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造物(十六)
在黑衣的人襲來瞬間,亞當斯被迫腦子瘋狂運轉起來。
他根本不會人族的法術,人族對惡魔族喊打喊殺的,他會學人族的法術運行形式才怪了!可黑衣人搞出這一出,亞當斯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他只有暴露惡魔身份這一遭了嗎?
亞當斯幾秒鐘結束思考,已經暗自運轉起了魔氣,但就在魔氣從指尖流淌出的剎那,司易思腰際的法杖竟亮起來一道光——
那是一張光膜,邊緣流動著強大、讓人著迷的法力,讓人見到不由得目眩神迷。
黑衣人的武器碰觸到光膜,卻被它輕而易舉地吞沒進去……
在薄霧似的淡淡白光籠罩下,黑衣人驚懼萬分的縮回手,手上的武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溶解得只剩下一個柄兒!
這還沒完,黑衣人的惡意攻擊大概是觸動了某項禁制,以法杖為中心的地帶忽地呈現出一小片繁星遍布的天空。
亞當斯眼抽了一下,覺得現在出現的場景莫名的眼熟。
等星空凝聚成形,小型的星火拖曳著赤紅的尾部直朝黑衣人面部砸了上去!
咚的一聲悶響,黑衣人直愣愣暈了過去,他的頭髮正在火焰烤灼下迅速燒焦、彎曲和減少……一看就很痛。
亞當斯:「……」
他現在有些懷疑人生了。原來這黑心的人類聖者其實一早就給自己做好防護了嗎?
那他發布那一大通羞恥的宣言有什麼意義?!無論是誰都沒辦法靠近這時候的人類聖者好吧!
「這是歷練。」
亞當斯恍惚間聽見司易思帶笑的聲音,帶著種失真的空靈感,好似是他跨越了維度在與自己進行交談。
「歷練什麼啊!」亞當斯小聲咆哮,也沒多生氣的樣子。
防護在司易思身周的光膜太具有迷惑性,亞當斯已經看到不少民眾的心越加鬆動。光膜上的光帶有神性的光輝,不自覺就會讓人產生頂禮膜拜的念頭,亞當斯認為這甚至不是司易思刻意為之,而是因為——
他本來就是那樣無時無刻都無限趨近於神明的存在啊。
沒有什麼能遮蔽司易思耀眼的光輝,惡意、謠言不能,神也不能。
想到這裡,亞當斯不由得又多看了司易思一眼,這一眼過去,他突然發現金色的葉形裝飾物邊上多了抹鮮艷的赤色。
仔細一瞅,只見火鳳凰瞪著一雙漂亮的銀眼睛,暗暗掃視著它眼前的人群。
它鬥志昂揚,目光也很有針對性,恐怕是在暗自記下那些對司易思有惡意產生的人的存在……等著事後報復。
亞當斯一時複雜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很快,他清了清嗓子,面向萊茵國的人們無比篤定的說:「這是神明降罪於這個人——因為他意圖傷害神明最寵愛的眷者。」
他頭一回亮出了神秘的笑容,學著一些祭司飄渺又輕靈的開口:「神明的庇護一直存在著,這也就說明克萊爾大人、無罪!」
「可又問什麼?」
有人陷入了混亂的狀態中,兩種完全不同的說法攪得他們腦仁疼,不知道該信誰好。
亞當斯心裡冷笑一聲,心裡有底回答:「也許是有人受了矇騙,又或是受了來自於外界的誘惑。」
他話語里沒有指出是誰,可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指向尤利安!
畢竟克萊爾背叛這個消息一開始就是從皇室一方傳出來的。
已經有人信了亞當斯的話,他們自發的將暈厥過去的黑衣人捆束起來,有人揭了他蒙面的布,卻發現下邊是一張遍布著猙獰傷疤的爛臉,任誰也不可能從臉上辨別出來這人的身份。
「陛下……」有親近的侍從在一旁提醒依舊不慌不忙的尤利安,「放任他這樣說下去不會影響到皇室的威望嗎?」
「影響什麼?」尤利安無所謂說,「永遠也影響不了了。」
跟在尤利安身邊、很難不接觸到一些隱秘東西的侍從腳底湧上來一層涼意。
什麼樣的情況才會讓今天這樣的大事影響不了威望?除非……目睹的國民都死在了現場!
死人永遠不會透露多餘的事情。
下一秒,侍從的身體已經跪伏下去,死命地磕著頭。他什麼也不知道、他不該表現出來察覺到什麼的——
侍從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可是已經晚了。
尤利安眉眼含著瀲灧的笑意,卻又顯得玩味、冷酷:「知道這麼多,你遲早會死的……只是可惜,看來你會少活一會兒了。」
有面無表情的死士捂住侍從的口鼻,乾脆利落將他脖子割斷,再用一些法術的小手段將他整個人的痕迹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人命在當權者面前不值錢,人命在渴望造神的存在面前更不值錢。
*
另一邊。
「可笑。」司易思說著,目光看向萊茵。
這一位身披著太陽與月亮光輝的第二任聖者此刻正目光空洞站立在原地,形同木偶。
在請神的空間中請神的眷者將會短暫的去到神明的維度……也相當於是靈魂的維度。
萊茵此刻展現的是他靈魂本有的樣子,他睜開的眼睛的眸色不再是融化的燦金那樣耀眼的色彩,而是再普通不過的褐色。
為什麼他可以偽造出神明嗓音那種空靈狀態?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不再算是人類!
萊茵這個名字也起得非常有內涵,它代表著這個國家,這個名字恐怕是由尤利安賜下的。他用萊茵的名字代替神明的眷者的名字,何嘗不是想要用己身代替神明!
「神明呢?」
司易思環顧著四周。
他在萊茵的身上感覺不到什麼危機感,直接拋下了他左右掃視著。
司易思的直覺告訴他他正沉浸在醞釀當中的危機里,危險無處不在,並隨時準備著捲起洶湧浪潮將他吞沒。
慎行——
司易思索性閉上眼感知。
他聽見了彷彿從虛空而來的粗重的呼氣聲,好似海底水草搖曳一般規律。他更聽見了更加細小、不易捕捉的音符……
它們紛雜的攪動在一起,幾乎沒有將這個過於寂靜的地方渲染得喧鬧。
「心臟。」
砰的輕響帶動著一些器官的浮動,這是最好辨認的聲音,心臟跳動的聲音。
司易思一字一句說:「血液。」
有流水般汩汩流淌著的聲音,絲絲縷縷的血氣湧入司易思的鼻翼中。
他站定,一一將人身軀中的器官說了個遍。
然後他俯視著被薄霧籠罩的上空,確信自己已經陷入了牢籠當中。司易思請來的神明勢必不會是萊茵神,而是別的、絕不友好的神明!
他現在正處於這個神明的身體內部,彷彿待宰的羔羊。
當虛假被司易思給洞穿的時候,「它」似乎也覺得沒有躲藏的必要。
這是一個巨大的心室,但它和所有存在於這片大陸上的種族的身體構造都不一樣。
它的血是銀色的,沒有血管輸送,銀色的血流像一條條流光溢彩的緞帶在其中飛舞,好似九天玄女舞動著曼妙的身軀。
巨大的金色心臟佇立在最顯眼的地方,可它的外層不知多了什麼防護,讓它整體都顯得朦朧、神秘。
銀色、金色交織的心室充滿了所有人對神明的殿堂的幻想,這是何等壯觀、輝煌的地方!
「光……」
司易思聽到克萊爾喃喃,聲音里充滿著不確信的感覺。
一會兒后,他判斷:「我們請神的對象錯了,但這應該是一位正神。」
司易思感覺到克萊爾在猜測,這位請錯了的神明是否和萊茵神有什麼淵源,因為這地方給他帶來種熟悉、親切的感覺,就連一些「建築」的風格都有著隱約的相似處。
司易思也察覺到了身體的舒適感,好似沉浸在了溫床里,連靈魂都得到了慰藉。
可……
「是嗎?」靈魂化的司易思沒有法杖作為武器,但他經手的東西都可以變成武器!
下一秒,他伸手拽住一條正在飛舞著的「緞帶」,任憑它掙扎也沒有放手的意思,司易思將它從原本的崗地上直接掰斷了下來!
有黑紅的液體剎時間流淌了出來,又很快掩飾性的渡上一層柔光,變成了銀色的亮芒。
「只是障眼法——」
司易思眉目如刀,「銀色」的緞帶看著柔軟、順滑,到了他手裡卻一秒變成了一柄長刀!
「啊……」也就是在這時候,克萊爾恍然發現自己和司易思的形態都已經不再是人形,更像是被烤融了的白蠟,很快就會融化成一攤。
再在這裡多待一會兒,他們怕是就會被徹底融化,成了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
而他們的感觀、直覺都似乎在這裡遭受了蒙蔽!
克萊爾知道司易思也什麼也沒感覺到,他的直覺也並沒有被觸發,那他就這麼篤定這裡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司易思輕描淡寫的說。
說完,他似乎沒有了再多廢口舌的打算,握著長刀就欲要將巨大的、跳動的金色心臟破碎!
銀色的緞帶在他攻擊的過程中就已經紛紛斷裂,墜落下去的碎片由銀色變成了污濁的黑紅色,這才是這個地方的本質,什麼神明的殿堂?這是無數人的葬身之地!
到最接近金色心臟的時候,司易思手裡只剩下了一截短短的「刀柄」,它鈍得看不出一點兒鋒利的勢頭。
黑紅的碎屑擦著司易思的臉頰飄落,活似淌出來的一點兒鮮血。
司易思輕嗤一聲,用最鈍的「刀柄」以卵攻石的捅入了金色心臟!
刀不利造成不了傷害?那就讓他斬殺來看看!
司易思聽見很輕的一聲碎裂的聲音,下一刻他的身體順著衝擊的勢頭騰飛出去,一路衝到了外邊兒——
一股山峰壓頂似的巍然目光從頭頂處壓了過來。
連頭髮都沒有亂一絲兒的司易思安靜地抬起頭與頭頂上的目光對視。
他看見了一張龐大的、微笑著的神明的面龐。
這個神明長著尤利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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