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那是一副畫。

一副看得出有些年代的畫了。此畫雖然被人精心保養,但紙面還是有些泛黃。畫面上的人也有些模糊。

但，葉思君只抬眼看了那畫一眼，立時就被畫中人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畫中人活潑俏麗，梳著雙丫髻,穿著普通的衣衫，看起來年紀很小，但卻絲毫無法掩飾她通身的氣派。

她輕輕巧巧的蹲在花樹下,面前是一隻肥肥的大狸貓。兩雙同時又大又圓的眼睛對視著,讓人都無法分辨誰更可愛些。

這時，突然有人叫了一聲,那畫中人聞言，循著聲音抬起了眼眉……

明媚的日光，通過繁茂的花樹，灑在這一人一貓身上。斑駁跳躍的光芒將那雙懵懂的雙眼,映襯地流光溢彩，令人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畫中人莞爾微笑，眼角下那顆淚痣更顯得驚心動魄。

是她……竟然是她？！

「公主可知她是誰？」虞貴妃眼波流轉,淡淡問道。

葉思君止住心中悸動，垂下眼眸道：「看起來甚是眼熟，但是,一時三刻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貴妃娘娘,可知？」

「是嘛……公主竟然不知這是何人。」虞貴妃狀似漫不經心,實則卻是把葉思君的一舉一動都牢牢的記在心中。

見葉思君還是露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虞貴妃側身坐在一旁的紅木交椅上,仰臉看著畫中人道：

「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前朝公主——梧。」

葉思君心頭一跳，果然是她。

是葉二的母親，是葉家大奶奶送過來的畫中人，也是那亭子中的玉像！

她無數次猜測葉二母親的身份，也早就有預感她的身份必定非同小可，與宮中肯定也是關係匪淺。

她想象了無數種可能。但是，這次當虞貴妃如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的身份。葉思君還是有一瞬間的震悚。

葉二的母親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前朝公主。她受盡前朝皇帝寵愛，為她挖空了一座山，搬進宮中建了雲谷；為她建了阿華塔；那些事迹即使過去了十幾年，還在世間廣泛流傳。

可又有誰會曉得，那備受寵愛的前朝公主卻變成了一名邊疆花魁，好不容易生下了個體質虛弱的女嬰便撒手人寰了。

「她、她竟然就是那前朝公主……那座玉像？」葉思君驚訝道。

虞貴妃緩緩收回視線道：「那座玉像乃是皇帝陛下派人所建，並不是什麼前朝皇帝為了自家公主所造。呵呵……前朝亡國之際，那公主才不過幾歲，如何會有那種驚天動地的美貌，與這悲天憫人的表情呢？」

「那座玉像……是皇帝陛下所做？」此事涉及皇族秘事，葉思君當下便做出欲言又止狀。

既然虞貴妃會請她來漪瀾殿專門說此事，她肯定有自己的目的。所謂多說多錯，此時葉思君並不需要多說。那虞貴妃也會告訴她許多有效的信息。

事實上，葉思君想的一點也沒錯。

虞貴妃靜靜地看著那畫像，彷彿陷入到了回憶中。

「你猜測的不錯，不但是那座玉像，連這幅畫便是當今皇帝陛下所畫。」

「那時她不過豆蔻年華，而他也是年少張揚。人生若只如初見……當年，前朝公主扮作小小侍女在宮中遊盪，意外見到了跟著回朝訴職的康國公世子。一個不過當她是小宮女，一個當他是新來的小侍衛……」

「呵呵……」虞貴妃輕笑了一聲，又喃喃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一見傾心，再見斯人傾國傾城，如何不會讓人牢記心間。即使，幾十年過去，日日相伴也比不過當時的一點心悸。」

葉思君輕聲道：「那此畫像……是皇帝陛下在宮中所畫嗎？」

虞貴妃回過神來，道：「伴君如伴虎。此畫像是皇帝陛下入主宮中之後，一日醉酒憑著記憶所畫。本宮無意得到，珍藏之……卻也變成了本宮的護身符……」

葉思君秀眉輕蹙，她突然告訴她這些到底是何目的？

「所謂紅顏薄命，當年前朝公主深受前朝皇帝的寵愛。據說，大廈將傾之際，前朝皇帝將一國之財力盡數藏於一處，並將可以打開寶藏之鑰匙交給了這位前朝公主。」

「她手握如此多的財富，難免也有心之人覬覦。沒多久后，這前朝公主便香消玉殞。美貌佳人竟然變成了一堆焦炭……」

虞貴妃嘆了口氣轉身，拉住了葉思君的手道：「本宮知小皇子承廉喜歡你。那公主可曾想過，承廉為何喜歡你嗎？」

「有幾分知曉……」葉思君怯生生道，「大抵我與小皇子故去的母親有幾分相似。」

「呵呵……公主聰慧。」虞貴妃忽而笑了起來，「不過的確如此。這人啊，年紀大了總喜歡回想往事，對已經故去的故人也會越來越思念。此乃人之常情，即使皇帝陛下也不能倖免。那你又可知皇帝陛下又為何要封你做公主？」

葉思君心頭一跳，她如此問又有何意思？

「……是因為我與前朝公主……長得有幾分相似嗎？」

「公主果然冰雪聰明。」虞貴妃抿嘴淺笑了一下，「只不過有那麼一點點相似，皇帝陛下都會把最低等的賤婢封妃，更何況遇到了你……幾乎與前朝公主一模一樣的姑娘呢……公主啊，你可聽說過紅顏薄命？」

「貴妃娘娘何意？思君聽不明白……」

虞貴妃斂住了笑容，深深地看了葉思君一眼，用力捏住了她的手：「身為天子，自然可以為所欲為。皇帝陛下第一次在漪瀾殿中見你時便已失態。你還記得嗎？」

葉思君臉色一白，瞬間低下頭去，低聲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無妨。」

虞貴妃鬆開葉思君的手，突然語氣沉重道：

「公主只要記得，公主能夠被封做公主，本宮也居功至偉。是本宮提議皇帝在先，這也是快刀斬亂麻，省卻了許多麻煩。如今……皇帝年紀漸漸大了，難免體力不支。太子又不爭氣，放眼整個大夏，也便只有吾兒睿王可堪託付。你還年少，未曾有個孩子，也不懂父母之愛之，則為之計深遠的道理。」

她頓了頓，盯著葉思君的眼睛道：「公主，本宮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聽著虞貴妃的語氣越來越重，葉思君深深低頭，一刻也不敢抬頭。當她聽到虞貴妃最後的幾句話，還有什麼不明白。

虞貴妃是明裡暗裡告訴葉思君，皇帝因為移情，會喜歡所有長得與前朝公主相似的女子，比如產下小皇子、已經故去的賢妃；比如被人斬斷成兩段的林更衣。

葉思君與前朝公主如此相似，皇帝第一次見她就反應異常，這就讓虞貴妃心中擔憂。

在她的幫助安排下，總算沒有讓皇帝行差踏錯，做出強搶臣子的妻的事情來。是虞貴妃的計策，才讓葉思君變成了公主，解了後顧之憂。

若是葉思君是個感恩之人，就應該幫助虞貴妃的兒子二皇子睿王，成為未來大夏的主人。

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是皇帝好色如此嗎？他對她不是父女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呵呵……葉思君心頭冷笑，這虞貴妃往日裝的恭順溫柔，今日倒是終於露出她的狐狸尾巴。

葉思君商戶女出身，即使娘家葉家變成了當成了當朝首富，那又如何。其實，虞貴妃真正想要拉攏的是在她身後的鶴翔侯府、賀家軍！

纖細的手指顫抖的厲害，葉思君的聲音中也帶了一絲哽咽：「貴妃娘娘救命，我……我想今日便出宮回侯府去……」

「喲，怎麼嚇成了這樣？」虞貴妃拍了拍葉思君的背，哄道，「不怕，不怕，一切有本宮。本宮既然能讓你做成公主，自然也能保下你的鶴翔侯府。明日你出宮后，便請小侯爺往睿王別院一續，如何？」

「……好。」葉思君乖巧的應了。

得了葉思君的應允，虞貴妃便派人將葉思君送了回去。

迷離的夜色把整個皇宮籠罩的昏暗迷濛，搖擺的樹葉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猶如張牙舞爪的野獸。

葉思君冷眼看著漪瀾殿的宮人離去。她神色淡然，哪裡還有方才在漪瀾殿中的膽戰心驚、怯弱膽小的模樣。

「人心叵測……」

太子一倒，有人迫不及待了！

***

一夜很快過去，鳳棲公主向太後娘娘辭行。太後娘娘雖然捨不得，但還是同意了。

葉思君讓蘭兒收拾東西，卻見蘭兒的臉色蒼白，眼底青黑，顯然是昨夜沒有睡好的模樣。

宮中本來便有宮女值夜，葉思君想著蘭兒忙了一天，又受了林更衣慘死之驚嚇，便早早打發她去休息了，又如何會現在這幅模樣。

「怎麼了？是這宮中的床不舒服嗎？」

蘭兒聞言忙擺手道：「小姐莫瞎說，宮中繁華，床也是相當舒服的……是我、是我自己認床，睡不好的。」

「你……還認床？呵呵……」

自葉思君穿越而來，一直都是蘭兒陪伴左右，她如何會不知道蘭兒睡眠質量極好。無論到了何地都會倒頭便睡，怎麼還會有認床睡不好之說。

「你若是不實話實說，我便要生氣啦。」葉思君扭過頭去，佯裝生氣。

蘭兒見了也是心慌，猶豫了半晌，才在葉思君耳邊低聲說道：「我……我原本睡的極好，小皇子昨日也歇在歸兮宮中，他昨日受了驚嚇，所以，我便去他的外間睡了……然後……昨夜，小皇子突然被夢魘了。」

「夢魘？」

蘭兒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頓道：「小皇子……在夢中，夢見了許多……白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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