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賑災·上

林傲雪一聲呵斥落下之後,扣押了小乞丐們的衛兵便要將那幾個欺負人的小乞丐轉押去城主府。

小乞丐們哭天搶地，喧鬧不止，大喊大叫說官兵欺負人，引得周遭難民紛紛朝這邊看，林傲雪走過去便給了那叫得最厲害，也是之前推人的小乞丐一個巴掌：

「閉嘴！」

啪一聲脆響伴著林傲雪的呵斥聲落下，直將那乞丐扇得愣住,眼裡還掛著淚滴，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漂亮女人。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十分尊貴的女人會親自動手，而且凶神惡煞，看起來就很不好說話。

那小乞丐眼圈一紅,噗通一聲跪下，朝著林傲雪連連磕頭,哭喊著自己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還請林傲雪大人大量,放他們一馬。

他那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林傲雪冷哼一聲，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這樣的話他以前也沒少說,這小乞丐只有十三四歲,但早已是個欺軟怕硬的老油條了。

從剛才林傲雪趕過來的時候他們想逃走,再被衛兵擒拿的時候喊著冤枉,這會兒眼看著局面被林傲雪控制下來,他倒是想起來跪下來認錯了。

但是，晚了。

「把他們帶下去，全部關進牢里，還敢再鬧，就給他們用刑！」

小乞丐們這下完全被嚇傻了，他們雖然沒見過牢里用刑，但卻聽一些年紀大些，因為犯了事被關進牢里的老乞丐說起過，什麼火鉗，什麼洛鐵，還有什麼泡了鹽水的鞭子，聽起來就讓人害怕。

小乞丐心生恐懼，不敢再鬧，衛兵們就將他們帶下去，依照林傲雪的話要把他們關起來。

林傲雪懲治小乞丐的過程被那兩個孩子看在眼裡，待她回頭，那三四歲的小孩子已經被圍聚過來的官兵嚇得不敢動彈。

大一些的少年看起來稍微冷靜一些，小臉兒崩得緊緊的，但他下意識攥緊的拳頭和眼裡閃爍的害怕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懼，以至於，林傲雪看過去的時候，兩個孩子又向彼此的方向靠了靠，彷彿能藉此從對方身上獲得一些勇氣似的。

林傲雪轉頭對身邊的衛兵說：

「去，重新拿兩碗米粥過來。」

衛兵得令，小跑著去了施粥的地方，盛了兩碗米粥過來，又在林傲雪的示意之下，將那兩碗米粥遞向那兩個孩子。

然而這兩個小孩面對三個乞丐的時候還能有勇氣站直了不害怕，但官兵當面，他們卻嚇得一個哆嗦，連退了兩步，大的將小的護在懷裡，不敢去接衛兵手裡的米粥。

林傲雪心裡冷冷哼了一聲，從這點就能看出，玉江城的城主是如何管理玉江的，這些孩子比起窮凶極惡的街頭痞子，竟然更害怕本應該能保護他們的官兵。

她走過去，將衛兵手裡的米粥接過一碗，朝那大一些的孩子遞過去，言道：

「你們別怕，這些官兵都是從京城過來保護老百姓的，不會傷害你們。」

那孩子看了那端著米粥的衛兵一眼，又看了看林傲雪，他沒見過長得那麼好看的人，而且剛才林傲雪還幫了他們，所以他認為林傲雪和別的人不一樣，她說得應該是真的，但他又很猶疑，話在心裡繞了一圈，才鼓著勇氣問出口：

「我們……也算是老百姓嗎？」

從父母死去的那一刻起，失去了庇護的他們就沒有過上一天正常人的日子，他一直覺得他們兩個和林傲雪口中所說的百姓，是不一樣的。

林傲雪沒想到會從這孩子口中聽到這樣一句問話，她愣了好一會兒，眉頭緊鎖，內心浮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心嘆自己的路還有很長。

偌大寧國，像眼前這兩個孩子這樣凄慘落魄的老百姓，還有很多。

「是，你們也是老百姓，受了欺負可以報官。」

那孩子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膽子稍大一些，喉嚨一動，又問：

「可是報官了官府也不會管我們的，我娘病的時候有人來我們家搶東西，鄰居幫咱們報了官，官府根本不管這事兒。」

他說著，嘴角一癟，眼睛紅彤彤的就要哭出聲。

林傲雪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臊得慌。

這和面對雲煙時的害羞窘迫不一樣，是一種由心而發的愧疚，像是有人扒著她的臉皮在地上磨蹭，糊她一臉血那樣痛。

是她管轄下的江山還不夠好不夠和平，所以才有人境遇如此悲慘，虧她前陣子還覺得自己把這江山打理得不錯，如今來看，哪裡是不錯，根本糟糕透了。

若按照這個勢態發展下去，所謂的寧國和前朝又有什麼兩樣？

林傲雪陷入深思，與她說話的孩子擔心是自己說錯了話，惹得林傲雪臉上笑容都沒了，他害怕極了，林傲雪可比那幾個乞丐有權有勢多了，若他們被林傲雪盯上，哪裡是一頓毒打就能了結的。

他嚇得瑟瑟發抖，把另一個小一些的孩子緊緊抱在懷裡，一眨不眨地盯著林傲雪，唯恐她說出些什麼要人命的話來。

林傲雪回過神，注意到兩個孩子情緒的變化，她眉毛一撇，有些無奈，小孩子的情緒真是讓人難以理解。但她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沉默可能是讓這兩個孩子誤解了什麼，便又將米粥遞過去，對那孩子說：

「這種事情，以後不會了，你們不是餓了嘛，來，先把粥喝了。」

那孩子驚訝地瞪大眼睛，被林傲雪臉上溫柔的笑感動到渾身顫抖，他戰戰兢兢地接過米粥，道了一聲謝謝，但他沒自己喝，而是轉頭遞給懷裡那個更小的孩子，囑咐他說：

「來，喝粥。」

小孩子早就飢腸轆轆，剛才那半碗米粥全灑了，他就喝了兩口，完全無法果腹，如今沒了危險，他雖然還是害怕，但飢餓戰勝了恐懼，他雙手捧著粥碗，咕嚕咕嚕就將一碗粥全部喝下去。

待他一碗米粥喝完，林傲雪又將另外一碗遞過去，依舊是年紀大一些的孩子將其接過，轉頭又問了小一些的：

「夠不夠，要不再喝點兒？」

小孩搖了搖頭，抱著剛才那個空碗，奶聲奶氣地回答：

「我不喝，姐姐喝。」

姐姐？

林傲雪愣住了，抬頭看向大一些的孩子那張烏漆嘛黑的小臉兒。

那孩子此刻臉色難看極了，顯然沒想到自己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戳穿身份。

被她護在懷裡的小孩也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姐姐囑託過的，不能叫姐姐，頓時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朝自家姐姐懷裡縮了縮。

林傲雪仔細觀察了一番，才噗一聲笑出聲，她剛才真沒發現，這男孩兒打扮，渾身破破爛爛的孩子，竟是個女孩。

隨後她想起了什麼，又低頭瞅了一眼剛才不小心捅破了姐姐秘密的小孩兒，那圓溜溜的眼睛和剛才說話的時候，那細細軟軟的語調，毫無疑問，也是個小女孩兒。

林傲雪原還以為自己眼力不錯，沒想到一來就認錯了倆。

但這樣的事情她不覺得奇怪，沒了父母的女孩兒流落街頭，如果不懂得保護自己，下場真的會很慘。就連她自己，當初在街頭行乞的時候，也把自己弄得糟糟亂亂，這樣才不會引起惡人的注意。

見林傲雪笑了，那大些的孩子抿了抿唇，看起來羞羞窘窘的，還有兩分可愛。

林傲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揉了揉兩個小女孩兒的腦袋，道：

「原來是兩個小女孩兒，把粥喝了，我給你們安排別的去處，好不好？」

她想將這兩個小孩子帶回京城，送去那種無後的百姓家裡，讓她們能過上普普通通的日子。

豈料那孩子聽到別的去處，眼眶立馬紅了，她以為林傲雪知道了她們的身份要把她們拿去賣了。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碗里的粥也不喝了，伸出小手抓著林傲雪的衣擺，哭道：

「大人，別把我們賣了，讓我給您做丫鬟吧，做牛做馬都行，我不要銀錢，但求大人賞我們姐妹一口飯吃！」

林傲雪錯愕極了，她哪裡就說要把這兩個姑娘賣了？

眼看那小女孩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帶著她身後那個年紀小一些的也跟著哭起來，林傲雪真是感覺手足無措，沒了主意。

「沐雪，怎麼了？」

就在林傲雪把不到方向，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兩個想偏了的小姑娘時，熟悉又溫柔的語調將她從尷尬無措的境地中拯救出來，林傲雪就像是抓著了救命稻草似的，滿懷希望地轉頭，看向款款而來的雲煙。

「煙兒，這兒有兩個孩子，剛剛被人欺負，我想說把她們送走，但她們一聽就哭，我沒主意了。」

雲煙聽林傲雪簡單講了一下經過，頓時笑出聲，她的笑容溫柔美好，連帶著讓那兩個撕心裂肺的小女孩兒也止了哭。

她們瞪大了眼睛，被雲煙美麗的容貌所吸引，原以為林傲雪已經夠好看了，結果還有更美的仙女姐姐。

林傲雪被雲煙笑得一頭霧水，但云煙沒理她，轉頭看向那兩個孩子，溫柔地笑道：

「剛才這位姨姨的意思呢，不是要把你們賣了，她想幫你們找個好人家，看有沒有人願意收養你們，讓你們過上好一些的日子。」

聽了雲煙解釋，那小姑娘明白過來不是要被賣，但她眼睛還是紅彤彤的，在雲煙和林傲雪詫異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地朝兩人磕了頭，說道：

「我們姐妹兩個承了大人的恩，不求大人替我們找個好人家，只希望大人能留我們在身邊做丫鬟，讓我們有機會報答大人大恩！」

林傲雪嘴裡唔了一聲，與雲煙對視，眼裡有商量的意思。

宮裡多一個丫鬟少一個丫鬟倒是不打緊，但做丫鬟哪裡有做人家閨女好。

這小孩兒也是個倔強的性子，她應當不知道林傲雪和雲煙的身份，所以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林傲雪想替這兩個孩子考量，若硬要送去給人收養，也不一定能讓她們過得好。

她看向雲煙，雲煙也在看她，兩人對視之後，各自心裡便有了答案。

「你真的想好了？要做丫鬟？你妹妹呢？以後也做丫鬟？」

那小女孩兒眼裡閃過一抹痛心，顯然對妹妹以後也要跟著她做別人的丫鬟很是愧疚，但這愧疚只一閃而過，她那張小臉兒上的神情就變得堅定起來：

「嗯，爹爹曾教過我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大人救了我們的命，我們就該報恩。」

林傲雪有些動容，雲煙也垂下了眸子。

「好，我們帶你們走。」

她同意了。

兩個小女孩兒都高興起來，雲煙提議帶這兩個孩子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林傲雪還要繼續給百姓施粥，就讓這次跟來玉江城照看雲煙和林傲雪起居的幾個宮人將這兩個小女孩兒帶下去梳洗一番，叫她們先在林傲雪等人下榻的小院中等候。

宮人們領著那兩個小女孩兒下去的時候，她們還有些害怕，但云煙鼓勵了她們一句，她們才稍稍安心，跟著宮人下去了。

待小女孩兒離開之後，雲煙轉頭去看林傲雪，神態溫柔地問她：

「這兩個孩子，你打算怎麼安排？」

林傲雪也沒想好，她抿了抿唇，回答：

「就先讓她們在宮裡當婢女吧，放在你的玉顏宮，怎麼樣？」

雲煙瞪了林傲雪一眼，嗔她：

「你撿回來的孩子，放在我宮裡養？」

林傲雪有點不好意思，她兩眼一彎，笑起來：

「我倆誰跟誰，我撿的不就是你撿的么？」

雲煙嘴裡輕嗤一聲，對林傲雪的狡辯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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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一章_(:з」∠)_晚一點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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