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3 章
仁祖靈柩入皇陵,是正和帝親自扶的靈。其餘皇子如今連封號不曾正式冊封過——早先除了正和帝和三皇子其餘人其實也不曾行過正式的冊封禮,未吿祭過太廟,那封號便不能當真。
如今幾位皇子叫正和帝幾下又猛又狠地打怕了,此時才想起巴結來——其實也就是三皇子手裡的勢力尚能有一拼之力,其餘人不過是眼熱想趁著正和帝皇位未穩做些什麼,見他雷厲風行,那不軌的心思便自己消了。
是以不少皇子暗暗都在爭與正和帝同扶靈的差事,朝堂上開始有不少的朝臣狀似無意地試探。
不想正和帝一直沉默寡言的,臨到了了拋一個驚雷出來——平昌護國有功,加封為一等鎮國長公主,加尊號平昌勇毅,與皇帝同扶靈入皇陵!
一時天下大嘩,不少老學究跳出來憤憤不平地指責,正和帝不分尊卑、罔顧人倫。此時平昌的尊號倒是不引人注目了——公主封號多是吉祥好聽或是贊賢惠美貌的也就罷了,早先平昌這一封號出來時便又不少人說女子壓不住這樣封號的,叫當時仁祖發了好大一通火狠狠貶斥了一群人才罷了。
朝野之上反對聲一片,叫囂的最凶的就是一派所謂「有功」世家,也就是原先見勢不妙搶先一步投奔正和帝的大小世家。
正和帝瞧著文質彬彬的,實則骨子裡也是個撞了南牆都不回頭的主兒。不管朝中如何反對,士子如何叫囂,一律不管,鬧得狠了,當庭要撞柱而死的幾個御史,他也硬是不攔著,等人撞暈了,二話不說,叫了龍禁尉便下了大獄——
「先皇喪期未滿,不宜再見血腥。此等為臣不為君王分憂,反不敬先皇的,等出了喪期處以金瓜之刑——不是要撞柱么,撞不死的,出了國喪,朕看著你撞死!」
一席話說得滿朝皆驚,竟是無人敢再反對,此時不少武將出來進言道:「臣贊同。公主臨危不懼,救京城百姓萬民與戰亂之中,先皇心繫百姓愛民如子,聽見長公主能有此義舉,必定樂見公主勝過不肖子孫!」
「你說誰不肖子孫!」幾個皇子聽見這話坐不住了,一個脾氣爆的跳出來罵道,「也是你能說的話!」
「我怎麼說不得?誰兵臨城下還縮在府里不敢出來,誰就是不肖子孫!」這武將也是個口齒清楚的,當下銅鈴似的眼珠一瞪,嘲諷道,「仁祖十九歲上戰場,槍林箭雨里出來的功勛聖人,是哪一個見大軍壓境叫人護著躲在府里不敢出來,叫平昌公主出面壓陣殺敵,不是不肖子孫,還是承了仁祖遺志不成!」
那皇子叫他說得面紅耳赤,不甘心地訕訕退回去了。
正和帝冷眼看著,也不說阻止武將,等罵完了才開口道:「此事不是叫你們議論的,是朕的聖旨明令如此!但凡有不肯的,朕看著他從這裡摘了烏紗帽滾出去,不忠不孝,自此三代不得入仕!」
見正和帝執意如此,此前十來天都躍躍欲試要給他一個下馬威的世家都蔫兒了,一個個低著頭,卻是無人敢就出來說甚麼反對之言了。
正和帝譏諷一笑,立起身來連句話都不曾留下甩手便去了。
留下朝上一眾人等面面相覷。
王子騰先一步也甩手便走,林如海緊隨其後。不少眼明心亮的,知道此時再辯無用,縱是心裡不大滿意,也只得罷了。
可總有那麼幾個不長眼的老臣,仗著自己年資高,不把正和帝這樣一個年青帝王放在眼裡,竟是立在那裡執意不走,聚在一處不時搖頭嘆息,大聲抱怨皇帝不尊禮法,不分尊卑。
王瑒實在膩煩這一群不知所謂的老臣,不知依仗什麼,就敢這樣跟皇帝對著干——對著干也還罷了,適才殿上怎麼不跟著觸柱去?怎麼不硬氣摘了烏紗帽?若真敢如此了,王瑒還敬佩他堅持己見!
方才不說,如今聖上都走了,卻又在這裡不咸不淡說甚麼「禮法」!顯得自己高出眾人許多了不成?一群偽君子!
王瑒如今擺明了的保皇黨,唯正和帝馬首是瞻,也不必顧忌這些人了,他走上前去故意在外圍咳嗽幾聲,引得那些老臣俱回頭瞧他。
他才皮笑肉不笑地來了一句,「幾位老大人也好意思說『尊卑不分』『不尊禮法』——我問幾位,『背後妄議君上』就是遵禮法分尊卑了?」
那幾個老臣不想有人這樣直白,登時臉上漲得通紅,指著王瑒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尚還好些的,便怒罵道:「你、你一個黃口小兒,當自己年紀輕輕坐上如此高位便不知尊敬前輩了不成!輪得到你說禮法!」
「道不分先後,達者為先。」王瑒一把拍開他幾乎戳到自己鼻尖上的手,冷笑道,「輪得到你們一群臣子教訓起聖人『尊卑』來了,卻還不許我這一個後輩跟你們說『禮法』!」
「改日幾位老大人也去問問孔聖人,教出幾位這樣不分尊卑、不尊禮法的『後輩』來,九泉下是不是氣得吃不下供奉!」
王瑒說完,回身便走,口內還高喊道:「老大人們留步,當不得諸位『前輩』相送!」
殿內幾人讓他一頓搶白,臉上青紅交加嘴唇顫抖不止,戴權此時上來尖聲笑道:「幾位大人還不走呢?等著在這殿內夢遇先皇來教訓你們不成?」
那幾人到底是骨頭不硬,不過是故意做出這個樣子來好顯得自己不隨波逐流,若是真有骨氣便也不會方才朝會一直低頭不敢出聲了,此時見戴權來了,才想起正和帝的雷霆手段來,唯恐叫皇帝知道了也來一個「三代不許入仕」豈不是遭了秧?
聞言灰溜溜佝僂著腰相攜出了殿門,戴權的義子在後頭故意啐了一口,罵道:「什麼東西!好意思說讀書人,比咱們內臣還不如呢!叫我,就方才一頭碰死在這盤龍柱上!」
戴權假意呵斥幾句,也不曾說甚麼重話,含著笑意道:「聖人還在後頭未走,過去罷,不能叫聖人等著。」
果然這話一出來,門口那幾個老臣走得更快了,彷彿再不走快些,正和帝便叫龍禁尉出來在陛階上就處以金瓜之刑。
戴權盯著她們遠去的腳步,忍不住也輕輕碎了一口,「呸,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一甩手中拂塵,轉身進了後殿。
一直到送仁祖入皇陵之後,京中都是風平浪靜的,平昌長公主同正和帝一同送靈柩入皇陵,也不見再有什麼人出來叫囂反對。
回朝後照例休朝五日,百官除當值的外俱可休假,正和帝特意叫內閣閣老們回府休息,另賞了許多財物嘉獎。王子騰自然也回府內,倒是王瑒,上回休了,如今便該替著詹事府內少詹事當值——不能一個衙門裡頭無主事的主官——便不曾在家歇著。
賈敬停靈二十七日,正是擇的休朝的第三日送靈。賈府早由賈珍親自上門送來了帖子,內眷便是尤氏來的。
牛夫人同黛玉接待了尤氏,一時也算是和睦。
晚間王瑒回來,就見黛玉獃獃地坐在窗邊發愣,不由笑著湊上去,輕輕拍打她鬢邊的流蘇,黛玉回神,嗔道:「哥哥總這樣擾得人不清凈。」
王瑒笑道:「你清靜什麼呢?也說出來叫我聽聽。」
「那事兒母親都與我說了。」黛玉心不在焉地伸手在桌子上划拉著,「是明日清晨便行事不?」
「是。」王瑒這才知道她是為何出神,也有些為難,不知如何相勸,半晌才道:「你若是不願意,這事我來辦。」
黛玉忙搖了搖頭,「不妥,你來便顯得有些刻意。還是我來,方顯得湊巧不經意,也叫人沒什麼把柄。」
「那妹妹心裡可過得去?」王瑒其實是很有些猶豫的,只是確實此事黛玉出手更叫人相信——不管怎樣,戲要做足了。
「有什麼過不去的?」黛玉自己想得開了,嘆道,「不過方才一時糾纏起來了。其實想想,咱們也不是憑空生的誣陷,不管是暗害哥哥還是蓄意謀反,都是事實。」
王瑒便不說話了,他知道黛玉還需些時候來說服自己,此時再勸也無甚用處。
等黛玉瞧著好了不少,他才笑道:「不如去歇著,連著兩天的大戲,明日咱家裡要你去,後日雖不叫你出面,可也得守好了府內。今日暫且養養精神罷?」
黛玉點頭。
「不如妹妹往好處想想。」王瑒伸手扶黛玉起身,兩人一壁往內室走,一壁道,「過了明日,再等得賈府罪證齊全,御史彈劾。到那時候岳母便好出來指證。這樣想來也不必什麼年後行動了,竟是這幾月間就能成事。」
他往前一步面對著黛玉,又拉起她的手來湊到唇邊蜻蜓點水般撫過,含笑道:「我請岳父、岳母咱們過了年一同聚上幾日可好?」
「除夕是不能一同過了,岳父也要祭祖,岳母又是頭一年光明正大的回來,也要主持一回祭祀才是。雖則京里沒有旁的族人,到底這是個態度。過了年初一日,咱們便往岳父家拜見去?等著過兩日再請岳父岳母上門——什麼規矩體統這時候都不必顧著了。」
黛玉叫他說得高興起來,不由也暢想當日盛況,忍不住道:「今年不許大肆慶祝,正好往來人家也不多了,倒是正合式咱們一家子湊著過年。」
王瑒見她開懷,自己便也笑了,「正是。」
「我陪妹妹歇下罷?」
黛玉眼波橫轉,無限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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