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捉蟲)
王沅在得知兄嫂可能趁著王奉光出門,私自把她許給一個鰥夫后,立刻就讓采青把二哥請過來商議。
王駿聽她說完整個事情的經過後,不可置信,「該不會是真真聽錯了吧?嫂子是巴不得把你趕快嫁出去,但是大哥是我們的親大哥,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把妹子許配給鰥夫?」
王沅表情淡淡的,「若是事情放在以前,大哥決計不會答應,可是現在就說不準了。嫂子想先斬後奏,瞞著父親定下我的婚事,這事還需要大哥這個當家人做主才能定下來,咱們就等著看吧!」她與韋氏無血脈關係,韋氏此舉並不能讓她傷心,真正讓她寒心的是一母同胞的大哥,絲毫不念極兄妹情分。
「我去找大哥與韋氏對質!」王駿氣得臉上青筋畢露,拔腿就走。
王沅忙拉住他,「你太衝動了,父親不在家,你現在去找他們也無用,他們不會承認的。」
王駿捏著拳頭像頭困獸在室內走來走去,咬牙切齒,「我恨不得把他們狠狠地揍一頓!」
「有禮法壓著,咱們做弟弟妹妹怎麼敢對兄嫂不敬?更何況父親正在為你舉孝廉走路子,你把大哥與韋氏打了,名聲壞了,日後就做不成官了。」
王駿身為次子,無法繼承關內侯的爵位,王家大宅是祖產,必須留給嫡長子,若王奉光過世后,兩兄弟分家,王駿基本上分不到什麼,因此,王奉光極力想給次子謀一個前途。
「那該怎麼辦,難道就讓他們把你逼進火坑嗎?」
王沅攤手表示無奈,「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現在最重要的是父親的態度了,若是父親替我做主,那就再好不過了。」
幼妹的婚事一波三折,平靜和睦的家裡暗藏洶湧,王駿明白不能再簡單地看待問題了,「父親是我們的父親,同時也是大哥的父親,還是真真與延壽的祖父,父親未必可靠。沅兒,咱們還是要想想別的辦法。」
王沅乾脆地說:「我剪了頭髮去做比丘尼,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押著我上花轎。」她看著桌子上做女工用的剪刀,笑了,「父親生我養我一場,大不了我把這條命賠給他!」這是她所做的最壞的打算了。
王駿捂住她的嘴,斥責道:「你說什麼傻話,我不許你如此!」
「二哥,你別緊張,我只是說著玩玩,開玩笑的。」
「以後這種話連開玩笑都不許說,事情哪裡就到了你說的這個地步。我答應過母親就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就算父親大哥不管你了,我也一定會顧你的。」
王沅沒想到她的話讓二哥這麼激動,連忙安撫他,「我知道了,凡事都有二哥在,我不會做傻事的。我去大姐家住幾天,大姐在家時,像母親似的照顧我們,最是疼愛我們了,她說的話,父親與大哥都要聽幾分。」
王駿恍然,「對了,我們怎麼忘記了大姐,今日就護送你去長安城大姐家住幾日,順順散散心,省得與哥嫂抬頭不見低頭見,煩心。」
大姐王淑嫁到田家,夫婿田跡是個比較有能力的人,現擔任少府左尚署丞一職,負責宮廷事務。
對於弟妹的到來,王淑高興極了,她公婆都在,還有兩個兒子要照顧,每日忙得不可開交,抽不出身來,已經很久沒有回娘家了。王淑比王沅足足大了十歲,長姐如母,王駿與王沅兄妹兩都是她帶著長大,連啟蒙都是她教的。
王奉光請了夫子教導王駿學問,夫子向來嚴苛,下午還有課業,王駿不敢逃課,吃過午飯就急忙忙趕回家了。
兩個外甥太皮了,王沅逗著他們玩了一會兒,就累得不行了,感嘆道:「姐姐,你太不容易了。」
王淑讓乳母帶著兒子們去外面院子玩,屋裡頓時清凈下來,笑道:「這兩個潑猴兒整天攪得我不得安生,見到他們煩,見不到他們又想念,這種感覺等你做了母親自然就明白了。」
「男孩兒長大了就如雄鷹一般飛遠了,而且有了媳婦必會漸漸疏遠娘親,姐姐,你再生了外甥女玩玩吧,我們家裡的真真好可愛的,女孩子想想軟軟,又乖又甜。」
王淑道:「我生小二的時候難產,大夫說要好好的養上幾年才能再生育,兒女都是命中注定了,老天爺給我幾個我就要幾個罷了。」
姐妹倆好久沒見,有說不完的話,王沅靠在姐姐的肩膀上,聽她說長安城的趣事,越聽越有意思。
王淑的丫頭穗兒掀開帘子進來,請示道:「少夫人,阮姨娘新做了豌豆黃與棗泥酥,在門外候著,想要端來給您與二小姐嘗嘗。」
「讓她進來吧?」王淑轉頭對妹妹說,「我們家的這位阮姨娘廚藝很好,你正好嘗嘗鮮。」
王沅的目光卻是放在里穗兒身上,問道:「姐姐,穗兒梳著婦人頭,可是嫁人了?」
穗兒是王淑的陪嫁丫頭,十一二歲就跟著王淑來了田家。
王淑笑道:「我把穗兒給了你姐夫……」眼見著阮姨娘進來了,她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阮姨娘端著托盤走進來,半蹲著行了禮,將一碟豌豆黃與一碟棗泥酥放在案桌上,笑吟吟地說:「這兩樣點心俱是妾身親手所做,剛出鍋就端過來給您與二小姐品嘗了,還是熱乎著。」
王淑微微一笑,「你有心了。」
王沅也跟著說:「多謝阮姨娘。」
淡黃色的豌豆黃與褐紅色的棗泥酥散發著陣陣熱氣,王沅拈了一塊豌豆黃放進嘴裡,滿口香甜,甜而不膩,入口即化,誇道:「嗯,味道還不錯。」
阮姨娘笑道:「難得二小姐喜歡,妾身明日再跟您做一些。」
「你這不用了,」卻是王淑開口了,「你現在懷有身孕,不宜太過操勞,還是多加休息,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王沅震驚,重新打量阮姨娘,阮氏的肚子還沒有顯懷,看起來確實是胖了些,以前容長的臉變得圓潤。
等阮姨娘走了之後,王沅氣憤地說:「姐夫有了兩個兒子還不夠嗎,怎麼還左一個姨娘,右一個丫頭的納進來。」
王淑道:「現在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是窮人多收了幾斗谷,還想納個妾,更何況是你姐夫?」
「可是父親也沒有妾室呀?」
「咱們父親跟別個不同,他這一輩子全部都放在了玩上面,於女色自然就不看重了。好,我問你,若是讓你選,你是選一個像父親這樣的人做夫婿還是像你姐夫這樣的人做夫婿?」
王沅仔細想了想,實在不知道怎麼選,每個人似乎都有各種缺點。
王淑嘆氣:「世事哪能兩全,父親與你姐夫這樣的人還算是好的了,多得是那種既不學無術又貪圖美色荒淫無度的人。」曾幾何時,她也有過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幻夢,現實打破了這個幻夢。
見妹妹垂頭喪氣,王淑補充道:「夫妻就是合夥過日子。你姐夫人還是不錯的,尊重我,家中內事都交由我掌管,這些妾室們翻不到天上去的。」
王沅悶悶地說:「剛才我還催著姐姐生個小外甥女呢,現在想起來就覺得可笑,幸虧姐姐生了兩個兒子,以後不必為女兒操碎心。女孩兒生來就命苦,一喜一怒皆掌握在他人手中,不如男人能走出內宅,建功立業。」
「好啦,」王淑把妹妹攬在懷裡,「不許說這種喪氣話,你姐夫雖然有妾室,但是對我還是極好。而且我雖然沒有女兒要操心,但是眼下我還有個妹子要操心,等你嫁了好人家,生兒育女后,我才能徹底放下心來,以後才有顏面去地下見母親。」
王沅道:「眼下妹子就有事情要你操心。」她這幾日家中發生的事情都給王淑說了。
王淑拍案,「這個韋氏也太不像話了,大弟也是的,有了媳婦兒女連自家親妹妹都忘了,爹知道這件事情嗎?」
王沅道:「皇帝遊歷上林苑,召了爹去靚見,爹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咱們家居然討了韋氏這樣不愛護小姑的媳婦進門。娘要是還在,容得了韋氏囂張。沅兒,你放心,有大姐在,大哥跟韋氏不敢私自把你嫁出去的。」
王淑作為長姐,嫁的夫家又不錯,在娘家是說得上話的,她完全可以用長姐的身份壓制弟弟與弟媳,但是王沅仍然放心不下,「我就是擔心大哥與韋氏私下定下婚事後,說動了父親,父親順水推舟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王淑道:「韋氏現在就想著儘快把你打發出門,她挑的這個什麼鰥夫,還要背著父親定親,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家,我就是拼著命也要替你推了這婚事。你在這裡安心住著,等爹回來了,我與你姐夫親自送你返家。」
王沅終於安心了,「謝謝姐姐。」
……
晚間時分,王淑服侍婆婆就寢后回來,先去看了兩個兒子,然後才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問道:「少爺還沒有回來?」
穗兒答道:「少爺派豐收回來傳話了,說今日晚些時候回來,讓夫人先安置,不必等他。」
田跡為人細心,喜新不厭舊,雖然納了兩個妾,但對於原配妻子仍然十分關心。王淑心裡一暖,道:「你去吩咐廚房,讓他們把八寶雞湯煨著,等少爺回來做宵夜。」
「是。」穗兒應答。
王淑並沒有睡下,拿起一本書看起來,看的困了就和衣躺下,模模糊糊聽到屋裡的動靜,一下子驚醒過來,原來是田跡回來了。
田跡歉疚地說:「唉,本來我是想靜悄悄的,沒想到還是吵醒你了。」
王淑從床上起來,道:「我還在等你呢,只是小憩片刻,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亥時了。」(21點至23點之間)
穗兒把雞湯端過來,王淑看著丈夫狼吞虎咽地喝湯吃肉,一邊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說:「慢點,別燙著了!」
田跡道:「今天真是餓慘了,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王淑問道:「皇上出巡上林苑,最大的主子不在宮裡,你們忙些什麼?」
「咳,宮裡事情多著呢,皇帝皇后不在宮裡,馮昭儀不是在嗎,變著法子折騰,今日開桃花宴,明日侍奉太後去甘泉宮,我們伺候這群主子時間就已經不夠用了。而且皇上僅有一子一女,宮中嬪妃太少,現準備擇良家女子以充實後宮,這些事情也少不了我們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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