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待寄顏靠近床榻,這才看清了寒江背上的痕迹,一大塊青紫淤血,雖是用了止血的葯,但眼下還未結痂,看起來極為可怖。
寄顏怔在原地,這是抱著她跳車時撞到的嗎?為什麼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疼?
「愣著作甚?搽藥啊!」寒江不滿道,但看見她不解的看著自己的背脊,而後哼哼道:「我若不救你,只怕你早就和那廢物管事滾下山坡,淹死在連江里。」
方想反駁她會泅水,根本不會淹死,卻還是住了嘴。寄顏心中極為複雜,明明這些都是拜他所賜,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寄顏沉默,遂不再說話。
她拿起那罐子藥膏,想著他應該也沒那麼講究,便直接用手把藥膏扣了出來,女孩子涼涼的指腹輕柔軟和,比之綿密的藥膏也不遑多讓,寄顏細細的給他抹勻在背上,生怕弄疼他,等下倒霉的又是自己。
寒江本以為這葯上得就跟跛腳李一般,結果這小娘子的手輕柔得緊,就像是一支輕羽掠過皮膚,疼是一點不見,只細細密密的癢,他一個血氣方剛的悍匪,哪能受的了這種肖似勾纏的撫摸?
當即,腦子裡彷彿有一股電流躥過,留下一陣陣酥酥麻麻的異樣感,寒江閉眼,皺眉忍著,只能隱忍不發。
待葯搽好之後,寒江睜開了眼,他扭頭看向少女,寄顏看不懂他眼中得深意,乾巴巴地道:「搽、搽好了。」
寒江一骨碌爬起來,動了動快要發麻的身子。寄顏下意識退了一步,抬眼看了看他,道:「你快把衣裳穿起來吧。」
男人眉頭一挑,不悅道:「你在教我做事?」
「沒、沒有。」寄顏還從未遇到過這種蠻不講理的人,但想了想他是個山匪,怕是從沒有人在他們面前講道理。
寒江見她一個鵪鶉樣,哪還有一點當初踹他時的嬌氣模樣。一想到這個他就又想生氣,不就是嫌他臟么?洗個澡打個皂不就行了?德性。
但想到背上的傷,怕是不能沾水,見次屋裡從未用過的浴桶還有水,寒江闊步走了進去,寄顏不明所以。
待看到他直接在浴桶里舀了一勺水往身前倒,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洗澡。寄顏一臉驚詫,急聲道:「這是我用過的,你不能用。」這可是她用過的洗澡水啊,他怎麼能用她的洗澡水呢?他不嫌髒的嗎?
原本被人搶到了山溝溝里,誰還有心情沐浴,只不過蓉姐好言相勸,這麼熱的天,她身上這樣臟,不好好洗個澡,去去身上的蟎蟲虱子,若是讓這些髒東西進入她的身體,這個地方又沒什麼正經大夫,到時候死在這裡就虧大發了。
男人濕淋淋的回過頭,薄薄的褲管子正貼著大腿,隱約看見那鼓起的腿肌。他嗤了一聲:「你倒是享受,知道水有多難打么?明天你若還要洗,就自己去打水。」
寄顏閉嘴,她雖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流水,但也知道,在山裡,打水一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就像當初他和宋大人說著女兒家天馬行空的私房話,說若是以後老了,便選一處靜謐的山林養老去,歸隱田園。宋大人摸了摸她的頭,很認真的對她說,山上沒有水,可就不能天天沐浴,山上也沒有各式各樣的精緻糕點,難道她捨得讓他這個老頭子一把年紀還要上山打獵么?
想到這,寄顏心中發沉,明明昨天,她還在外祖家承歡膝下,人的際遇有時真的愛開玩笑,好希望這就是一場夢,醒后,她便可以回到京都。寄顏抿著唇,安靜的將次屋的門關上。
浴桶里不知放了什麼東西,同寒江平時用的皂角味不同,一抹淡淡裊裊的香味,有些像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寒江覺著挺好聞,隨即又舀了一勺,往自個兒身上倒。
盛夏的山間,抬頭便是星空萬里,寨子的不遠處是唯一一條下山的路,路口守著幾個站哨的山匪,身旁燃著火把,寄顏站在屋子外頭眺望,心知就靠自己,是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的,她小時候也聽說過龍頭寨,那是嶺南最難啃的骨頭,懸崖峭壁,地勢兇險,素有嶺南一線天之稱,就是這樣的地方,朝廷就算派兵打來,也只會束手無策。
寒江洗完澡之後,隨意擦拭了一番身上的水珠,出了次屋,見小姑娘不在裡頭,心下一緊,想著她若是此時逃下山去,怕是明天見到的就是她的屍骨了,寒江一臉慍怒,光著個膀子就要出門尋人,哪知一開門,一團小小的東西正蜷縮在他的門邊上。
小東西蹲著身子,顯得尤為嬌小,單薄的衣裙覆在她削瘦的肩頭,看著越發的嬌弱可憐,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做什麼。
「你若是要在外邊喂蚊子,這門我便鎖了。」
寄顏聽見他冷冰冰的聲音,思緒一下被打斷,她獃獃的轉過臉來,有些茫然的看著寒江。
蚊蟲肆虐,寄顏被叮了好幾個包,小巧秀氣的鼻頭一顆突兀的紅痘痘顯得尤為滑稽。她一邊用手去撓,一邊皺皺鼻子,實在玉雪可愛,寒江見她細皮嫩肉的被咬成這樣,暗罵這該死的蚊子不識相,隨即將人扯進了屋。
寄顏還沒來得及掙扎,寒江便將門拴上,而後頭也不回撂下一句話,「今日起,好好做爺的丫鬟,理榻,鋪被。」
寄顏看著他素得就剩一個枕頭一床薄被的榻,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得出這句話。但還是像模像樣的將床榻給整理乾淨。
官宦人家嬌養的小姐,真真是做什麼都行雲流水,從容優雅,寒江立在寄顏的身後,面上雖然淡淡的無甚表情,但一雙眼卻半分不移,緊緊的盯著彎腰為他理榻的女子。
這種感覺就好似勞累了一日的丈夫,回到家中,溫柔的妻子便備好了晚飯,寒江心中怦怦,待寄顏起身回頭,兩人的眼神便撞在了一起。
也不知為何,這種靜謐柔和的時刻,彷彿兩個人本就是夫妻一般,寒江意識到自己心裡的想法,頓時愣在了原地,反而是寄顏詫異的看著他,她咽了咽乾澀的喉嚨,總覺得這個男人陰晴不定。雖然知道他暫時還不會傷害自己,卻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寄顏想打破這樣令人緊張的時刻,她俏聲道:「你屋子為什麼這麼涼快?」
這不是她沒話找話,而是進屋的時候她就感受到了,當時整個人神經緊繃,也沒多想,但方才從外面出了一身薄汗再進來,就覺著有一股涼意。他的屋子雖比旁人大得多,但這般涼快卻是有些不合常理。
寒江當然不奇怪,他的屋頂中間做空,裝上通風管道,再將冰塊放入其中,即便外頭再悶熱,裡頭依舊涼爽,比那些有錢人家的冰鑒好用太多了。
男人面上頗有些春風得意,他指了指屋頂,寄顏不懂,和屋頂有什麼關係,寒江見她懵懂,而後蹲下身子,直接將女孩兒給抱了起來,寄顏嚇了個半死,驚叫著死死抓住寒江,男人抱得穩穩噹噹,她的膝蓋頂著男人的胸膛,比他高出了一大截,寒江仰頭看寄顏,而後道:「用手摸摸上面。」
寄顏耐住驚嚇,抬起纖細玲瓏的腕子,輕輕觸及屋頂的木板,而後木板便傳來真真切切的寒意,寄顏指尖一縮,忙問道:「冷的,是有冰塊兒嗎?」
少女圓圓的杏眼,微微怔著的時候竟是說不出的乖軟,兩人就這麼一上一下,在幽幽的燭光里緊密貼合。
寄顏的衣衫輕薄,寒江的胸膛同她玉白的小腿緊緊挨著,手掌也牢牢的交握著少女嬌嫩的肌膚,渾身像是被點著了火一般。
他點點頭,很快便將她放了下來,而後整個人奇奇怪怪的有些不自在。
在上榻之前,寒江腦子裡依舊一片空白,他將自己的被子扔給了還傻站在屋子中央的少女。
命令道:「睡裡面去!」
寄顏看了看他指的方向,是小次屋。
她猶豫著,小聲問道:「我可以和她們一起睡嗎?」
寒江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那群女人集中睡在哨台下的木跺房裡,既不寬敞也沒冰塊,讓她去了,可不得熱得一宿睡不著。
寒江目光一冷,嗤道:「好生給爺在次屋裡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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