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
小姑娘銀鈴般的笑聲灑落,長亭摟著她緩緩而落,笑得燦然。
那姑娘似乎還未回過神,著地之際左右看了看,看見長亭笑眯眯的眼睛,想起剛才自己笑得肆意,不禁「呀」的一聲紅了臉。
忙掙開了長亭,退了兩步躬身行禮,紅臉道:「婢子僭越了,還望姑娘恕罪!」
長亭心情很好,有心逗她,笑道:「明明是我不經你同意冒犯了你,怎麼你反倒給我道起歉來?」
又看她頭上還有零落的花瓣,不禁上前拈了起來,那侍女低著頭一動不動,似是驚惶得很。
長亭玩心一起,將手中的花瓣輕輕一吹,滿眼帶笑,周圍侍女卻鴉雀無聲,人人屏聲靜氣,肅然不動。
長亭似有所感,側頭一看,小院門口當中站著一人,隨從躬身侍立在後,無一人發出聲響。
來人玉冠束髮,身著白色錦緞衣袍,胸襟處五色絲線精綉蟠龍,張牙舞爪,呼之欲出,卻也彰顯了他天家的身份。
他負手而立,氣度不凡,臉上卻神色淡淡,一雙濃烈的眉似鐵畫銀鉤,卻襯得一雙眼高貴漠然,不辯神色地看著長亭,長亭輕呼出一口氣,持劍抱拳行禮道:「王爺安好!」
趙權似是笑了笑,眼睛里多了一絲溫度,整個人瞬間一派輕袍緩帶,儀容疏朗的模樣。
長亭也不知他在那兒站了有多久,心中暗忖,自己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理應惹不到他才對,只是不知道他今日怎麼會忽然過來,倒像是過來視察一般,自己何須心虛,想到這裡,神色更加坦然。
趙權看了看院中的長亭,腦中卻閃過她剛才飛身而下,揚眉得意一笑的模樣,暗想:「果然是江湖女子,沒規矩慣了,全然沒有半點閨閣女子的貞靜婉約!」
臉上卻帶著一絲笑意,抬腳閑閑地走了進來,周圍侍女忙向他行禮,屏聲靜氣,趙權看也不看,笑著對長亭說道:「江姑娘好雅興。」
長亭看他一眼,心知這人面笑心不笑,心思又極深沉,誰知道他此刻心中在盤算什麼,客氣道:「讓王爺見笑了,我也是閑來無事逗她們玩兒罷了。」說完看著剛才那小姑娘自顧自地笑了笑。
趙權有些失笑,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神情雀然,似是很開心,不禁緩緩道:「本王府中確實不如外間有趣,這些小丫頭從小就在府中長大,也沒見過什麼市面,沒規矩慣了,倒讓江姑娘見笑。」
長亭心中暗怒,這王爺口口聲聲的不就是嫌自己一個姑娘在江湖中打滾嗎,一個王爺,說話倒是尖酸刻薄。
眼前之人外表金玉,內里卻讓人厭煩,本想刺他兩句,可還有事相求,也只得敷衍糊塗道:「王爺說笑了。」
趙權聽出她口中不耐,再看她臉上按耐不忿之色,不知怎的,卻莫名心情有點好,朗聲笑道:「姑娘可想去後園逛逛,本王今日難得閑暇,可以陪姑娘走走。」謙謙君子,風儀絕佳。
長亭心中煩悶,陪他去逛,估計又會噎得自己不想說話吧,不是找罪受嗎?她又不是傻,看不出來這晉王極不喜歡自己。
當下客氣道:「王爺不必客氣,王爺國事繁忙,長亭哪敢耽誤王爺,再說,我還得練會兒劍呢,王爺您請自便!」
這是下逐客令了,趙權天之驕子,走到哪兒都是被眾星拱月,討好奉承慣了,何曾受過這等冷遇?!
心中大為不悅,這女子也太沒有規矩了,竟敢拒絕本王邀約,若是其他姬妾,有如此恩寵早就該酬謝神恩了。
趙權看了看長亭,心中嫌她不識抬舉,又見她臉上神色自然,並無忐忑之色,怕是久在山野,從未受過教化,心中還茫然不知自己已經大大開罪了人。
趙權按下心中不悅,聽她說起要練劍,存心要挫她銳氣,臉上饒有興趣地笑道:「那日本王見過姑娘的劍,確實乃難得一見的寶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見識一下江姑娘的超群的劍法?」
長亭有些訝然地看了他一眼,再不好拒絕,只謙虛道:「王爺謬讚,長亭劍法未至大家,何敢稱超群。王爺既然要看,長亭不敢拂逆,只是刀劍無眼,王爺可得小心。」
趙權聽她語氣真摯,卻隱帶自負,不禁笑了起來,一抬手,只見一人快步過來。
長亭一看,竟是那日在山間射殺美貌女子的人,長亭見來人步履沉穩,一雙眼湛然有神卻又內斂,猜想這人武功修為決計不弱,垂了眼,等待趙權的安排。
趙權笑著對來人說道:「焦衡,就由你陪江姑娘過過招,江姑娘劍法精妙,讓我們也開開眼界!」說完看著長亭。
長亭心中勉強,並不想和這人比劍,一眼看到趙權笑容中的冷意,心中忽然坦然,比劍而已,自己何曾怕過誰。
抱拳對焦衡行禮道:「還請焦兄多多指教!」
焦衡年紀輕輕,卻沉穩大氣,面色不變,依舊一副漠然之色,抱拳回禮:「姑娘客氣了,請!」
長亭也不扭捏,橫劍而立,揚眉一笑,道:「請恕長亭無禮!」
說罷劍指焦衡,挽了一個劍花就向他攻去,旁邊的人尚未看清,剛才長亭分明離焦衡足有兩丈遠,一晃眼,她似是一步之間就攻至了焦衡面前,眾人心中暗道神奇,這女子竟有縮地之術不成?!
只聽「叮叮」聲不絕,倏然,兩人□□錯影,焦衡退出戰圈,猛然立定,心中暗驚,他本來打定注意引她來攻,然後反攻為守,挫她銳氣。
卻想不到這女子劍術如此了得,先是利用輕功,在一踏之間造成縮地成影的錯覺,另他大失所算,后在出招之間,竟招招鎖死了他所有的后招。
以他之能,也只能以退化解,不敢硬拼。
兩人隔空互看一眼,似是知道對方所想,雙雙躍起,攻向對方,劍擊聲不斷響起。
兩人身影在空中不斷交錯,旁人只感到劍氣凌烈,兩人身影飛快,幾乎分不清誰是誰,更不用說看清劍招。
兩人瞬間交手十來招,「叮」地一聲,兩人硬拼一劍,分向而飛,焦衡甫一立定,不待女子攻來,揮劍直取女子面門。
女子夷然不懼,卻並未化劍為守,面上一笑,劍尖在面前似是緩緩地畫了一個圓,劍勢倏然破圓而出,急刺而來,竟是以攻對攻,以快打快。
焦衡本想嗤笑她這種打法簡直不要命,自己決可在她攻來之前,刺殺她,可再一看,女子劍勢似是直攻,可劍尖隱隱晃動,看似劍勢不穩,可依女子的劍術如何會如此?!
焦衡知道,這是女子催動內勁使劍不斷變化方向,卻又讓他摸不透她是攻是守,攻又是攻向何方,后招如何,更難預料。
焦衡劍術家學淵源,后又師承名師,一路苦修方得今日成就,他又擅攻,卻不料女子劍法天馬行空,出招間全無一點匠氣,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更令人驚訝的是,她氣息綿長,內勁似是無窮無盡,出手間一派純正玄門內功心法,他心中及其納罕,江湖中什麼時候有這樣的青年高手,竟還是個女子?!
他首次感到自己落了下風,眼見自己的劍往對方胸口刺去,對方去不閃不避,焦衡眉頭一皺,心道女子決計不會如此不濟,心中暗倒可惜,可劍勢依舊一去無回。
劍氣卻猛然一緩,似是撞上了蛛網一般,自己的內勁像是被吸入了漩渦,劍尖不自覺往漩渦中心吸去,堪堪移了方向。
焦衡心中叫糟,眼見女子纖腰一扭,旋身而轉,自己的劍因被漩渦勁氣一吸,與女子差之毫厘而過,女子劍勢卻毫無頹勢,直直向自己胸口刺來,自己內勁被吸,全然不能後撤,心中只道:吾命休矣!
周圍驚呼聲一片,甚至還有侍女尖叫,趙權也忍不住大喝道:「住手!」
「蹭蹭」的侍衛拔刀聲四起,場面一時緊張了起來。
女子身形卻倏然在空中立定,看似一往無回的劍勢卻猛然變向,只聽「叮」一聲輕響,女子的劍似是蛛網般纏住他的劍,內勁迸發,焦衡只覺得虎口一痛,劍已經脫了手。
身體還直直向女子撞去,眼見就要撞實,女子望著他狡黠一笑,伸手一掌按向他的胸*口,卻內含吸勁,止住他的沖勢。
焦衡感覺她就要撞進自己懷裡,心中一驚,不自覺地伸出雙手想要將她抱住。
女子笑意不減,掌心用力,看似輕輕一推,卻將他推得倒飛了回去,女子借力撤身一躍,輕飄飄地立定在樹下,毫髮無傷。
焦衡甫一落地,就聽「嗡」的綿長一聲,他的劍插正好就插在了他腳邊的石板上,劍身微微顫動,「嗡」聲不絕。
焦衡不能置信地看著地上的劍,俊秀的臉上霎時紅得似是如夕陽一般,胸*口似乎熱辣辣的,不知是痛還是其他,心更如大鎚擂鼓般「砰砰」跳個不停。
焦衡不自覺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旁人看來,倒像他是受傷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