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鵝毛大雪漫天飄揚,滿世界的純粹白。
林晚陸淮和小孩子們四處抓雪,你來我往玩得好不暢快。
表哥表嫂們則是站在屋檐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間帶上嫌惡的笑容。瞧他們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好似下場玩兩把,便會丟了公子哥和貴婦的格調。
像這樣拘泥於高貴身份的富家子弟,遠比大街上辛勤勞動的清潔工來得粗鄙。
林晚和陸淮照樣玩自個兒的,幾乎要玩瘋了,這時老管家突然發話,說老爺子友情贊助獎品。
贏家得酒庄,輸家得粉紅色的大棉襖。
表哥們當場擼袖子,開始自吹自擂打雪仗的架勢,搶著要打雪仗。
林晚嘖嘖感嘆:「至於這麼見錢眼開嗎?」
陸淮瞟她一眼,「南苑閣。」
林晚立馬伸手進口袋,摸了又摸,直把紅包摸得暖烘烘的。而後一本正經:「有錢讓人開心,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見錢眼開的原因。但我的意思呢,是希望大家向我學習,有錢沒錢都要開開心心每一天。」
陸淮低頭,壓著嗓音道:「老頭的酒庄不對外開放,收藏不少酒。」
「能賣很多錢?」
「也能自留。」
哇哦!
轉手賣掉很多錢,自留紅酒能美容,血賺不虧!
林晚東張西望,發現下場的都是表哥們,正掂量著雪球在地上猛砸。
很有鉛球高手的力道和狠勁兒,留給她的眼角充滿陰毒,彷彿在說:剛剛在麻將桌上耍嘴皮子開心不?有本事你繼續打雪仗,我們再來比劃比劃。
林晚:嘔嘔。
傻子才和你們硬碰硬。
她轉頭拍拍陸淮的肩膀,語重心長:「我突然發現,沒錢就很快樂,有了南苑閣加倍快樂。」
「現在有個機會擺在我的眼前,我好像可以超級宇宙無敵快樂。你想不想為了我的快樂,自我犧牲一下?」
陸淮眼睫斑駁,漆黑瞳孔散散的,看著那群蓄意待發的表哥們,彷彿獅子看著阿貓阿狗煞有介事的挑釁。
「有什麼好處?」
麵皮很薄的林總快速衡量,酒庄的價值與面子的價值,當機立斷地叫道:「陸淮你可以,陸淮你超行,加油加油加油!」
嫂子們表情忿忿,扭頭也叫道:「老公你也行!」
「老公老公加油!」
「阿燁你要贏!!」
剎那間全場淪為啦啦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另闢蹊徑賣隊友。
林晚捂嘴偷偷笑,被似笑非笑的陸淮捏住臉皮。
「疼疼疼,哎呦哎呦臉皮要掉了,我要毀容了。」
裝模作樣地求饒著,趁陸淮鬆手的剎那,踮腳在他臉頰親了一下。林晚理直氣壯地推推他,作出扔神奇寶貝球的姿態,氣勢十足地喊道:「去吧,皮卡丘!」
月牙似的大眼睛,瑩亮溫軟,陸淮無力抵抗。
他想,所有人都弄錯了。
他布下天羅地網,她進來肆意打滾,最終被拿捏在手心裡的人卻是他。
明知道她情緒泛濫又鬼主意多,哭哭笑笑沒人理會,自然會乖乖地收斂情緒。但他比任何人都容易心疼,看不得她半點失落和難過。
寧可為之上刀上下火海,區區雪仗又算什麼?
冰涼的雪球砸在臉頰,陸淮自陸太太的笑顏中回過神。遠遠望著得意的陸仁迦,狹長的眼中重浮少年時代的桀驁與不馴。
他脫了外套,罩她滿身,彎腰取雪,再抬手——
陸仁迦猝不及防,被砸得跌坐在地。
陸淮回頭,以大拇指抹去面頰殘留的雪,漫不經心道:「很久之前我說過,別人有的你要有,別人沒有的你也要有。」
「我說到做到。」
風把碎發和雪片撥弄得凌亂,林晚將髮絲勾到耳後,發現心跳撲通撲通。正猶如童話故事裡撞擊心房的小鹿,竭盡所能地傳達出一個訊息:
你真幸運,嫁給喜歡又值得的人。
她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細牙,「謝謝你。」
他歪頭,恰到好處地躲過陸仁迦的攻擊。
「不客氣。」
陸淮轉身走進雪球往來的庭院中,彷彿走進槍林彈雨的火光之中。這一刻,夜色深沉暗淡,唯有這個男人熠熠發光。
*
「加油加油!」
「阿國小心左邊小心小心!」
「右邊!」
「陸淮又來了!!」
沒人和陸淮組隊,表哥們抱團欺負表弟,用四個字生動形象一下,就是狼狽為奸。
成語儲備量很ok的林總,還能再拿出很多個四字,比如人面獸心人模狗樣表裡為奸臭味相同一丘之貉。
一口氣都不帶喘的哼!
好在陸淮有策略,看準表哥們『公子哥』習性很重,先逐個擊破。這群表哥本不是一條心,此時你推我攘的,拚命拉人擋雪球,最後一一敗下陣來。剩下身體素質很不錯的陸仁迦。
雙方不約而同地背靠『堡壘』休息,場面陷入僵局。
陸淮先一步恢復體力,再度發起攻擊。
眼看著大大小小的雪球,如冰雹般瘋狂下落,陸仁迦伸出雙手遮擋頭部。他想盡辦法躲閃,眼珠天南地北地亂瞟,瞧見個圓圓的小屁股。
是二表哥家的大兒子,剛才還和小表妹抱頭痛哭的那個。七歲大的孩子比三歲更遲鈍,來爺爺家還帶一桶玩具,正傻乎乎地鏟雪玩。
又胖又笨又膽小,不過作為擋箭牌剛剛好。
陸仁迦忽然伸手拽住他,推出堡壘。而後自己打個漂亮的翻滾,躲在大胖小子身後,兩手抄著雪,伺機而動。
陸淮雙手揉著雪球,似乎正在觀望角度。
陸仁迦捏一下小胖子的屁股,他便哇哇大叫:「小伯不要打我!」
這時候還挺聰明的嘛。
陸仁迦笑,再捏。
「不要扔我嗚哇哇哇哇。」
小胖子乾嚎起來,自家爸媽都別過眼去不想理會。
這個兒子生來便害得母親受盡苦頭,胖的眉眼全擠在一塊兒,丑到不行。再長大點,父母發現他智力和反應也跟不上,趕緊又生了個活潑伶俐的小兒子。此時小兒子正哈哈大笑道:「媽,你看哥,他都要嚇得尿褲子了。」
林晚見狀叫了聲陸淮,對他搖搖頭。
陸仁迦卑鄙無恥,拿小孩做擋箭牌,架不住人家爸媽願意。陸淮卻是不行的,他的存在他這人即是原罪,做什麼都要傳出惡名,說他以大欺小。
而且小孩無辜,不論陸淮成功失敗,他都出盡洋相,回家指不定被父母怎麼教訓。要是真的嚇到失態,留下更深的童年陰影,長大以後又是個傷痕纍纍的成年人。
酒庄而已,不要也罷。
別人要做昧良心的事任由他們做,我們不奉陪。
林晚眼裡是這個意思,陸淮自然看得懂。
他反手丟了雪,往回走。
陸仁迦不服氣地叫囂:「怎麼?形勢不妙就要溜?」
一團雪落在腳邊,陸淮渾不在意地踩了上去,側頭留下一句話:「不和拉小孩墊背的孬種玩,臟手。」
清幽的月光照亮陸淮半張臉龐,稜角分明,不可一世。
還有那種充滿輕蔑的眼神,彷彿眼前一切皆螻蟻,沒有資格令他正眼去瞧的模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陸淮總是如此高高在上。
憑什麼?
所有人都在日以繼夜地學習,拼了命地揣摩老爺子的歡心。他竭盡所能,渴望著摸頭與誇獎,卻全部被陸淮輕鬆贏去。
而且躲開。
終於有一天陸淮被趕出家門,為什麼今年又重得重用的模樣?為什麼老爺子眼裡永遠只有小叔和陸淮,這兩個叛逃本家的東西?
被掰斷的腿仍然隱隱作痛,想起老爺子淡淡的指責,想起他的偏心,陸仁迦猛然紅了眼睛。
內心活動不過剎那,他爆發得很突然,猶如餓狼般猛地撲了上來。
陸淮至小到大挨過不少打,其中不少來自陸仁迦。他總是不以為然地看著,連手指都不屑動彈。
這種連自己輸在哪裡,都不明白的白痴。
他想:沒有動手的必要。
但今天林晚在,她不喜歡血光,尤其發生在他身上。
她既堅強又脆弱,有膽子獨自面對發瘋的林笙,骨子裡卻依舊是,那個因為額頭屁大點傷哭個不停的哭包。成為陸太太之後,也許會哭得更厲害。
陸淮完全抬起眼皮,黝黑的眼珠里映著二樓窗邊,老頭沒什麼表情的半張臉。
他想起來了。
陸仁丁二十六歲結婚,婚紗殿堂華美不勝收,門外卻靠老頭的警衛員,艱難攔阻著無數新歡舊愛。當晚老頭動了鞭子,將陸仁丁的後背抽得鮮血淋漓。
後來他也踉蹌跌倒,躺在病床上,示過此生唯一一次的弱。
他說他試圖教育出頂天立地的男人,既能在戰場廝殺,在商場玩弄權術,又能將事業留在家門外的好男人。
是那種在事業上野心勃勃,對家庭對妻子富有責任心的好男人。
他沒有成功過,也知道難以成功。因為即使是他,也曾意外背叛過妻子,有過私生子。
老頭承認自己的教育方式存在差錯,也承認自己年輕氣盛時,教育方式更為冷硬,因此才會錯失,他那距離完美一步之遙的小兒子。
不過醒來之後,照樣以固有方式教育著子孫,彷彿從未動搖。
永遠不要對自家人下手,老頭說這話時有別的補充理論:永遠不要因為利益對自家人下手,但你可以因為更小的家,捨棄大的家庭。
事業上得饒人處且饒人,沒有足夠能力便不要成家。成家之後便做好為之放棄很多利益的準備,而後為家庭寸步不讓。
前者是尚有柔情的進攻者,後者是六親不認的守護者,陸淮以前笑他自相矛盾,如今才明白是什麼意思。
陸淮拽住陸仁丁的領口,將他掀翻在地上,將那顆愚昧的腦袋狠狠地埋進雪裡。
他知道他永遠無法領略老頭的意思,更知道在場這幾位表哥也永遠不會明白。對老頭而言,剋制不正當的慾望,遠比培養該有的慾望和謀略更為重要。
他們輸得很早很慘,卻在叫囂著偏心,自我欣賞著腦子裡微不足道的智商。
*
這一架打得厲害,好不容易才拉開。
陸仁迦面無血色,唇畔凍得蒼白,整個人幾乎成為冰棍。陸淮其實毫髮無損,唯獨手指頭紅通通的。
林晚突然拉著他的手,跨越過層層衣物,貼在自己的腰際。
她抖了抖,煞有介事地念出台詞:「透心涼,心飛揚!」
那頭嚷嚷著要找老爺子告狀,老管家卻眯著眼睛,只對陸仁迦道:「陸淮棄權,酒庄是你的。」
陸仁迦原地復活。
老管家又對陸淮頷首:「我帶你去拿衣服。」
粉紅色的大棉襖。
表哥表嫂們噗嗤一聲,陸仁迦哈哈大笑:「陸淮,好好拿你的『獎品』吧!」
「閉上你的爛嘴。」
林晚凶凶地抬起拳頭:「不然我揍你。」
陸仁迦心情大好,看著林晚都順眼起來,冷笑道:「弟妹別仗著陸淮太張狂,不然以後被掃地出門,在場誰都不會忘了你現在的樣子。」
再漂亮也沒用。
陸淮老子的確是個痴情種,但陸淮骨子裡沒定性。打死陸仁迦也不信,陸淮還能寵著個女人到老不成?
「我這是正常發揮而已。」
經過這一遭,林晚徹底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什麼表面的和平都不要維繫了。她大咧咧道:「抱著你的酒庄過日子吧,以後都別想來南苑閣吃飯!」
這群公子哥愛顯擺,逢人吃飯必定要在南苑閣的。
聲稱自己不愛去南苑閣還好,要是被人知道,他被南苑閣拒之門外,這身份檔次,便好像無形中下掉了,豈不時被取笑到死?
難怪陸仁迦著急,拽住林晚的大衣下擺,怒道:「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林晚笑盈盈:「我是南苑閣的老闆呀,我不讓你去,就不讓你去。你傾家蕩產也別想進南苑閣的大門,誰給面子都不好使。」
「你——!」
陸仁迦立即猜到她的『壓歲錢』是什麼,氣得要咬碎牙齒。
「我怎樣?」
林晚突然感受到做壞人的舒爽,繼續變本加厲的挑釁:「是不是氣到說不出話來,又想動手?還標榜成功人士,帶著紅三代富二代的高帽子,關鍵時候拉小孩出去擋槍的。不好意思問一下,你……不是垃圾成精吧?」
「林晚!」
陸仁迦終於想起她的名字,其他威脅的話語尚未出口,冷不防被陸淮拽住頭髮。
「幹什麼?」
「還不鬆手?你還想再打一架是不是?」
他慌張又憤怒地瞪圓眼睛。
「她膽小又怕生,表哥給我個面子,說話溫柔點。」陸淮語氣溫和。
溫和到古怪。
遲鈍的陸仁迦卻冷笑:「膽小?這幅伶牙俐齒的樣,你和我說膽小?」
點頭:「膽小,被丑東西嚇到就會這樣。」
好戲陸太太也不願錯過,立馬抱著陸淮的胳膊嚶嚶嚶,作出『我好怕怕我好柔弱』的無辜樣子。眼皮眨呀眨,故意噁心陸仁迦。
「你他媽的適可而止。」
陸仁迦拿手指頭對著林晚,「小心老子搞死——」
話到半途,手指被陸淮握住,輕巧地『咔嚓』一聲,拗成不可思議的角度。
陸仁迦發出殺豬般的叫聲,陸淮單手插回口袋,眼皮半抬著,像是玩笑般拍了拍他的臉頰:「威脅女人,這可是老頭的禁忌。表哥說話太沒分寸,不要怪我救場心切,還是快道歉吧。」
陸仁迦冷靜下來也明白自己受肚皮里的酒精影響,情緒上頭做了不恰當的行為。但他不怕。老頭不喜歡場面難堪,也不喜歡男人威脅女人,但陸淮今天沒做錯?
林晚還不是口出狂言?
他抿唇不語,握著手指幾欲落淚。
眾人紛紛開口打圓場,說過去了就算了,說陸仁迦喝多了失態了,請弟妹不要在意。陸淮卻不鬆口,忽然報出一串地址。
「那酒庄我去過兩次。」
他笑:「風景不錯,但是看起來很易燃的樣子。」
燈光被陸淮完全擋住,他投下整片黑暗,眼色乖戾。
這才叫徹底的威脅。
他發起瘋來真能燒了價值千金的酒庄,並且不留證據。
陸仁迦咬肌凸起,面目猙獰地瞪著陸淮,瞪著陸淮身後探頭的林晚許久,粗聲粗氣地說了句對不起。
「沒聽清耶。」
得罪人就得罪到底,林晚掏掏耳朵:「是不是太快了?」
陸淮點頭:「麻煩表哥再來一次。」
「對不起!」
陸仁迦拳頭捏得厲害,整個人在沙發里顫抖:「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嗎?!」
林晚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搶先道:「我接受了。」
然後拉著陸淮走。
「粉色的大棉襖。」
她的心情沒有受到分毫影響,期待地搓搓手:「我還沒見你穿過粉色,最好是那種大東北的花棉襖!」
畫面太美希望不只是想象!
陸淮懶散地勾住她的脖子,半個人靠在她身上,好像也沒受到影響。
老管家笑而不語。
*
「哇,看起來很不錯耶!」
攝像頭對準陸淮,咔嚓咔嚓就是拍,林晚賊兮兮地躲在一邊編輯微博。瞥見陸淮要脫外套,連忙發自肺腑地誇讚,「我說真的!真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性別平等算近年時尚圈的熱門話題,普遍的持方是:女生不該被女性化所約束,男生也不該被所謂的陽剛男子氣概所捆綁。
因此粉色絕非男生的禁止色。
陸淮身上這種帶灰調的粉色特別襯白膚色,早已成為男女通吃的寵兒。
「好看好看。」
林晚繞著他走了一圈,踮腳翻翻衣領又摸摸口袋,隨口道:「布料好像是老舊的流行不了,領口設計方式也是。不過雞腿袖符合當下流行,拿出來穿還是很炫的,這叫做復古時尚。」
她拉住陸淮的雙手,退後又看了兩眼,忽然笑:「你穿這個比大衣好看,圓滾滾的,像粉色的……大狗熊哈哈哈哈哈,」
非常好抱的樣子。
「你站著別動!」
林晚後退二十多步,再啪嗒啪嗒衝過來,果真抱住一團軟綿綿的被子似的。陸淮抱著轉了兩圈,逗得她咯咯笑,像那種很容易滿足的小屁孩。
「易叔,這衣服還有么?」
老管家面容慈愛:「還有一件。」
陸淮為什麼問這個?
林晚一秒清醒,拍打著他的手臂:「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腳尖瘋狂撲騰也碰不到地什麼的……
死都不會承認的!
「剛才笑得開心?拍得開心?」陸淮陰惻惻,「今天教教你什麼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腦袋兩邊彷彿冒出惡魔角角了!
兄弟冷靜點!!
「你沒發現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結拜兄弟姐妹說的嗎?」
林晚哇哇大叫:「夫妻之間是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好歹沒飛,好心蹲下來給你拍照,顯得你腿特別長特別長來著!!」
「我還給你P圖了!!」
「美白濾鏡+五官立體,你竟然這麼對我!」
老管家繼續但笑不語,沒多久便瞧見林晚穿著另外一套粉粉嫩嫩的大棉襖出來。小兩口猶如大粉熊拉小粉熊,走上街頭應該能收穫不少孩子的喜愛。
「哎——」
林晚嘆長長的氣,低頭看著長至腳腕的大衣,再甩甩袖子,感傷:「管家叔叔,這也太長了吧?是女款嗎?」
老管家仔細想了想,發現陸家的孩子們,至少身高上都是傲視群雄的。男人們一米八,入門的太太們至少一六五打底。幾個小輩眼光淺薄,與模特結婚,更是拉高了海拔線。
大約是基因使然?
「是女款的。」
真是個令人惆悵的事實。
林晚不死心地問:「那我是家裡個子最矮的嗎?」
老管家實事求是:「是的。」
啊!
天崩地裂!
咔嚓聲在耳邊響起,林晚及時扭頭,活捉偷拍者陸淮。
「你都不蹲下來給我拍?!」
看完照片更憂鬱,「……這矮胖墩兒是誰?」
陸淮認真:「是你。」
「呸呸呸。」
「我不適合拍照片,我適合拍視頻知道不?」
林晚指揮他在遠處蹲下,快速整理服裝和頭髮,旋即放話:「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走台步!」
前世她相貌平平,台步卻走得一等一來著。
老管家貼心地拿出手機放音樂,富有節奏感且鼓點分明的那種。
察覺小兩口的目光,他微微笑道:「我在學習與時俱進。」
真的很努力哦管家叔叔!
林晚送出大拇指點贊,靈機一動,忽然表情自信雙眼倨傲,猶如螃蟹般外八字快步重來,簡直像黑社會討債的老闆娘。
「怎麼樣?酷不酷?」
「是不是被我的風采迷倒了?!「
陸淮和管家都笑,她又拐回來,「別笑別笑,現在我要認真了!」
繃緊肩背,她收斂住表情,精緻五官煞有介事的冷下來,邁步時腿伸得很直。膝蓋與腳尖朝前,動作乾脆利落、帶著力量感,彷彿步步生風。
林晚以專業的挑剔的眼光審視自己的視頻,最後的結論是:完美。
「完美無瑕。」
她飄了,不剪輯直接上傳了。
榮升為國民夫婦的小夫婦,難得更新微博,粉紅色大棉襖情侶衣甜得粉絲嗷嗷叫,下一秒又有搞怪視頻。
【我精神一震,然後……眼看著林總邁出六親不認的步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螃蟹的步伐!!】
【xswl,林晚媽媽愛你!!!!】
【我真的好吃人前高冷威風,人後只做你的小甜甜,這種神仙愛情嗚嗚嗚】
【林總是我見過台步走得最好的明星,除了身高!】
林晚咬著棒棒糖,怒而回復:別提身高我們還是好朋友!!
高冷林總竟然回複評論了!
粉絲們瘋狂湧來,花式調侃身高,試圖引起林總的注意!
兩隻大小熊回到客廳,當然必不可免地聽到笑聲。
網路上的陌生人給與讚美和善意,現實生活中的親戚卻惡意譏誚,好像非常具有諷刺性。林晚鼓起臉,連個眼神都不想給,那笑得最大聲的陸仁迦。
笑笑笑。
手指頭都笑斷掉了,還不滾去醫院治療?
正想著,老管家再度開口解釋:「這兩件是老太太留下的。」
眾人的笑定住了。
這個屋子能被尊稱為老太太的還有誰?
陸淮這個輩分都沒見過老太太,因為她身體不好,五十多歲便早早逝去,連大兒子成婚都沒見著。
老爺子孤身近四十年,沒有提過續弦,身邊全是男人,連保潔阿姨和保姆都不要。他不允許任何女人出現在自己身邊,年年到妻子的忌日,無論颳風下雨,無論身體狀況如何,都要趕往鄉下登山掃墓。
偏偏老太太留下的遺物不多,這兩套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有人按捺不住地問,老管家垂眸淡笑:「老太太生前在自學做衣服,自稱半個裁縫。她花了兩個月,為大少爺和大奶奶做了這兩套衣服,做完人就倒下了。將軍怪罪這兩件衣服,藏了許多年,現在拿出來恰好給陸淮,兜兜轉轉也算緣分。」
完了。
去世前的最後手作物,又是老爺子藏了多年的東西,指不定看著摸著懷念過多少次。這東西本來不值錢,卻意義非凡。甭管你犯了什麼錯誤,穿這身衣服晃一晃,保准老爺子火氣降下去。
這不是免死金牌么?
在場的人品味出其中不可估價的意義,悔得腸子都青了。
尤其是陸仁迦,方才染上血色的臉又褪得乾乾淨淨。他不敢置信地摁住沙發,無意間碰到傷殘的手指,這下真的斷了,捂著手滾落到遞上去。
老管家視若無睹,他慈祥的笑容深處,滿是見慣勾心鬥角和傷亡的冷血。
「這是將軍的最後一課。他希望你們都能記住,贏了未必輸,輸了未必贏。」
「今晚就到此為止,請你們安靜地離開,不要再打擾將軍。」
「以後也不要再來了,這裡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你們了。」
眾人敢怒不敢言,心裡琢磨著老爺子的心思越來越古怪了。
「我們走吧。」
兩位最大贏家手拉手走出老宅,林晚忽然又說:「我們每個周末來看看爺爺吧。」
今晚過後,恐怕沒多少人願意再來探望這位『一毛不拔』的老將軍了。
陸淮捏著她軟綿綿的手指,應了聲好。
雪漸漸停了,但世界寂靜無聲,彷彿睡著了。
「回家吃個豪華版酸菜速食麵吧。」
林晚摸摸肚子,「我想吃流黃的那種荷包蛋。」
「嗯。」
後車鏡里映出重歸空曠的老宅,陸淮啟動引擎。
※※※※※※※※※※※※※※※※※※※※
以為番外我會提不起勁,沒想到寫得比正文還流暢還多……
對比開頭和結局,林總真是完全成長了,克服劣勢發揚優勢,我都要變成爸爸粉惹!!【但我害怕我寫不完番外了,我瑟瑟發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