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章
「老太太,舅太太上門來了!」
賈母正帶著寶玉寶釵迎春探春幾人在屋內閑樂,寶玉從不必去做挽郎,果然興緻高昂了不少,正拉著賈母撒嬌說去瞧一瞧莊子里進上來的小鹿。
寶釵含笑坐在一側,也湊趣兒道:「我竟是從不曾見過活的小鹿,想來一定有趣。」
寶玉愈發興緻上來,鬧著一定要賈母叫人送來觀賞。
賈母正叫他說得樂呵呵的高興,忽就聽見外頭丫頭來傳,不由詫異道:「哪家的舅太太?」
「就是王家的大舅太太,坐了好大一頂轎子來的。」
「她這時候來做什麼?卻也不曾遞個帖子來的。」賈母想了半日不曾料想明白——她哪裡知道牛夫人是打定了主意來興師問罪大鬧榮府的!
「不拘著來做什麼,你叫二太太過去接待便罷了。」賈母神色淡淡的,「就說我這裡乏了,身子不爽。實在不能招待親家太太,請她見諒。」
賈母心裡到底是怨恨王瑒不肯出手,又惱恨黛玉,這時便故意要落牛夫人的面子——橫豎她是長輩,縱是給牛夫人沒臉,牛夫人也不好怎樣,只得忍了。
寶玉卻瞧著有些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道:「林妹妹可還好?老祖宗不如請她來見一見。我也許久不曾見過林妹妹了,竟是不知她到了王家過的可好,咱們也好問一聲兒。」
「不勞你費心!我兒媳金尊玉貴一個人,到了家裡自然只有尊重和睦的,用的著你這不要臉皮的東西挂念!」牛夫人橫眉立目,踩在正房的門檻兒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寶玉的臉上喝罵,「不知哪兒鑽出來的東西,聖賢書讀到狗肚子里了,好不好的扯著人家說甚麼混賬話!」
屋內眾人一時呆了,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寶玉蹭地漲紅了臉,眼瞧著就含上了淚珠,卻是囁喏半晌一時心虛不敢說話。
此時外頭守在廊下的小丫頭方從牛夫人帶的婆子手底下鑽出來,戰戰兢兢地喊道:「舅太太、舅太太,您這是做什麼呢?」
她說著又向賈母哭訴,「老太太,適才舅太太帶著人就闖進來了,咱們怎麼攔都攔不住。」
鴛鴦忙叫她出去。
賈母陰沉著一張臉起來,「親家太太,你好大的威風脾氣!」
「呸!我這還算不得威風脾氣,差得遠呢!」牛夫人照臉啐了一口,回頭便喊,「一個個都是傻的不成?還等著做什麼呢,叫你們來就是砸了這家子黑心的賊窩!」
底下婆子齊聲應是,擼胳膊挽袖子趁著外頭一干下人不曾明白過來,進了賈母的正房立時動手踹桌子掀椅子砸花瓶擺設。
牛夫人踩在門檻兒上倚著門扉支使眾人,「瞧著那八仙桌上的汝窯花瓶兒了沒?那是值錢的,給我砸了!」
「是!」一個婆子聞聲邁步上前,沖著賈母呲牙一樂,露出口內焦黃的一口大牙來,眼也不眨地就一把拎起桌上兩個花瓶往地上猛地一(卒瓦)(cei)。
鴛鴦嚇得大叫起來,「這是哪裡來的土匪!」
賈母緊緊握著手中的拐杖,嘴唇顫抖不止,「反了、反了、反了!」
迎春等人早躲到了一側,幸而這些婆子來之前都是特意吩咐了的,只砸東西並不與她們起衝突。
「你是瘋了不成!」賈母連連拿拐杖跺地,又喊外頭的婆子,「干愣著叫人打上門兒來了!還不快打出去!」
底下有靈性的丫頭方才便跑出去叫賈赦賈政並邢夫人王夫人,外頭的人原也是叫這一出弄得愣了,聽見賈母說這個才忙著一窩蜂地上來解救。
牛夫人早有預料,預先吩咐了外頭帶的婆子上來攔住,一時外頭吵嚷不止,已是有兩撥兒人你推我搡地較起勁兒來——奈何榮府的下人這時候有些游移,加上不願做出頭的鳥兒,這院子裡頭又不是什麼力壯的粗實婆子能來的地方,是以與牛夫人來帶的那些婆子們比起來就有些不夠看,一時形容狼狽。
屋內婆子們見外頭叫人攔住了,更沒了忌憚起來,獰笑一聲,沖著內室便沖了進去,不多時便聽裡頭叮鈴哐啷一陣亂響,小丫頭們尖聲喊叫不斷。
賈母愈發氣得臉色蒼白,口內不斷喊著反了反了等話,眼看著牛夫人面帶譏諷也不接茬兒,竟是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
牛夫人見狀猛地上前幾步,一把扯住了賈母的胳膊,冷笑道:「若是我,勸老太君這時候好生醒著,莫到了等會子我揭起老底兒來,您追悔莫及!」
賈母驚疑不定,一時拿不準牛夫人來意,鴛鴦忙伸手上前扶住了賈母,悲憤質問道:「舅太太您這是說的甚麼話!我們家老太太慈悲仁善,自問結親的這些年不曾對您家裡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如今不知您受了什麼挑撥到這裡來鬧事兒,勸您也想想,我們家老太太多大歲數的人了,經得起您這麼一鬧!」
牛夫人先叫賈母就憋得有些難受,聽見鴛鴦這話她哪裡還肯忍?當下一個耳刮子甩過去,罵道:「你算什麼東西,這時候趕著出來教訓我?不看看你們家老太君這幅心虛氣短的樣子,莫等著撿翻起臟污不堪的東西來,她還記恨你呢!」
鴛鴦何曾挨過這樣的打?一時不免也呆了,她跟著賈母足足十來年,方才不過是氣不過急了才這樣,教牛夫人一番喝罵自己忽地想起賈母早前種種來,就也有些后怕,竟是不敢吱聲了。
牛夫人照地上狠啐了一口,揚聲吩咐眾人,「砸!接著砸!」
話音才落,就聽外頭一陣喝罵聲傳來——卻是賈赦等人帶著一幹家丁護院來了。
王夫人當先衝進來,一見屋內滿目狼藉,先就上前跪在賈母跟前大哭起來,「這都是我娘家裡頭一向粗狂慣了不想今日便惹出這樣禍事來,老太太千萬看在我的面子上,輕輕地饒了這回。」
牛夫人聽得眼睛都豎起來,上前一腳踹了個倒仰,扯著王夫人的雲髻破口大罵,「你哪裡來的臉來!」
她將門虎女,縱使不曾練過,那手上的力氣也不是王夫人這三四十年來吃齋念佛的人受得住的,登時吃疼大叫起來。
跟著來的婆子忙上來撕開兩人,終歸是忌憚王子騰王瑒官位顯赫,不敢怎麼用大力氣。倒是讓牛夫人逮著機會狠狠又給了王夫人兩下子。
賈赦賈政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忙推開眾人近前,賈政顧忌自己身份,不肯上去只是在外頭空口喊著,「嫂子萬不可如此!」
賈赦卻是不管這些的,上去就要幫忙,邢夫人見狀忙從后暗自扯了扯賈赦的腰佩,搖頭擺手不許他過去。賈赦一個遲疑間,賈母已經發話了,「這是成什麼體統!還不快放開!」
「若是你有什麼恩怨找上來,倒是說明白了。若是見我們府里才經新喪,趁機上門來鬧事,就別怪一道奏摺參到御前,咱們當著聖人好好掰扯掰扯!」
牛夫人聞言才放開了扯著王夫人耳墜子的手,立起來叉腰大罵,「不知害了我們家多少年了,叫我王家險些斷了香火!如今還好意思提起你們家新喪,莫不是敬大哥叫你們氣得歸了西!」
賈敬之事牛夫人心知肚明,只是此事牽扯甚重,不能拿出來明說,便有此一語。
王夫人心頭一顫,不由在地上略縮了縮,牛夫人眼尖,一眼看見了猶不肯放過,上前指著鼻子罵道:「這時候知道害怕了往後躲,當年你暗害了我三個兒女,加害瑒兒,害的他年紀小小受了那些罪過,怎麼不見你夜間害怕!」
「你也敢念佛,不怕佛爺半夜裡找上去一道雷劈死了你這個害人性命的賤婦!」
賈政聽得有些心驚肉跳的,忙上來苦勸道:「嫂子不可胡言,一定是不知那起子小人胡言亂語叫嫂子蒙了眼了。」
牛夫人倒豎柳眉,杏眼圓睜,劈手甩了賈政一下子,「還想著瞞過去不成!你們倒是好夫妻,一個叫人害我兒子還假惺惺說甚麼娘家粗狂,一個老爺們使那些后宅裡頭下三濫的手段,拿姨娘害我老爺——我呸!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髒心爛肺的狗東西!」
賈母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但也明白這時候萬萬不能露怯,不然顯見的自己心虛。
「舅太太,你這話說的叫人一時聽不明白。什麼害了這個害了那個的,想是親家老爺病了這些時日,你們看著一個卧病不起的人一時腦子叫糊塗了。」賈母強硬道,「我們也不欲與你們計較這個,今日這事就當是為了舅太太出一會子氣也就罷了。」
牛夫人都要叫她氣笑了,恨不得出門仰天長笑幾聲,「老太君好伶俐的口齒!正教是黑的說成白的,臭的說成香的。怪道是赦大哥拿您當親娘呢!倒是有一句說明白了,這時候是我氣不過上來鬧一通,這事兒咱們沒完!且等著我家裡一狀告到聖人跟前,咱們在太後面前撕擄撕擄這檔子不要臉的事兒!」
賈母叫她氣得一個倒仰,又掰扯出賈赦一事來。賈母看著屋內眾人名為關切實則好奇看戲的眼神,愈發撐不住了,這回是真暈過去了。
還不等眾人反應,鴛鴦先一步上前扶著,口內悲音不斷,「老太太!」
牛夫人見賈母叫自己氣得暈過去,方才覺心裡那口氣稍稍出了,故意喊道:「老太君撿著時辰應著景兒地暈呢——咱們可沒這個本事,如今暈不過去。我倒是勸老太君一句,不管您這時候聽不聽得見,您這功夫等著趕明兒到太后那兒瞅准了再暈也不遲!」
她說完連停也不停,浩浩蕩蕩帶著一眾丫頭婆子蠻力推開外頭的家丁,揚長去了。
外頭隱隱聽見裡頭方才說了什麼,竟是無人敢真上來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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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對不起,這一章實在是卡死了,寫了好多遍,又刪了好多遍。
本來是寫的王瑒黛玉也過去,但是考慮到他們是小輩又不合適,這樣還顯得野蠻,只好算了;之前還寫過一段讓牛夫人在王夫人跟前鬧的,也覺得不太滿意;寫了把證據甩出來的,又覺得這不是犯傻么?還沒等著鬧大了,自己把後路暴露出來,刪刪寫寫,寫成了這樣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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