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鬼佬三蚊2
她始終會覺得今天實在算不得是個很好的體驗。儘管一切都進行得更加順利,嫻熟。
紗籠輕薄,在炎熱夏季格外好穿,解也不難。
系在脖子上的椰子扣兩角拉開,拆解;往下,拉出腰際的柳葉布條……
撫摸她徹底脖頸的手溫熱有力,只是沒有戒指。
她被這感知無端刺激了,沒有講話,有點失落地垂下眼睫。
視線跟著紗籠,看它輕飄飄的,整條墜落到地板上。與小小的內衣團一起,皺巴巴地躺在地上,彷彿失去了靈魂。
月光讓整個房間都蒙上一層清冷月白色,人也是,肌膚也是。
單人床窄小,床單每禮拜三都會更換一次,帶著清爽的肥皂味。
背脊剛觸碰到微涼的床單,她立刻稍稍坐起來一些,往裡挪了一點,想給他留出位置。
他卻沒動。半跪坐在她身旁,垂著眼,仔細打量她。
目光緩緩游移,停了下來。
兩條細瘦的腿,在月光的窗戶下白到剔透。
他自己卻衣冠整潔,靜靜立在床邊,像故意要讓她無地自容。
三月的海島,入夜了仍有些涼,冷空氣淌過肌膚,令她莫名覺得有點冷,下意識抱著胳膊,溫熱掌心揉搓手肘,也給自己一點心理的安撫。
然後一切開始了。
……
突如其來的一下,弄得她「嗚——」地一聲。
淮真閉了閉眼,回想起他的手指,潔白、修長,骨節分明,更覺得難堪。
雨季過後,植物園的樹叢與灌木發了瘋似的生長,入夜,蟄伏在熱帶樹林里蟲鳴此起彼伏。隔著一扇窗,越發襯得宿舍里安靜過了頭。
整個房間里只剩下她壓抑的喘氣,試圖以這種方式,將溢出的聲音吞咽回去。
他不講話,不作聲,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視線交纏,所有羞怯都在眼底,無處遁形。
他一定想發泄什麼,卻決意保持沉默。
更多刺激襲來,所有血液都涌下去,湧向同一個地方。纏綿的愉悅也涌下去,一處感官成了世界中心,思緒被一點點抽走,頭腦變得很鈍。
置在他背後的腳趾蜷縮起來。腳趾扣住床單,一隻小腿彎起來,將他后腰扣住。
剋制不住的小小驚叫里,纖瘦的腰腹,在月光的窗下,不受控制、毫無規律的一下、一下彈動起來。
她因有些缺氧而臉頰緋紅。
腦子裡有片刻的空白,思緒不知飛去哪裡,只抬眼去看窗戶外面。
她知道他在觀察她的表情,緩了緩神,她也垂頭去看他。
他不為所動,眼神有點過分專註。
月亮從雲里鑽出來的一瞬間,窗下的所有圖景都變得異常清晰。她才發現今天見到他直至現在,第一次有機會這麼仔細看他。
看他剪短的頭髮,月光底下沉靜的面容和淡漠的眼睛,腦海里滋生出一些很瘋狂的東西。
微微支起身子,跪在他面前,手摸索到他腰際的腰帶扣。
他一動不動,卻垂著頭,視線追隨她的一舉一動。
腰帶,外衣扣子,襯衫,外褲子……一併置在床頭的柜子上。
這樣便公平了。
兩人對坐著,一言不發。
布料緊貼肌理。
覆了上去,攏起來。見他沒拒絕,大著膽子勾勒,有些欠缺技藝。
他屏息,一動不動,留心她的動作,肢體反應卻和他冷靜的神態完全相悖。
怕他覺得的不舒服,兩手拽著邊緣,問他,「你有Condom嗎?」
等他回答時有些忐忑。
此刻剛剛才到香港念書,八個月里不知經歷多少顛簸;學業未竟,回美國路長而崎,有太多不安穩的因素在裡面。往後說不準會有什麼風浪,身體也不夠好,要是中招,現在幾乎是最壞的時機。
但她私心裡卻更希望他的回答是,沒有。
他配合她的動作,一邊說,「沒有。」
她嗯一聲,叫他先等一下。
稍稍支起身子,將手裡的東西一併置在床頭。
又偏過頭,摸索著將檯燈撳亮。淡黃的燈炮,光芒給米白的磨砂的燈罩篩過一次,篩到屋裡的光線柔和了不少。
因宿舍里頂燈昏暗,夜裡看書費眼,有天經過中環街市的小巷,從攤販那裡八塊錢買來這隻檯燈,帶回賓舍來,女孩子們都說她買貴了,「要是在上海能便宜一半」。但無所謂,總之她也沒機會去上海。
她拉開抽屜,摸索一陣,尋出那隻紙袋,垂著頭,在燈光底下撕開,取出扁平小藥盒,扭開盒蓋,裡面躺著四五粒小小灰黃色藥丸。
她將撕開的說明攤開來,放置在床單上;半蹲著垂頭去看,一邊對照著,捻起一粒,放置進去。
這動作無端刺激到了他,將她手腕鉗住,阻止她下一步動作。
她愣了一下。
尚未回過神,他已經傾身過來。
……
緩慢研磨了幾下。
毫不留情地,連帶藥丸一氣頂到最深。
她剛想說,坐葯放進去還得等上十分鐘。
陡然粗暴的動作,使得所有未發出的聲音都停頓在喉嚨里。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著相契處,驚恐的想:這樣葯還有什麼用……
他深深吸了口氣,垂了垂眼眸,又慢慢抬頭看著她,終於有些難以自抑。
不等她適應,也不給她任何時間適應,更沒有任何預警。
緩緩地開始了。
不適與疼痛感讓她倒抽一口冷氣,一動也不敢動,像最原始的生物應激似的,縮著身體,吃力的絞緊床單,被頂得幾次險些撞到床頭,又被鉗著腰拖拽回去。
聽到他溢出的氣聲,有點自暴自棄的想,就這樣吧,順其自然,也沒什麼不好。
月光從西窗照進來,被玻璃窗濾去一半亮。視線浸潤在半昏暗的月白色里,被他抱著的身體也變得不安定,像失重,彷彿隨時可能墜亡。
即便她努力控制著喘息,身體也做出了回應。
抱著他結實脊背的手指也不由自主蜷起來,如果不是沒有留指甲的習慣,幾乎能將他抓得遍體鱗傷。他也覺察到了,輕柔地攏著她,讓她貼近自己。
額頭靠著他滾燙的肩膀,淮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空氣燥熱寂靜,時光好像凝滯了,只偶爾聽見窗外沙沙風吹樹林,月亮在雲層間緩緩移動。
意識很快飛了出去,靜寂的屋裡只剩下駁雜凌亂的呼吸,此起彼伏,輕緩交錯。
·
她不知究竟幾次,三次還是四次,或者更多……到後來她腦袋昏昏沉沉,也不大記得清楚。
最後身上都已經濕透了。她像被扒掉了滿身筋骨,翻身倒卧進被子里,一絲力氣也不剩。
想抱她去洗澡,稍稍坐起來一些,便淌了出來,也不知究竟積攢了多少。
周三剛換洗的被子,禮拜五便髒了,只能明天早起拆卸掉,自己去中環找一家洗衣房清洗。
倘若是被露西·周發現提前更換了床單,她都不知該怎麼解釋。
她低頭盯著床單上那一團深色,甚至都沒有力氣哭,又重新躺下來,只說自己好累,想躺著睡會兒,讓他自己先去洗澡。
「你的拖鞋在柜子里。」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剛來的第二天就已經替他買好了,告訴他,「浴巾也有,在衣櫃,往裡找找。」
「哪一雙?」
「灰色那一雙。浴巾是黑灰色……我的是白色,早晨洗過澡,還沒幹透,不好用。」
他翻找了一下,猶豫了一陣,問她,「都是新的。」
「嗯。以為你會更晚一些才來,沒來得及洗,有一點味道。」她翻身過去,背對他,望著窗戶外面,吸了吸鼻子,「明天洗。」
他穿上拖鞋,在房間里靜靜站了一陣,才轉身進去浴室。
宿舍里再次靜寂下來。
沒有第一次在華盛頓廷伯旅店的痛,甚至有更多身體上的愉悅體驗,可是她就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儘管順利也溫柔地多,但細細思索起來,也並不是什麼很好的體驗。身體的怒火是徹底傾瀉了,更多的糟糕的情緒席捲上來,整個人心情跌落到谷底。
聽見水聲響起,她將自己團成一團,覺得委屈。
望著窗外,鼻子一酸,眼淚終於無聲的橫流下來。
小小房間里,兩人劇烈活動過後,竟然令窗戶蒙上了一層霧。
月亮在外頭移動,朦朦朧朧地,竟像游在霧靄背後。
剛來那幾天,持續地下雨。天氣還沒轉暖,房間里的暖爐還沒停。晚上關窗睡覺時,床上也會濛霧。
看見海上月,她便想起他中文名的典故:「中午的太陽晃一晃,便鑽進雲里,陰沉沉的天,所以是雲出。」覺得很可愛,沒忍住在窗戶上寫了這兩個字。後來天熱起來,她也有一月沒拉開紗窗擦窗戶,誰知玻璃再次蒙上霧,字竟然還隱隱的在那裡,襯著窗外的海上雲出,莫名讓她心裡溫柔。
實在被他折騰得筋疲力竭,盯著字看著了一陣,不知不覺打起盹來,也不知他多久回來的。
他擦乾頭髮走出來,正好看見窗戶上的霧,上頭寫著他認識的為數不多幾個中文字。他的名字。
月光底下抱臂蜷縮著的身子,給月光照的像月白的瓷器,上頭淡紅的痕,都是他的斑斑劣跡。
他走過去,在她身上搭了條毯子,赤著身側躺下來,從后將她擁進懷裡,下巴擱在她肩頭。就這麼靜靜相擁,茶香皂的味道溢散開來。
以為她睡著了,也沒叫她洗澡。辮子緊緊綁著,怕她睡得不舒服,便伸手替她解開。
手指梳理頭髮時,摸到她臉上的濕,才知道她哭了。
過了一會,她聽見他問,「疼嗎?」
聲音很小很輕,生怕講話大聲會將她震碎似的。
她說,「不疼。」聲音走了調,帶著氣聲。
過了好長時間,他才說,「對不起。」
她不理他。
他將她掖得更緊,沒再說話。
沉默了一陣,她終於有點忍不住不講,告訴他,「葯是學生會發的,走在路上,硬塞給學生。」
「我知道。」
「那你還——」
「我沒有生氣。」他知道她要問什麼,「生氣過,也有失望,甚至還很恨你。可到後來什麼都比不過一件事,就是很想你……很想立刻見到你。只要見到你,怎麼都好。」
她莫名給他講的又很想哭。
他接著問,「你有沒有想我?」
她沒有回答。
他追問,「有沒有?」
她大聲說:「沒有!」
他笑起來。
她瓮聲瓮氣地大聲追問,「戒指呢?」
他笑了起來,伸手在床頭摸索一陣,從大衣口袋裡拎出黑色絲線串成的項鏈,上面掛著兩隻戒指。一隻是老式婚戒;另一隻她從沒見過,纖細簡潔的白金戒指,上面鐫刻著一隻簡約的蝴蝶線條。
她立刻明白那只是他剛到紐約時定做的。
但她故意問,「你又訂了一次婚?」
他也故意說,「是的。和一個騙子。」然後輕聲笑起來,「你的那一隻,和晚到的行李一起送到德輔道的公寓,明天帶你去。」
她點點頭,「我以為你會……」她以為他會三月七日才來。
他微微眯眼,似乎也在在等這個問題。
她被他盯得莫名緊張,立刻岔開話題,「那你這幾個月……」又不太搞得懂怎麼委婉措辭,「這幾個月有沒有和別的女人來往。」
「女人?有。我的繼母,上司,都是很頻繁往來的女人。」
她很生氣,「我是說,比如,遠洋輪渡上有那麼多愛去遠東找樂子年輕人。」
他反過來問她,「你在遠洋輪渡上找樂子了嗎?」
她從窗戶上拿起一本皺巴巴的約翰福音,說,「開心?怎麼不開心,和使|徒約翰度過了無比愉快的二十四天!」
他大聲笑起來。
她氣呼呼地小聲問,「那你有沒有接觸什麼年輕女人。」
她吃醋使他莫名開心,「年輕女人?不記得了。國|務院接線小姐,和打電話祝我生日快樂的不知名陌生女人,算不算?」
即便知道他調侃自己,糟糕的情緒也不由因此消散。
過後又很疑惑,始終忍不住問他,「那你為什麼今天這麼……」太直白露|骨的詞她實在講不出。
他故意問,「怎麼?」
她覺得委屈,憋了口氣,「又凶又冷漠。」
他笑了,接下去,「還有呢?」
她不講話了。
他當然知道她想問什麼,「Feelpleasure?」
不及她回答,接著又問,「DidIpleaseyou?」
她點點頭,盯著窗戶外頭,耳根都燒起來。
他輕輕嘆息一聲,將她抱得更舒服一點。
在她頭頂蹭了蹭,聲音也變得很小很輕:「You』renotgoinganymore,right?」
她被他這句話弄得莫名一痛,心中酸澀,眼淚又止不住往下流,一句話也講不出,看什麼都是模糊一片。
他輕輕嘆息一聲,「Youliar.」
她微微偏過頭吻他,將他嘴唇與臉頰都弄得濕漉漉。
聽到滙豐大廈一點的鐘聲,她還詫異了一下。
往常蘇伊莎嬤嬤會在夜裡十一點半鐘敲賓舍的鐘,提醒女孩們該睡覺了。但不知今晚怎麼沒聽到。
她仰頭躺在床上,聽著鐘聲,轉頭催促他說,「你是不是該回去淺水灣飯店了?」
「不。今天不走了。」
她望著天,「舍監一準會去學校投訴我。」
他說,「合法留宿。」
她不可置信,「這裡是女賓舍!」
「回淺水灣已經沒有車。」
「……」
「還是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你無恥!」
「是。就是無恥。」
她有點語塞。
「或者你可以選擇在明天早餐桌上介紹我。」
「Noway!」
他笑起來,「明天跟我去淺水灣嗎?」
她點頭。「要在淺水灣飯店住多久?」
他說原本明天就可以搬進公寓,但過後一月都會很忙,要先去新加坡兩禮拜,再從澳門回來,沒太多時間呆在香港。
他問她要不要去他公寓里看看,有些什麼需要的,好叫人去置備。
她笑著說,「你忙過不來的話,要請我幫你布置新居嗎。」
他也笑,「難不成你想時常邀請我來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