侍女伺候著梳洗之後,吩咐正在門外候著的張勉道:「去叫人準備車馬,本王今日要去通渠一游。」
張勉心中暗奇,口中卻恭恭敬敬地應是,又請示道:「那昨日王爺吩咐的,今早讓幾位大人過來議事就作罷?」
趙權看了他一眼,道:「派人去府上通報他們,今日不必過來了……」
張勉口中道:「是,王爺!屬下這就去辦!」說完卻步退下。
今日天色甚好,秋高氣爽,趙權嘴角含笑,一路往挽月樓而來。
長亭一向起得早,每日清晨必打坐修習,趙權剛到院門外,就隱隱聽見院內有劍氣錚然之聲,似游龍長吟,又似風雨之勢。
好凌厲的劍法!趙權心中暗暗讚歎道。
趙權止住通報之聲,緩步走進院內,侍女早已避到一邊,只見院中一人正在練劍,劍氣四射間,激起地上落葉紛亂,颳得人臉上生疼。
長亭一身來時的打扮,利落乾脆,身形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劍勢如急風驟雨一般揮灑開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趙權尚是首次見到一個女子使出如此凌厲的劍法,眼中神色莫名,只默然站在花陰下,並未出言打擾。
長亭久不練劍,正練得舒暢,卻察覺有人走了進來,不必看,聽腳步聲也知道是誰,長亭心情甚好,收住劍勢,負劍而立,轉身面向花陰處,笑盈盈地問道:「王爺今日不必上朝嗎?怎麼會有閑暇過來?」
趙權負手自花陰下緩步而出,只見他一身天青色衣袍,紋飾蟠龍,玉冠束髮,更襯得眉若遠山,目似橫波,嘴角雖是含笑,卻難掩一身驕矜,只聽他笑道:「本王今日休沐,到園子里逛逛,正好過來瞧瞧姑娘,卻不想打擾姑娘練劍了。」
長亭收劍入鞘,含笑道:「王爺太客氣了,您是王府主人,我不過閑著活動一下筋骨而已,哪裡稱得上打擾。」
趙權上前幾步,站在長亭面前,笑道:「是本王疏忽了,姑娘這些日子抱病在床,想來是悶壞了,本王諸事纏身,常不得空,也未好好款待姑娘,姑娘今日若得空,不如叫下人陪你去通渠逛逛?」
長亭一聽可以出府,眼睛有些發亮,神色期待地問道:「通渠?就是那個大運河?」
趙權看著長亭微微睜大的眼睛,澄澈通透,不禁笑道:「正是,運河歷經兩朝方才建成,自此北都與南方重城乃有河道相連,北都再無缺水之虞,造福百姓數百萬計,南北商貿亦因此而繁榮起來。」
長亭眼睛一轉,卻有些猶豫之色。
趙權心中瞭然,胸有成竹地笑道:「姑娘上次在醉仙樓所見不過是運河一角,如今秋色宜人,運河水流和緩,最是遊玩的好時機,京城上至世家大族,下至小門商戶,莫不爭相乘船遊玩,熱鬧的緊。運河南岸還有天下聞名的南山寺,距今已有八百多年的歷史,乃越朝建築大家徐循之所建,寺院建得古樸秀雅,又十分靈驗,歷朝文人莫不爭相題詞,乃是京城近郊著名一景。」
趙權說完,溫和地看著長亭,見長亭神色憧憬,趙權笑道:「姑娘若是傍晚回來,不妨去山上的風崖亭觀日落看雲海,想必可以稍解姑娘思鄉之情。」
長亭聽得心中一動,神色釋然,感激道:「那就謝過王爺,只是要麻煩家下人了。」
趙權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長亭院中的侍女道:「好好陪著姑娘,姑娘傷勢未痊癒,仔細照看!」說完對長亭輕輕頷首告辭,往院外走去。
長亭好不容易可以出去逛逛,心中大為興奮,侍女們也難得出去遊玩一次,更何況是陪著長亭這樣好說話的姑娘,趙權一走,個個都嘰嘰喳喳說了起來,由紅棠和另一個侍女指揮著亂鬨哄地準備出遊的東西去了。
長亭這樣的人,莫說出去遊玩,即便出門幾個月也帶不了什麼東西,只招呼著侍女們,讓他們快點,別帶那麼多東西。
侍女們忙忙糟糟的備了些東西,吃的用的還有急用的藥丸,紅棠猶嫌粗略,長亭忙勸住她,「夠了,這些東西夠多了,哪裡用帶這麼些,只是出去一天而已,時辰不早了,快出發吧!」
長亭都發話了,紅棠也不好再耽擱,選了幾個平日里伶俐聽話的侍女,囑咐完院里的事,匆匆隨長亭往府外走去。
紅棠帶著長亭正往側門走,卻見張勉示意她從正門出,紅棠不敢多問,長亭不知原委,也未說話,只隨著紅棠等一起往正門出去。
剛出府門,就見府外浩浩蕩蕩的車駕和護衛隊列成了一隊,一人負手立在前方,玉冠華服,眉目濃烈,紅棠等人紛紛躬身行禮,長亭反應過來,跟著行了一禮,趙權轉過身,看著長亭,居高臨下道:「上車吧!」
長亭莫名,上前一步問道:「王爺……這是何意?」
趙權看了她一眼,嘴角似是有些笑意,說道:「本王今日休沐,正要去通渠視察河運,姑娘不是要去通渠遊玩嗎?本王正好可以一盡地主之誼,陪姑娘去散散心。」
長亭可不想好好的遊玩有趙權這樣一尊殺神在旁邊,頓了頓,拱手推拒道:「王爺政務繁忙,長亭怎敢勞煩?實在是生受不起……」
長亭低著頭,周圍人人噤聲,只聽見馬兒時不時的響鼻聲,階下出現一雙精繡的鞋,長亭抬眼一看,趙權站在階下,微微抬頭看著她,眼神卻似是居高臨下般,睥睨著長亭,長亭心中一驚,一時有些躊躇。
只聽趙權沉聲道:「姑娘不想和本王一同出遊?」
長亭按下心中的不甘,拱手道:「長亭怎敢?」
趙權點點頭,說道:「那姑娘請上車吧!」
長亭抬眼看了看趙權的背影,心中無奈,由著下人把她扶上了車,趙權已端坐其中,長亭知趣坐在一邊,卻不知該說什麼,一時車內沉默下來,只聽見車輪「軲轆軲轆」地轉動聲。
趙權就似長亭不在旁邊一般,自在地拿了本書來看,長亭用餘光瞟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誹,早知道就不該出門,有趙權在旁邊,還不如自己呆在小院里自在!
趙權拿著書,嘴角隱隱有一絲笑意,慢慢地翻了一頁書。
車駕很快到了通渠邊,趙權出遊的船早已停放在岸邊,卻意外的小巧古樸,並未大張旗鼓,長亭心中訝然,不禁看了看趙權,果然是皇家貴族!
兩人上了船,河風徐徐,這樣秋高氣爽的天氣果然適合出遊,長亭站在船頭,風吹起她的頭髮輕輕飛揚,極舒適的感覺,方才和趙權一起的壓抑和不適感瞬間消散了,長亭眉目舒展,臉上笑意淺淺,不禁張開了雙臂,似是在全身心地感受自由。
趙權站在不遠處,看著長亭衣袂飄飄,肆意洒脫的樣子,心中沒來由地一緊,緩緩走了過來,卻只站在了長亭身後一丈外。
忽然聽河面似乎有人在呼喊,趙權在河面搜索一番,只見一女子掉落河中,正在呼救,聲音漸小,趙權正要吩咐人去救,就聽「撲通」一聲,趙權回頭一看,船頭哪裡還有長亭的身影,趙權心中一急,在河面上四處搜索,只見長亭快速划水,已經漸漸接近那個落水女子。
趙權心中又急又怒,向侍衛喝道:「還不速速下河救人!」說完搶前兩步,手握著船舷,看著水面上的長亭。
長亭水性好,很快就拖著那個落水的女子往這邊游過來,侍衛游過去,接過長亭手中的女子,長亭卻擺擺手,並未讓侍衛帶著,往船這邊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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