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2)
「焦校尉!」旁邊的侍衛紛紛大聲叫道,以為他被長亭打傷,連趙權心中也是大驚,沒想到這女子身手竟厲害到如此地步!
焦衡平日寡言少語,卻是極精劍術,跟著他這麼多年來,從未見動手輸了誰,人常稱他為軍中第一劍,忠心處又更勝他人,此次他遇刺,立刻就將焦衡調到了身邊,日夜貼身保護,卻不想,這江姓女子武功如此厲害,竟將焦衡的劍打落。
趙權臉上神色漸冷,也擔心焦衡是否受傷,沉聲叫道:「焦衡?!」
焦衡這才回過神來,立時單膝跪下,抱拳行禮道:「屬下不濟,讓王爺受驚,還請王爺恕罪!」
趙權聽他中氣甚足,並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心中稍安,焦衡抱拳的手正好擋住了他的臉,趙權與他熟悉,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也知道,以焦衡內斂高傲的性子,今日卻被一個女子打落手中的劍,怕是比殺了他還難受!
心中暗悔,不禁有些厲色地望向長亭,卻見長亭持劍而立,臉上笑意盈盈,一雙濃眉眉尖若蹙,襯得一雙眼睛修長飛揚,更似有得意之色流轉。
不期然長亭也轉頭望向他,並未收斂臉上神色,持劍抱拳,眼神清亮地看著他,趙權正好對上她的眼睛,卻似是不喜她的眼神,目光漠然地在她臉上轉了轉,隨即轉頭看向焦衡,柔聲道:「焦衡,起來吧!」
焦衡應聲而起,卻並未看向長亭,長亭見焦衡似是很不自在,心中暗悔方才不該打落他的劍。
本來只是切磋一下,可她視劍道如命,平日里和師兄比劍也從不刻意相讓,方才那晉王分明是想教訓她,卻沒想到焦衡如此在意輸贏,不禁上前幾步,伸手拔出焦衡的劍,雙手奉到焦衡面前,賠罪道:「焦校尉承讓了!」
焦衡臉上血一般的紅,伸手拿過自己的劍,握住劍柄,上面似乎還帶有長亭手上的溫度,這次連耳根都紅透了,沉聲回道:「多謝江姑娘手下留情!」
長亭這才注意到他似乎不是在生氣,只是訥於言語,心中不禁一松,笑道:「焦校尉客氣了,本是切磋,我也只是僥倖而已。」
焦衡聽她話語謙遜,他一向沉默少語,於情感更是木訥,此刻心中卻湧起了從未有過的感覺,被長亭按過的胸口,似是還在發熱。
焦衡罕見地笑了笑,誠心誠意地誇道:「姑娘如此年輕,劍術卻精湛至此,實為在下平生僅見,在下甘拜下風!」說完向長亭抱拳行禮。
長亭聽他語氣誠懇,眼神端方,絲毫不受剛才失敗的影響,可見此人心胸開闊,有容人之風,不禁也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回禮道:「焦校尉過獎了,長亭怎擔得起如此誇獎!」
焦衡有胡族血統,身材比一般軍士還要高大修長,低頭看著比他矮了快一頭的長亭,莫名有些羞赧。
他極為守禮,顧及長亭身份,肅然道:「以後有機會再向姑娘討教!」說完向長亭點了點頭,轉身回到趙權身邊,行了一禮,請罪道:「屬下無能,請王爺責罰!」語氣中卻無半點沉重之色。
趙權深知焦衡的性子,沉默寡言,只專註於劍道與軍務,此次比武失敗,他本怕傷了焦衡面子,怕他心裡過不去,卻不想焦衡一反常態,竟似是沒將這事放在心上,這倒讓他放了心。
趙權看著他,寬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勿需放在心上。」
焦衡應聲稱是,臉上卻有些紅,卻步退到了趙權身後,這才緩緩抬眼,眼角餘光看了看長亭。
長亭見周圍氣氛有些沉重,沉吟了一下,將劍負於身後,還是向趙權走了過來。趙權看著長亭緩步向他走來,心知她不願面對自己,臉上帶了一絲笑意,待長亭在他面前停下,方似是誇獎道:「江姑娘果然好劍法!」
長亭勉強一笑,謙虛道:「王爺過獎,長亭只是僥倖而已!」
趙權看著她額上微有汗意,雙頰微紅,秋日的陽光下,越發顯得她膚色瑩白,頭髮黑亮,只是雙眉過濃,全無可修飾之處,就如胡人的女子一般,美得毫無內涵,甚至略顯粗糙。
趙權素來喜好嬌弱含蓄的美人,如水墨山水,或者雍容華貴如牡丹,又或者清雅秀美如菡萏,這女子卻兇悍肆意如山間野草,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趙權移開眼神,似是不喜道:「姑娘劍法雖好,卻也應知道,王府重地,可不是市井酒肆,隨意走動,姑娘有空就在後院中練練劍也好,只是不要走錯了地方!」
長亭心中暗怒,這晉王早看自己不順眼,抓住機會便要敲打自己一番,可恨自己還救過他性命,早知道,就不該管那刺客,也不至於今日受到刺客一般的待遇。
趙權見長亭沒說話,心中不悅,冷冷地看著她,長亭與他對視,見他眼中冷然不屑的模樣,心中不忿,回道:「是,王爺,只是長亭多一句嘴,王爺可要加強府中防衛,若再有刺客,恐怕……」
尚未說完,就聽張勉厲聲喝到:「不得放肆!」
長亭止住了話,不願和他再虛與委蛇下去,卻見趙權笑得陰沉,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長亭神色坦然,心中暗想:最好把自己趕出去,免得再在這裡受窩囊氣!
趙權心中怒氣上涌,不知怎的,他極不喜面前的女子,今日竟敢對自己出言不遜!
暗自壓下怒氣,冷冷地說道:「本王的安危不用姑娘擔心!但若是姑娘再有行差踏錯,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見到雲程了!」
說罷抬腳就從長亭身邊走開,長亭心中一驚,猛然回頭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也未行禮,趙權步履沉穩,身後隨從烏壓壓一片隨即離開,院外的守衛也撤了去。
長亭心中不知這王爺到底想做什麼,暗自想道,看樣子他是不會讓自己知道師兄在何處,看來,自己還得另想辦法,儘早打聽出師兄的下落,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
否則真如他所說,若再有行差踏錯,恐怕會有無盡的麻煩,再見師兄就難了。
長亭收了劍,自去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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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風平浪靜,小院外也沒有侍衛值守,長亭卻老老實實地在院中呆著,還讓侍女找了些書來看,只是她興趣古怪,看的都是些《素問》之類的醫書。
侍女雖然奇怪,卻也巴不得她安分地呆在院中,請示了上面也就把書給她送來了。
長亭心中自有盤算,這日看了會兒書,似是無聊極了,將書一撂,吩咐左右侍女道:「天天悶在這小院里,我煩了,你家王爺不是說後院有幾處景緻還不錯嗎?帶我去看看吧!」說完就起身往外走。
侍女面面相覷,這幾日這姑娘從未出過院子,對她們也是極為和氣,她們雖然不說,心中早已暗忖這姑娘是個好性的人,不會為難她們,今日怎麼突然想出去逛逛,可王爺也沒有限制過她的行動,雖然吃驚,也不敢攔她,領頭的侍女忙向另一侍女使了使眼色,自己叫上另外兩個侍女跟了上去。
長亭跨出小院,心中暗自好笑,自己竟是在這個小小的院子困了好些天,深秋的陽光灑在她面上,長亭心情豁然開朗,回頭對跟著她的侍女笑道:「你帶路吧!」
那侍女上前兩步行禮,口中稱是,在一旁引路道:「姑娘請這邊走。」
長亭信步往前,雖是秋日,後園景緻依舊不錯,一路過來,居然沒有看到什麼人,倒顯得園中有些寂寞,可花草樹木一看就知有人經常打理,長亭隨口說道:「這園中倒是安靜。」
身邊的侍女謙和地回道:「姑娘有所不知,王爺很喜歡這園子,只是王爺尚未娶親,故而這後園住的人就少,王爺又喜靜,後園就少有隨意走動的人,再者,姑娘往前再走走,就知道這園子有多大了。」說完一笑。
長亭點點頭,順著侍女所指之路往前走去,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拐出一片崖石,面前豁然開朗,竟是來到了湖邊。
深秋湖面殘荷枯枝,卻另有一番情致,長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是極為放鬆,笑道:「想不到這後園還有這麼大一個湖!你家王爺倒是享受。」
幾名侍女偷偷掩嘴笑了笑,卻不敢說什麼,領頭的侍女上前行禮道:「走這一會兒,姑娘可是累了,前面有個亭子,姑娘過去歇歇吧,那亭子建得地勢高峻,可以一覽平湖風光。」
長亭聽她說得有趣,抬腳就往亭子那邊走去,果真這亭子建在一處崖石上,亭亭翼然,遠看竟像是無路可上一般,經侍女指點,長亭順著小路階梯往上走,小路修得隱秘彎曲,侍女們伸手扶著長亭,生怕她滑腳。
長亭很配合,任由她們扶著自己,轉過彎處,長亭借著崖石遮住了後面侍女的視線,倏然出手,並指點了兩個侍女的昏睡穴,兩個侍女應聲而倒,長亭挽住她們,順手將她們倚在了崖石邊上。
然後「呀」的一聲,後面侍女聽聲以為長亭出事,忙轉過崖石,急道:「姑娘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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