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沈冰月還在想沈麗這話究竟幾個意思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她爸的說話聲，再然後就是李美芝同志洪亮的大嗓門。

「月妮兒，小麗吃飯了。」

兩人聽到后相視一笑，然後沈冰月一把抄起安安小朋友，跟著沈麗走出房間。

剛走出卧室，就到了外間，外間有小兩間的樣子，擺設也一如既往地簡單，正對著門口的靠牆處，放著一張底下帶柜子的紅漆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台收音機，這可是這個年代難得的金貴傢具，桌子上方的牆上貼了一張大大的偉人畫像。

窗邊靠窗戶的地方放著一台縫紉機，然後對著裡間門口的牆邊放著一個帶鏡子的衣櫃，不過還是用紅漆漆的，沈冰月抽抽嘴角，這得多喜歡紅色啊。

衣櫃旁邊的牆邊還停著一輛自行車，她突然抬起了手，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兒，嗯梅花牌的手錶，這就是所謂的「三轉一響」，長知識了，她以前就是聽說過，可具體「三轉一響」指的是那些不知道。

隨著出來的沈麗，看沈冰月打量屋子裡傢具的表情，眼裡光芒明滅，要她說二叔家也太寵月妮兒了，這「三轉一響」就是城裡的工人也未必能置辦全乎了，二叔一家可倒好，置辦出「三轉一響」，不說給堂哥堂弟他們娶媳婦兒，竟用來給他家閨女當陪嫁了，村裡人誰不說他傻，可是她們這些當閨女的卻把月妮兒羨慕壞了。

要是沈啟民知道他侄女兒也認為他傻，他不知道怎麼罵人呢，嫁閨女就是挖他的心，那時候他心疼地喲差點下不來炕，最後想著閨女怎麼也得嫁人，好歹把陪嫁給弄得體面點兒，省得城裡人眼光高，夾著眼皮子看人。

沒有想到顧志國那小子先他一步把「三轉一響」給弄齊整了，差點兒沒把他憋成內傷，特別是自家閨女當時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愛慕，他差點兒把他轟出家門。

不過那小子對月妮兒真沒得說的，愣是要把那金貴的「三轉一響」送給她當陪嫁，對外說是娘家給月妮兒的嫁妝，他當時不同意，可那小子說什麼家裡還有兩個弟弟，要是知道他給月妮兒置辦了「三轉一響」，那不是給他爸媽招麻煩嗎，為了將來兩個弟弟將來娶媳婦兒時不讓爸媽作難，只好讓他擔這個疼閨女的名聲了，反正他們家疼閨女大家都知道，這麼金貴的陪嫁拿出來也頂多說他幾句傻。

雖然有了這茬子事，按理他們家就不用給月妮兒置辦陪嫁了，可是想到閨女出嫁，自己這個當爹的，怎麼能什麼也不出，他可捨不得委屈自己寶貝閨女，萬一將來兩口子吵架，拿月妮兒沒有陪嫁一說，他閨女得多委屈啊，還不得在顧志國面前低一頭，從這方面來看，那小子沒安好心。

所以他才給月妮兒置辦了炕櫃和大衣櫃，村裡人被他的大手筆驚住了，整天說他傻，不留給兒子給閨女，他們哪知道月妮兒的好，他的月妮兒從小就貼心，不知比竟知道惹他生氣的臭小子好多少倍。

沈冰月和沈麗各自心裡翻滾諸多心思，可時間也就在一眨眼間。

沈冰月往上巔了巔懷裡的胖娃娃，別說安安的體重可真不算輕，快一歲的娃都快有二十斤了，才抱了多大會兒，胳膊就酸了。

低頭親了親胖閨女的肉肉的臉蛋兒，才抱著她走出房門去。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兒，東西廂房還有堂屋聚全，東面是廚房還有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三個的屋子，他們三個一個房間，可惜經常沒有人住，西廂就是她住的這個房間。

房子用石頭和磚還有土坯混合建成，房頂則是木頭椽子還有大圓木頭做的房梁，不過這些在屋內才能看見，特別是大圓木頭的房樑上還寫著她爹沈啟民的名字還有房子的建成年月日，房頂的外面則是用了石灰還有泥土壘成的平頂，這樣可以把房子當曬場用來曬糧食，不過現在都是集體活動，糧食都曬外面的曬場，家裡的房頂也就是晒晒紅薯乾菜幹什麼的。

進了廚房，她爸沈正在幫她媽壓餄餎面，軟軟的麵糰放在壓床上，這邊兒使勁兒一壓那邊細細地圓圓的麵條就到了翻滾的鐵鍋里，稍微一煮鍋里水翻開水花就熟了，以前只在外面的餄餎麵館還有餄餎麵攤看過製作餄餎面，沒有想到家裡也能自己做。

跟爸媽打過招呼，然後她爸去她笑了一下，然後就把注意力集中到逗安安的事情上了，她媽抬起眼皮子撩了她一下就跟沈麗說起話來，她成了沒有人搭理的小可憐。

「小麗啊，今天吃白面餄餎，今天算是趕上了，一會兒可勁兒吃，你媽那儉省的，恨不得天天紅薯餄餎，吃著不燒心啊？看把小臉兒都吃黃了。」

沈麗抿嘴一笑，說話還是細聲細氣地：「知道了嬸兒，我不會見外的，嬸兒我來幫你。」

說著就撩起袖子去李美芝那兒給她打小手了。

沈冰月抱著安安看老爹壓餄餎，老爹不時地扮鬼臉兒逗地懷裡的胖閨女笑地咯咯的，笑得高興了，還手腳一起起舞，她差點抱不住這肉疙瘩，沒有辦法只好抱著她出來廚房。

不過她沒有走遠，就在廚房門口聽她媽和沈麗說話，聽到沈麗這麼痛快地應下她媽的話，她就不明白了，她給她衣裳怎麼臉色就那麼難看，叫她吃飯就這麼爽快，自尊心強的話，不該這樣的啊，她滿腦門子官司。

想了老半天才弄明白這裡面的彎彎繞繞，是啊，衣服穿在身上可不是能時常提醒著這是別人的施捨嗎？如果是吃的，吃完了拉倒誰知道啊，真是又當又立，堂姐你的賢良人設呢？

「月妮兒，你吃涼的還是熱的？我給你調。」

現在雖然是初夏，中午的溫度也是很高的，有涼的當然不吃熱的。

「涼的，媽，記得給我放點兒辣椒。」

「要求還真多，去把過道里把桌子擺下，死妮子這麼沒有眼色啊，都是你爸慣的，到了安安她爸那兒，看你怎麼辦？你婆婆還能待見懶媳婦兒啊？」

沈冰月仰頭望天，天上怎麼不下雪，我做什麼了招來這麼一頓數落，真冤啊！

自從有了安安，女兒的位置直接在老兩口心裡跌到了第二位，做什麼都得帶上安安，用手戳戳安安的胖臉頰，你媽因為你都不能爭寵了。

來到過道里，這個過道的頂部是和東廂連著的，過道是從門口到院子里的短短的走廊，有兩米長一米寬，由於有穿堂風涼快得很，他們家經常在這裡吃飯，特別是夏天，特別熱的時候，晚上還在這兒睡覺呢。

感受著穿堂風的涼爽，她把安安放下，安安快一歲了，能扶著牆走路了，讓她自己在牆邊玩耍，自己靠在牆邊的一張小方桌搬過來放到過道中央，又搬過來五張小板凳放在桌邊，剛放好她媽和沈麗就端著碗過來了，她爸在後面一手拿著一個碗，一手拿著小碟子。

把飯放到桌子上后，李美芝走到安安跟前兒把她抱起來，安安玩得正開心，哪兒願意跟她走，扭麻花似的不讓抱。

「安安，跟姥姥去吃蛋蛋好不好？要不然你媽就把蛋蛋吃完了。」

沈冰月在旁邊已經很淡定了，總是讓她背鍋，都習慣了。

安安不愧是小吃貨一聽吃蛋蛋，馬上就到她姥姥懷裡了。

大家都坐下后，李美芝把她爸拿過來的碗拉到跟前兒，沈冰月這才看清這碗里是蒸蛋，看著不多，就一個雞蛋的樣子，她媽就要把蒸蛋遞到安安嘴邊時，沈冰月馬上阻止，剛才安安才喝過奶，她怎麼會餓，被吃多了積食。

「媽，安安剛喝過奶，哪兒能讓她再吃，積食了咋辦？」

李美芝橫了她一眼：「一直都這麼喂的，我們安安胃口好不行啊？」

行，很行！聽她說一直這樣她也就放心了，也是安安要是胃口不好能吃成小胖墩。

「月妮兒，放心你媽有分寸的，再說安安一直是你媽在照顧，她比誰都清楚安安的飯量。」

「我也是瞎操心，爸你吃你的，不用都哄她吃飯。」

「安安到暑假就要隨你到城裡去了，我這不是趁安安還在跟前兒稀罕稀罕嗎。」

沈啟民是典型的北方漢子，國字臉，濃眉大眼地，膚色黝黑穿著粗布做地漢衫和褲子，由於當過兵的關係，有些嚴肅村裡的小孩兒都怕他，不過這可不包括我們安安，就是她姥爺的脖子她都不知道騎了幾回了，都說隔輩親，在沈啟民身上展現地淋漓盡致，在安安面前和藹可親的樣子，她都想搓雞皮疙瘩。

這不安安感覺到姥爺不和她說話了，伸出小胖手就揮到了她姥爺的胳膊上，她姥爺不僅不怪她還樂呵呵地繼續以前的工作哄安安吃飯。

看到安安打人，沈冰月瞪了眼胖閨女：「安安，怎麼能打姥爺呢？打人的不是乖孩子，媽媽再也不喜歡你了。」

安安被媽媽凶了，眼眶裡立馬聚起了水霧，要落不落地，看著可憐極了，這下把她姥姥姥爺心疼壞了，一致把槍口對準沈冰月。

「凶什麼凶！你小時候還不如安安呢，看把孩子嚇得，長能耐了這是，你小時候我們凶過你嗎？」

李美芝首先開懟，沈冰月心想小時候我不知道，現在對我挺凶的。

「叔，嬸兒可真疼安安，這要安安去城裡了可怎麼辦啊？叔和嬸兒要能一起去城裡就好了。」

「去啥去，一把老骨頭了哪兒也不想去，我們想安安了，叫他們放假了回來看看就成了。」

「叔和嬸兒是我見過的最通情達理的父母了，對了月妮兒掉水裡的事兒跟安安爸爸說了嗎？他本來就稀罕月妮兒，要是知道了恐怕就是請假也得回來看看。」

「沒和她說，來回一趟不容易，再說這死妮子不是沒事了嗎？幹啥要安安她爸回來，不夠折騰的，反正暑假的時候就會過來接她們娘倆。」

「還是嬸兒想得周道，要是安安爸爸在就好了，月妮兒複習功課有他指點，肯定能考上大學。」

聽到她又這麼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要離間他們家和顧志國的關係啊。

將來她考上大學了還好，要是考不上，不免就會要是顧志國經常給她補課，她不就考上了嗎？

這端著她家的碗還沒有放下呢，就不幹人事兒，比白眼兒狼還可惡，白眼兒狼頂多不記恩，她不記恩不說還恩將仇報，看看一番看似對她好的話，把她爸媽都說動容了。

「這我們哪兒能不知道，安安小不能走遠路，安安她爸又在學校抽不開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難為你還為月妮兒著想，別看她長得人模狗樣的，其實啊被我和你叔慣壞了。」

沈冰月在旁邊猛扒拉飯，就當聽不到李美芝同志貶損她。餄餎面不愧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味道真不賴，雖然沒有放肉啊蛋啊的，但是麵條爽口有嚼勁兒，再配上黃瓜絲胡蘿蔔絲，還有辣椒油芝麻油，別看簡單吃起來味兒還真不錯。

「月妮兒哪有嬸兒說得那麼不好，不過有您和叔寵著，有點兒小孩子脾氣罷了，說來也不知道安安的爺爺奶奶家裡人好處不？月妮兒結婚的時候，那邊沒來一個人，那邊什麼情況咱們也不知道。」

這下可說道老兩口的痛處了，要說這門婚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一個是遠還有就是顧志國那邊家裡是一個人都沒有見過，安安快一歲了，都不知道爺爺奶奶長什麼樣兒，親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棄安安是個女孩子，從安安出生至今，除了安安她爸經常往家裡郵東西，愣是連爺爺奶奶的一根毛的東西都沒有見過。

老兩口看著坐在姥姥懷裡吃飽喝足困地小雞啄米似的樣子，心裡那個疼啊，他們捧在手心裡寵的寶貝，要是去了城裡被虐待了，可怎麼辦喲？

李美芝狠狠地剜了眼沈冰月，都怪這當媽的，嫁那麼遠他們就是想經常看外孫女都不成，更別提撐腰了，想著就抹起了眼淚。

沈冰月現在恨死這個堂姐了，把老兩口招惹得愁容滿面，哭天抹淚地她就高興了，書里的賢妻人設是誰給的，真想糊他一臉。

聽了沈麗的話，爸媽對顧志國的父母有意見了，對顧志國說不定也有了隔閡，如果原主在這兒說不定也和老兩口心思差不多，這堂姐有多恨自己堂妹啊，就怕她過好了。

「喲！這是怎麼了？還掉起金豆子了，吃著白面餄餎都不高興啊。」

李美芝連忙擦了下眼淚，站起來把凳子給來人，這才笑著說：「還不是為了月妮兒，想著到暑假的時候就要去省城了捨不得嗎？她叔過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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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吃餄餎面了，不過是蕎麥麵做的，口感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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