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長亭心中有憤慨,有不忍,此事如此不公,卻又如此理所當然,可嘆她人微言輕,再爭論下去不過徒惹趙權生氣,害人害己罷了!

長亭心中暗嘆一口氣,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旁人因她受罰,緩緩垂首,拱手斂目,沉聲向趙權稟道:「還請王爺息怒!長亭出身山野,未服教化,方才出言無狀,惹怒了王爺,請王爺責罰!」

趙權看著低頭的長亭,緩聲道:「姑娘言重了,姑娘曾救我性命,隆情高義,本王豈是恩將仇報之人,不知者不罪,本王不會怪罪姑娘的。」

長亭低頭稟道:「謝王爺寬宏大量,只是在下有一不情之請,還請王爺體恤。」

趙權似是冷冷一笑,道:「姑娘請說!」

長亭道:「在下方才細想,王爺責罰府中侍女確實有理,在下出言無狀,擅自揣測,實在是無禮至極,王爺雅量,不怪罪在下,長亭羞愧。只是這些侍女皆是因在下受過,師父常言在下命格過輕,若因在下之過累及他人,業障終究還是報在在下身上,在下謹記師父的話,不敢累及他人,願代她們受過,還望王爺體恤,莫要因在下之失,累及他人。」

趙權盯著長亭低垂的頭,只聽她語帶沉重地認著錯,心中怒火漸消。

「命格過輕」虧她想得出來!

趙權嘴角微松,語帶從容道:「代為受過?姑娘救我性命,我怎能對姑娘動刑罰?如此可大為不妥。」

長亭按住心中火氣,沉聲問道:「長亭願以他法代替責杖,不使王爺為難。」

趙權極低聲地笑了笑,問道:「不知姑娘想以何法代替?為奴為婢就罷了,本王府中奴僕成群,姬妾眾多……」

說著靠向長亭,低聲道:「不缺以身相許的人……」

長亭聽他語氣輕浮,卻是以極蠱惑的語氣說來,不禁拱手卻步道:「長亭蒲柳之姿,未服教化,又身無他長,只有一身武藝尚可,願以一年為期,護衛王爺周全,決不食言!」聲音崢然有力。

趙權不禁啞然失笑,長亭莫名,抬眼看著他,趙權儀態疏朗,閑閑而立,秋日暖陽下,更襯得他意氣風發,本就是極俊逸好看的面容,如此笑來,更是眉目如畫,似遠山含黛秋水多情,長亭暗想,這人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不禁垂下眼,不欲泄露心事。

趙權靠近長亭,閑閑問道:「怎麼姑娘以為本王府中竟會缺護衛嗎?姑娘身手雖好,可雙拳難敵四手,本王已經調集神機營精英護衛王府,恐怕用不上姑娘!」

長亭一時無言以對,轉了轉眼睛,皺眉道:「王爺府中自然不缺護衛,只是總有侍衛照應不到之時,若有刺客,長亭不才,願以性命護衛王爺周全!」

趙權又笑,道:「想為本王賣命之人多如過江之鯽,無非功名利祿四字,姑娘稍顯特別,為她人求情願搭上自己性命,倒也難得……」

看了看長亭,見她神色雖是平靜,卻隱隱有不忿之色,不欲再逼她,繼續道:「姑娘既然開口,本王也不再推辭,就如姑娘所願,免去這幾個侍女的責罰!」

紅棠幾人本已嚇得伏地不起,她們中以前就在挽月樓的,好容易未被趙權被刺一案中波及,能繼續留下來,已是酬神拜佛。

誰知道今日卻因長亭被趙權責罰,本不敢辯駁,誰知長亭竟因此和趙權爭執,惹得趙權大怒,晉王府中誰不知趙權治下極嚴,前些日子被帶走的侍女侍衛們,哪裡還有生路,嚇得她們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

卻不想峰迴路轉,長亭求情代為受過,晉王竟真准了,往日里府中哪個姬妾的奴僕犯了錯,趙權從來都是嚴懲,不看誰的情面,再受寵的都一樣,今日倒破了例。

長亭抬眼看向趙權,卻不想他真的同意了,表情微松,拱手行禮道:「謝王爺體恤!」

紅棠等人喜出望外,也忙叩首行禮謝恩,又轉向長亭,誠心行禮道:「謝姑娘高義!」長亭扶起她們,歉然道:「這叫我如何敢當,本就因我而起,連累你們受罰,我如何過意得去。」

紅棠握著長亭的手,驚道:「姑娘的手怎麼這麼涼,想來是方才入水受了涼,姑娘這一身濕衣也該快快換下來才是,若真是風邪入侵,可不是說著玩的。」說完看向趙權。

趙權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紅棠會意,忙扶著長亭往船艙里走去,長亭自幼就熟悉水性,千汨山劍湖的水常年冰寒,長亭練功緊要時也常常藉助其寒氣,是以她所練功法並不懼寒,只是見紅棠焦急的模樣,也不願再因自己連累他人,便由著紅棠將她引進船艙。

紅棠邊走邊指揮著隨行的幾個侍女去為長亭備熱水沐浴,準備替換的衣物,還有出行時備好的丸藥,也吩咐人去取了熱水化開給長亭服用,侍女們忙忙碌碌地去了。

長亭沉默不語,雖不願給他人添麻煩,卻見這些侍女人人神色肅然,若自己由著性子,恐怕倒會讓這些侍女難做,只得由著她們。

紅棠猶嫌簡薄,口中歉然道:「委屈姑娘了,船上不比府中,事事都只能從簡,姑娘稍微洗浴一番,去去身上的寒氣,婢子已叫人去為您準備驅寒的薑湯和丸藥,姑娘只得將就一些,等回到咱們府中,再請太醫過來為姑娘仔細診治一番,好教王爺放心。」

長亭皺眉,有些不悅,她並不願與趙權扯上關係,卻不好再說什麼,侍女們很快就備好了熱水,正要過來為長亭更衣,長亭道:「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們先下去,我不習慣沐浴有人在旁。」

侍女們面面相覷,紅棠稍微知道長亭的性子,過來向長亭行了禮,領著其他侍女們退了出去。

長亭將濕衣脫了下來,步入浴桶中,沉下身子,趙權此人生性高傲,目無下塵,做他的護衛自然不怕什麼,只是不知能不能藉此跟在他身邊,好打探下師兄的下落,趙權這麼精明,恐怕也難……

一年為期,她倒是作繭自縛,長亭想得心中煩悶,乾脆緩緩地將頭也沒入了水中……

長亭猛地從水中抬起頭,呼出一口氣,暗想:也罷!走一步算一步,也不定是壞事,指不定哪天就打聽到師兄的下落了呢,何苦如此煩擾!想想心中稍解,倒開始享受這熱水沐浴了。

她本不是愛憂心的人,她師父更是個事事洒脫不羈,有酒皆醉的性格,何時見過憂愁,教得長亭本性也散漫洒脫,倒有這樣一個好處,萬事不憂心,也不知是好時壞。

外間侍女有些焦慮的低聲問詢她聽得清楚,不欲她們擔心,快速地洗了洗漂在水面的頭髮,胡亂地擦洗了身體,便起身用布擦乾身體,換上侍女為她準備好的衣物,用布絞了絞頭髮,便去開了房門。

外間紅棠等凝神靜氣,見她開了門,一頭鴉黑的頭髮散發著氤氳的濕氣,神色倒是有些輕快,忙躬身問道:「姑娘,讓婢子為您擦乾頭髮吧,江上風大,回去該頭疼了。」

長亭點點頭,笑道:「也好,如此有勞你了。」

紅棠客氣道:「姑娘言重了,照顧姑娘乃是婢子們分內之事。」

說完柔和地扶著長亭進了屋子,吩咐著侍女為長亭用布仔細擦乾頭髮,清洗換下的衣物,收拾房間等,不一而足。

又取來香囊環佩之物,為長亭佩戴妥帖,長亭頭髮濃密烏黑,一時也干不透,紅棠在妝匣中取了一隻別緻的玉簪,用髮帶為長亭鬆鬆等挽了頭髮,簪上玉簪,倒是十分清爽怡人,長亭看了看鏡中的人,哪裡像是平日里的粗糙的自己。

她素來在閨中打扮上沒有什麼天賦,她師父是個大大咧咧的粗人,連個辮子都給她扎不好,每日只教她練劍修習內功,師門又處深山,周圍沒有人家,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滿山瘋跑,從未覺得哪裡不妥。

倒是後來師叔回山,看她一個女兒家總沒有女兒家的樣子,為她梳洗過幾次,長亭貪新鮮,倒騰過幾次,勁頭過了也就罷了。

仍是如她師父一般,粗衣亂髮地滿山跑,直至後來師兄到了山上,師兄出身簪纓大族,長亭耳濡目染,方才好了些。再後來,又時常雖師父下山遊歷,多見了些市井繁華,自然有了些女兒家的樣子。

紅棠為長亭打扮停當,便侍立一旁,柔聲道:「姑娘,薑湯備好了,姑娘喝些去去風寒吧。」

說完招手讓人端來了一碗薑湯。長亭也不推辭,端碗一飲而盡,對著紅棠笑了笑,心情尚好,便起身往外走去,紅棠命人取了披風,跟在長亭身後。

長亭走到甲板上,秋日尚好,日頭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長亭放眼江面,遊船甚多,有的精巧細緻,有的高大華麗,船上無一不是衣袖招招,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也有那風流的公子,攜了美妓同游,彈詞唱曲,琴聲悠悠,倒映得江面別有意趣,或偶有船擦身而過,兩船之人靠得近了,紛紛行禮問好,頗有風雅之風。

兩岸遍植楓林,現在這個季節紅紅黃黃一片,映在清澈的江中,十分美麗,長亭興緻盎然地感受著這游湖之樂,半晌,卻覺身後有異,長亭心中雖不願,卻還是轉身行禮道:「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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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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