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的替身(八)
正值年關,宮裡到處張燈結綵,喜樂融融。
大年三十,宮裡舉行了夜宴。受邀的俱是王公大臣,后妃中能參加的也只有太后,皇后和貴妃。
至於靈均這個小小的容華,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不過,雖然她去不了,但也可以通過在宴會上伺候的太監宮人描述,知道前面是個什麼光景。
聽說夜宴辦的可浩大了,又威嚴又氣派,同時又不失熱鬧,尤其是舞台上揮舞的伶人,伴隨著沉悶的鼓聲,盡情地演繹英雄事迹。
靈均只是聽聽就熱血沸騰了,可惜她地位低微。
也就只能從別人口裡聽個大概,過個乾癮。
漸漸的,靈均覺得挺沒意思的。於是阻止了綠漪再去打聽。
綠漪侍立在她身側,欲言又止:「娘娘?」
靈均:「嗯?」
綠漪垂下了眼,恭敬道:「更深露重,還請娘娘早日歇息吧。」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明兒還得起早,給太後娘娘請安呢。」
一句話正中紅心。
靈均二話不說,就躥進了內室,內室里地龍燒得旺,片刻功夫,驅散了她身上的涼意。
她快速脫了鞋,「快,給本宮稍微洗漱一下,本宮要歇息了。」
只要一想到明早卯時就要起床,去太後宮里請安。
靈均什麼心思都沒了,夭壽哦,現在還是深冬喔,早上那麼冷,她怎麼起得來喔。
偏偏她最近還特別犯困,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綠漪替她凈了面,她倒頭就睡下了。
這睡覺速度,綠漪也是非常服氣的。
長寧殿熄了燈,守在外面的太監是懵逼的。
今晚是大年夜吧,是吧是吧?!
這湘容華這麼早就睡下了?
小太監不信邪,在冰天雪地里多侯了一個時辰,最後不得不承認,湘容華是真睡下了。
小太監:…………
小太監憋憋屈屈的回了養心殿,把這事原原本本說給了福壽聽,福壽一張老臉,笑也不是,嘆也不是,在明明滅滅的宮燈下,看著有幾分猙獰,小太監心裡害怕,擔心自己被遷怒,回完話就撤了。
福壽不得不自己硬著頭皮去告訴曄帝這個消息。
彼時曄帝正在寬衣,聞言頭也不抬:「隨她去吧。」
反正明天請安,母後會好好教她規矩的。
福壽低頭,不再過多言語。
次日,任憑綠漪怎麼叫喚,靈均都醒不過來,綠漪急的不行,看了看時間,狠狠心,拿著冷水浸過的帕子蓋在靈均臉上。
「啊!!!」靈均一個激靈,從寒冷中醒了過來。
綠漪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如果娘娘再不醒,請安就遲了。」
而大年初一,請安就遲到,恐怕太後會對娘娘有很大不滿。
靈均也知道輕重緩急,所以並沒有責備綠漪,在小宮人的攙扶下,她跌跌撞撞的從床上下來。
替她凈面的凈面,梳洗的梳洗,梳頭的梳頭,前面都沒有問題,然而輪到穿衣時犯了難。
靈均跟替她穿衣的小宮人大眼瞪小眼,不敢置信的問:「什麼叫穿不下?」
小宮人嚇得瑟瑟發抖,跪伏在地上,「回娘娘,可能是尚衣局記錯了您的尺寸,不如您換另一件,另一件就穿得上。」
靈均皺了皺眉,時間緊急,也沒多想,「行吧,那就換另一套吧。」
最後,她穿上了那套天青色的宮裝匆匆出了長寧殿。
好在,她們緊趕慢趕,總算在規定時間內趕到了常春宮。
皇后領頭,眾妃跟隨:「兒媳/嬪妾拜見母后/太後娘娘,祝母后/太後娘娘如意吉祥,福壽安康。」
太后淺笑:「你們都有心了,請來吧。」
眾人:「謝太后。」
靈均躲在人群中,聽著皇后和高階位嬪妃把太后哄得喜笑連連,忍不住瞌睡連天。
還有多久才能結束啊!
她快堅持不住了啊喂
靈均用力掐著手背,努力保持清醒,奈何眾妃的聲音太溫柔催眠,她、她真的頂不住了。
徹底失去意識前,靈均最後一個念頭:吾命休矣。
湘容華突然暈倒,還好綠漪眼睛尖,及時扶了一把,才沒讓人直接摔在地上。
但這裡這麼大的動靜,其他嬪妃揣著幸災樂禍的心思齊齊後退一步,把靈均的位置空了出來,太后想看不到都不行。
葉昭儀小心覷了眼太后難看的臉色,以帕掩嘴,遮住了唇邊的笑意。
竟然在大年初一,給太后公然沒臉,湘容華,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皇後到底是中宮之主,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可能不管。
皇后:「湘容華儀態有失,目無尊長,從今日起,罰俸半年,禁足一年。」
太后沉著臉沒說話,顯見是認同的。
綠漪看著向她們走來的凶神惡煞的婆子,再回想這一個多月來,自家容華的異常。
怎麼辦?雖然她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可是每次陛下來過,次日的湯藥都未斷過,娘娘又怎麼可能會?
但是,如果有萬一呢!以前不也有這樣的先例嗎。
眼下的情況並沒有好到哪裡去。一旦她們被禁足,以後別想有翻身的機會,陛下聽聞今日的事,也會徹底厭棄娘娘。
要不要賭一把?
綠漪到底是年紀小,還有一絲天真,她抱著靈均,跪在地上,砰砰磕頭,「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容華娘娘只是身有不適,才會如此。還請太後娘娘開恩,請一太醫為容華娘娘診治,便知容華娘娘並非故意裝暈。」
太后:「這……」
皇后看出太後有軟化的痕迹,給下首一個嬪妃使了個眼色。
余昭容從人群中走出來,先向太后,皇後行了一禮,才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嬪妾是相信湘容華並非裝暈的。」
綠漪臉上一喜,感激的望著她。
余昭容話鋒一轉:「但是,誰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對於太後娘娘來說有多麼重要。湘容華卻未調理好自己的身體,在常春宮失態,甚至壞了太後娘娘的心情,這本身就是一種罪過。由此可以看出,湘容華心中並未將太後娘娘當一回事。所以嬪妾認為,皇後娘娘仁厚,對湘容華的處罰太輕了,不能服眾,還請皇後娘娘三思,對湘容華從重處罰,以儆效尤。」
皇后臉上似有為難:「這大好的節日,不太好吧。」
余昭容:「非也,就是因為是大日子,才需得這般嚴厲。否則以後其他人有樣學樣,這宮裡不就亂了套了。」
皇后猶豫不決。
太后卻已經有了決斷,「余昭容說的有理。」又轉頭對皇后道:「皇后啊,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讓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出來蹦躂。」
綠漪聽聞「不三不四」,心都涼了半截。
她抬頭看著偽善的皇后,步步緊逼的余昭容,旁觀看戲的眾妃嬪,心裡也發了狠。
娘娘,情況左右不會更壞了,容許綠漪膽大妄為一次吧。
綠漪對著太后磕了一個響頭,揚聲道:「既然余昭容如此詆毀容華娘娘,奴婢也不敢再隱瞞了。太後娘娘,容華娘娘的確身有不適,但不是因為疾病,而是因為她懷孕了。」
她懷孕了………懷孕了……孕了……了……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皇后第一個回過神來,她幾乎掩飾不住自己的憤怒,厲聲道:「來人哪,把這個胡說八道,蠱惑人心的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死。」
皇后吩咐落下,就有兩個粗壯婆子快速堵了綠漪的嘴,拖了下去。
還好太后及時醒過神來,看著那個被堵住嘴拚命掙扎的宮人,臉色比之前更難看。
她重重地拍上手下的小几,冷眉倒豎,「放肆。」
太后的話如同一種信號,立刻有人把綠漪解救出來。
綠漪扯掉口中的布,連滾帶爬,「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奴婢願以性命擔保,求你,求你請一個太醫,替容華娘娘把脈,便知奴婢所言真假。」
皇后立刻想要反駁,卻在太后冷戾的目光中噤了聲。
太后情緒緩了緩,盡量平靜吩咐:「去將陸太醫請來。」
皇后臉色有一瞬間扭曲,僵笑著:「母后,陸太醫年事已高,何苦再勞煩他。不若兒媳派人去請兩個太醫過來替湘容華診斷。」
太后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冷冷道:「不用。陸太醫的醫術,哀家信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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