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督公原來不經撩
是夜。
朝月殿不緊不慢進來一人。
滿庭桂花香撲鼻而來,乍一聞勾人心緒,再往後幾秒乃至更多的時候,便濃厚又攝人魂魄了。
蘇若喜睡在側殿千工象牙榻上,身上只蓋著一層輕紗衣。
整個大殿內外只她一人。
現如今還多了一個站在她榻前的沈應梧。
藏在他袖中尖銳的銀光若隱若現,可盯著榻上之人的臉,他遲疑半晌,最終在她酣睡中長出的一口氣之下,那抹銀光徹底被藏匿。
「督公大人?您是來找陛下夜談政事的吧?您先請在一側等候,待奴婢喚醒陛下。」
宮女羚歌端著一份熱粥來說,輕聲說罷正要安置手裡東西好去叫蘇若喜,沈應梧當即開口打斷:「不必了,明日再談吧。」
「陛下臨睡之前特地囑咐了,說您要是來了必須叫醒她。」
聞言沈應梧一頓,「她什麼時候睡下的?」
「下了早朝回來就睡下了,昨夜陛下一直坐在書案前頭寫著什麼,太陽出來那會兒她還沒睡呢。」羚歌聲音壓得更低。
此話一出沈應梧心頭一震,再次將目光投在榻上之人身上,一時語塞無言。
「陛下,督——」
「讓她睡吧,我在這裡等她醒來便是。」
來了一陣急切切的雨,唰唰唰的在青紗窗外敲打枝葉,恍然間沈應梧只覺身上落了一層什麼東西,扭頭看去,是一件紗衣。
「謝陛下。」他輕喚。
「是大人的體貼應得的。」蘇若喜懶懶的回,打了個哈欠揉著胳膊往書案前去,這一覺雖是解困,卻也是睡得她渾身酸疼。
沈應梧不語,疊好紗衣一手捧著起身,跟隨她過來,彎腰將衣裳放在桌上的功夫,咣當一聲——
彎刀匕首落在桌面。
氣氛一度十分焦灼。
沈應梧緩緩抬眼對上蘇若喜含笑的眼睛,濃密的發下是滿頭冷汗。
【震驚!這個NPC想殺阿若寶寶!】
「大人果真了解我,就該親手削了皮將果子給我。」
蘇若喜說,隨即揚起纖細白皙的手指搭在匕首鋒刃上,輕劃過,她又盯向沈應梧:
「匕首這樣鋒利,大人也不怕割破了我的手么?」
是嬌軟的調,就著幾分媚色。
她居然自稱「我」?
沈應梧喉部微動,幾秒后握上匕首,取來一顆梨子便削起皮,期間耳朵紅的越發厲害。
從沈應梧進了偏殿的那刻起,蘇若喜就已經醒了。
她原想看看他會不會對自己下手的。
若是對方下手,那就用不著花那麼大的力氣去消除這麼高的仇恨值了。
可等來的,是沈應梧守在自己身邊直到原地睡著。
【奇奇怪怪,原身的記憶里也沒有和該NPC的感情線呀……怎麼感覺這個NPC怪怪的,一邊飆升仇恨值一邊又不忍心下手……】
小火鍋疑惑的說。
蘇若喜也不大能理解。
她唯一能給出的結論,即是沈應梧有嚴重的受虐傾向。
玩的還挺花,她暗忖道。
從桌下小機關里取出一隻羊皮卷,蘇若喜不緊不慢的將其攤開,「此為樓國戰略部署圖,是從章承業那兒搜來的東西。
送給他的人,是樓國軍機處。」
聞言沈應梧手上動作頓停,抬頭盯著面容平靜的人,一時有些難解,「陛下想做什麼?」
抬起眼皮子冷瞥著他,蘇若喜只道:「這份戰略部署圖,先交予大人保管,找個你可信的人,改改圖上布局,日後有用。」
沈應梧睫毛微微顫動,眸光閃過一瞬。
沉默,他將梨子放在對方手邊。
過了好半刻,他才輕聲道:「朝中官員腐敗受賄現象嚴重,國倉糧食儲備不足,農業發展低下,攝政王蘇祁玉疑豢養朝臣門人買兵造反……
陛下,您能專心處理朝政,微臣真的很欣慰。」
說罷,他沒忍住將視線挪移在蘇若喜垂著的眸子上,「只是您如此突然的對攝政王下手,想必會引起懷疑。」
「誰會和一個做什麼都隨心所欲的昏君計較對錯?」輕笑,蘇若喜對上他的眼睛。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的眸光既清澈又深邃。
叮的一聲,小火鍋的聲音在若喜腦子裡大叫:
【沈應梧仇恨值下降了!目前數值為999!】
凝視著眼前人的眸子,若喜眉頭微皺一瞬。
這廝……黑化著玩兒?
「張閣老返鄉多年,清凈日子也該過夠了,請他回朝的事情就交由督公大人辦吧。」
蘇若喜試探著說,話出口沈應梧神色忽凝。
在他之前,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就一直是閣老坐的。
她突然這樣是為何意?
【阿若寶寶,沈應梧仇恨值似乎又開始浮動了!】
「……我只是突發奇想,若是有閣老把持朝政,大人不就可以專心侍駕了?」蘇若喜有些麻木。
見沈應梧僵住,她無語扶額,「我隨口說……」
「陛下!看管長寧公主的人來報!說是長寧公主自盡了!」羚歌突然出現在大殿門口,一聲驚呼就打斷她的話。
聞此言蘇若喜面色一秒陰沉,又作什麼妖?
跟在羚歌身後的內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跪在地上瘋狂磕頭:
「陛下饒命啊!自昨日公主入祠,一直到今天滴水不沾,奴才送飯進去也被打出來,到了下午的時候就沒聲音了……等奴才發現不對之時她已經沒氣兒了!」
沒氣兒?就這麼死了?
長寧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她和章承業可是長期有往來的,在她背後更是有蘇祁玉撐腰,平日里假面和善也是養了不少人緣的。
【就這麼輕易的死了?】小火鍋疑惑。
「依著她的性子,斷不可能。」若喜心想。
唇角微一呵氣,面上已如寒霜。
在這世上,從來都是她若喜沒準死的人,閻王也不敢收。
長寧今日既有假死的膽量,若不叫她好好「死」上一回,反是辱了自己的聲名。
「朕向來與長寧情深義厚,天氣燥熱,還是把人帶回來放在朝月殿里的好。」
聽過蘇若喜這話餘下三人皆愣,卻不等思量,蘇若喜語氣又冷幾分:
「屆時取冰窖的水來,一則為了降溫,二則,潑到她『活』過來為止。」
內侍汗毛倒豎,什麼叫活過來?人都死了如何活過來?
疑惑雖是如此,倒是不敢有片刻僵遲。
不大時候,一行人帶著長寧的「屍體」匆匆來至朝月殿時,蘇若喜就倚在門口的軟榻上。
「丟在院里吧,萬一『活』不過來,方便起火焚屍。」她幽幽笑道。
話罷餘光里的身影挪動,定睛看去,原是沈應梧已經入了雨中,徑自拿過裝滿冰水的桶潑在長寧頭上。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停頓,惹得小火鍋好一陣大驚小怪。
【哇哦,該NPC是想對阿若寶寶立功嗎?鍋鍋似乎看到了粉紅泡泡!】
「閉嘴,聒噪。」
房檐上的水連成線,時不時起一陣風就要吹帶十幾滴打進帳中。
一人立在此處高台,盯著對面已經開始動工的清越坊,眸中儘是殺意,手裡的琉璃盞被捏的稀碎。
身後之人瞧見他手裡的血,撲通跪地,「爺,清越坊被改成賭場……興許只是蘇若喜一時興起,她向來聽長寧公主的話,只要我們聯絡一番,此事尚有轉圜之地!」
話才出口蘇祁玉拔出長劍轉過來就砍了侍從半條胳膊,昏黃光線之下面目猙獰至極,「長寧那個廢物若是有本事迴旋,怎會到現在都沒有半點消息?!」
隨從疼的躺在地上嗚咽不止,身邊另一人忙說:「爺請息怒!整整兩日長寧都沒傳出消息,想必是被蘇若喜發現了什麼,為防東窗事發,您還是早些斬草除根罷!」
額筋暴跳,蘇祁玉閉上眼調整氣息,緩了好半晌,他再次盯向清越坊,「明日取消在清越坊會面的消息可傳達了?」
「傳達了,那位大人還叫小的給您一樣東西。」說著,侍從取出一隻小盒子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