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脖子還在,手還在——直到兩面宿儺的身影消失,綾小路還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兩面宿儺不做人久了,突然這麼好說話她還挺不適應的。
「你發什麼呆?」
里梅的聲音從剛才被兩面宿儺拋下的獵物邊傳來,他皺著眉,從樹上跳下,手裡還拿著個捲軸,一副剛剛處理完事務從外面趕回來的樣子。
除了偶爾打掃下衛生外什麼也不幹的綾小路葵突然意識到,她好像是這座府邸里最閑的存在了。
「要幫忙嗎?」她問。
「……不。」里梅的語氣平靜,目光卻觸及她身上皺巴巴的寢衣后又很快收了回去,「後面有熱水,你先去洗澡吧。」
少年的語氣微妙,舉手投足之間有些不自在的僵硬。
綾小路葵一下就明白了他誤會了什麼。
「之前你說的東西已經買好放在你房間了。」
「……東西?」
「衣服布料之類的,不是你一直嚷嚷著要買的嗎。」里梅冷哼一聲,話還沒說完就換上了兇巴巴的表情,「看在你侍奉宿儺大人的份上,我可以不計較之前的事。」
蕪湖。
被兩面宿儺咬一口還有這等好事。
似乎看到了不用再花自己小金庫里的一分錢就能亂買東西的光明未來的綾小路葵當即改變了主意。
「其實我也沒幹嘛。」她說,「主要都是宿儺在動。」
少年離開的背影以肉眼可見的程度一頓,粉紅的顏色一點一點爬上他的脖頸。
里梅吸了口氣,理智告訴他這種時候應當冷靜,但是——
「說起來,我身上兩面宿儺的味道真的很濃嗎?」
……
里梅:「閉嘴!不準問我這種問題!」
里梅:「蠢貨!白痴!宿儺大人怎麼會看上你這種女人!」
少年一腳踹在了冰凍好的獵物上,怒氣沖沖地拐過長廊,末了還因為走得太快而一不小心撞到了腦袋。
綾小路葵站在原地發出了聲驚嘆。
舒服了。
忠犬的純情傲嬌設定果然永不過時!
-
[世界第一綾小路]:雖然但是,我的確是聞不到。
[夏油傑]:……這就是你說的緊急事件嗎?
[世界第一綾小路]:不,其實我是想問你們[禪院]的事的。
[五條悟]:你問這個幹嘛?
[世界第一綾小路]:聽說過幾天他們要來算賬,我打算見縫插針讓他們發表一下對我手上咒紋的看法。
[五條悟]:找你那個攻略對象嗎?
[世界第一綾小路]:……是任務對象!任!務!
[五條悟]:誒——你之前求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五條悟]:但我可不覺得那些禪院的老傢伙會幫你。
[世界第一綾小路]:報你名字的話呢?
[五條悟]:……
[夏油傑]:估計會覺得你在胡說八道吧。
[世界第一綾小路]:好像有點道理。
[夏油傑]:不過你可以試試,說不定那個時代也有和悟同名的存在。
[五條悟]:???
[五條悟]:你別被這臭丫頭帶偏了啊傑。
[世界第一綾小路]:為什麼喊我臭丫頭,我可香了。
[夏油傑]:他之前也是這麼喊理子妹妹的,你別在意。
[世界第一綾小路]:!有美女!
聊天框那頭沉寂了兩三秒,綾小路剛想把手機放下就看到夏油傑的頭像冒了出來。
[夏油傑]:理子妹妹說謝謝。
綾小路葵沒想明白。
明明她和[老子天下第一]的五條悟一樣臭屁,可五條悟卻能碰見美少女,而她只能和兩面宿儺綁一起。
啊——這就是傳說中必須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的神生嗎?
「您又在腦子裡想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了嗎,大將?」
化形的付喪神跪坐在地上,葯研藤四郎認認真真地在繃帶的尾端打了一個漂亮的結后才開口打斷了她那神奇的腦迴路。
綾小路狡辯:「我沒有。」
她回答得十分迅速,語氣又理直氣壯,讓葯研藤四郎找不出一絲破綻。
這似曾相識的操作讓葯研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
「不打算和我說說這傷是哪裡來的嗎?」他問道。
向來擅長撒謊的少女這回倒是梗了一下,畢竟她肩膀上的牙印實在太過明顯,用以前的左腳踩右腳的理由大概是騙不過去了。
「我看到有隻狐狸。」她說道,「本來打算撿來給狐之助作伴的,結果沒想到被咬了一口。」
葯研藤四郎沉默,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他只是感到更頭疼了。
身為和審神者簽訂契約的付喪神,他能清楚地感到對方身上靈力的變化,也察覺到了自從兩面宿儺上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綾小路葵便很少再帶著他出門。
倒也不是不相信自家審神者的能力,只是身為近侍,他偶爾也會產生些挫敗感。
明明他應當是拼上性命來守護主的刀刃。
葯研藤四郎垂下眼睛,看向鑽進被窩中熟睡的少女。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
弄反了呢?
-
【「你等等我啊,■■。」
平安時代寂靜的小道上,自稱神明的少女從高高的樹上跳下,她的肩膀上落了幾片花瓣,身上穿著寬大又寒酸的浴衣。
她叫著那道黑色影子的名字,上揚的尾音里藏滿了抱怨。
「吵死了。」黑色的影子停了下來,「都說了我沒有願望,不想再死一百次的話就別跟著我。」
「不行。」她回答道,「這已經和願望無關了,我發現你這個傢伙脾氣臭得很,不僅濫殺無辜還作惡多端,為了社會的發展,我得糾正你才行。」
她不出所料地又被殺了一次。
「或者你自殺也行。」
這次是腦袋被砍了。
但綾小路葵一點也不在意,她倒下的身體緩緩爬起,動作熟練地彎腰撿起自己的頭顱。
「痛死了。」她嘟囔道,「明明是你自己說的——真無趣啊,這個時代。」
「我是聽見了這句話才出現在這裡的。」
那道影子總算抬眼看她,他沉默了一會,就在少女以為他被打動要洗心革面的時候,她的腦袋又一次落在了地上。
「都說了,你站得太高了。」
「……長得高也是錯嗎?以後等你長高了我蹲下來看你行了吧。」綾小路葵被這樣的言論震驚了,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你能活到那個時候的話。」
她站起身來,脖頸上的傷口癒合,慷慨激昂地說道,「不過你放心,身為我的信徒,我會滿懷愛意地送你去黃泉之下的!」
雖然不知道這句話哪裡戳中了對方的笑點,但渾身上下散發著煩躁氣息的影子忽然哈哈大笑。
「愛?」
「沒錯啊,寬容,慈善,神明要永遠愛著她的信徒。」
「你還真是天真啊。」黑色的影子懶洋洋地拖長了語調,「明明我死了你也會死吧。」
「……」
「不是只有我一個信徒嗎。」他說道,語氣里充滿了嘲笑的意味,「沒了信徒就會消失——真慘啊,垃圾神。」
「不準叫我垃圾神!」
「垃圾。」
「閉嘴!我可不怕死,大不了下次再有人許同樣的願望我再出現就是了。」綾小路葵哼哼道,「說到底是你怕死吧。」
黑色的影子側過臉看她。
「不怕死的話就和我簽訂契約怎麼樣,反正你也嫌我煩,你簽了我就不煩你。」
「哦,[束縛]么。」
「你們人類是這麼叫的嗎?……隨便了,你告訴我你的一個弱點,我就斬斷我們之間的[線]怎麼樣?」她掰著手指說著,「那樣你再殺死我,我就不會復活了。」
「你很有信心能立即逃跑啊。」黑色的影子饒有興緻地勾起了唇角,「真遺憾,我沒有弱點。」
「好吧,那我就只能繼續跟著你了,你今天要去找誰打架?五條家還是禪院家?放心,這次我一定不在你打得起興的時候散播你尿褲子的謠言。」
……
「嘖。」影子發出了聲煩躁的鼻音,他朝她伸出了手,「拿過來。」
「什麼?」
「你的心臟。」
「……我的心臟沒牛肉好吃。」
儘管她努力地試圖說服面前的孩子,但對方並沒有要聽她的話的打算。
影子的手在頃刻之間便穿透了她的胸膛,她睜著眼睛倒下,在再次重生之前卻又借著朦朧的月光看到影子將她的心臟放回了她空洞的胸口處。
「你也能用靈力治療?」綾小路葵拍了拍衣服上濕潤的泥土,有些好奇,「不對,這好像不是重點……你做了什麼?」
「詛咒而已。」他不耐煩地說道,「不過別搞錯了,你是死是活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
少女正打算斬斷羈絆的那條線的手就這麼停了下來。
「不是想玩遊戲嗎,那就讓它變得更有意思些吧。」
影子輕描淡寫地說。
「既然是我的神明,總得讓我看到些更有趣的事。」
「……沒了?」
「哦,差點忘了。」黑色的指甲點在了她的眉心,鮮紅色的血順著她的鼻樑留下,「弱點要你自己記起來才行啊,蠢貨。」
他伸出了舌頭,惡劣地將指腹上沾著的她的血液卷進唇腔。
「束縛成立。」
「可別讓我失望了啊,垃圾神明?」】
綾小路葵又一次被嚇醒了。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但身體彷彿經歷了被四分五裂的痛苦。
……有毒啊。
金髮的少女揪著衣襟,在心裡罵道。
可事實上,她的罵聲也沒持續多久。
綾小路葵的動作因枕邊葯研藤四郎的消失而停止,緊接著,她看到了透過障子門落滿屋子的火光。
不。
她拉開了門。
別是她想的那……
冰冷的夜風將她散落身後的頭髮吹起,映在少女那雙湛藍的眼眸之中的,是倒地的里梅,還有半跪著的葯研藤四郎。
她的付喪神渾身是血,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對她喊些什麼。
可綾小路葵什麼也聽不見。
她只看到了短刀本體上不斷掉下來的銀屑,還有包圍了整座府邸的人們身上那熟悉的家徽。
再晚一點點,那個微笑地說著「大將,新年快樂。今年也多多關照啊」[1]的孩子就要徹底被破壞了。
啊,想起來了。
在她成為審神者以前,她也是曾經擁有過神器的。
那似乎是個和葯研一般高的孩子,性格卻截然相反。
活潑又害羞,像粟田口家其他的孩子一樣總愛抓著她的衣袖喊「綾小路大人」。
【「愛啊——」】
【「現在呢?」】
那道黑色的影子上浮現了兩面宿儺的臉。
平安時代的夜空中看不到一顆星星,他的腳下是她那折斷的刀刃,惡劣地笑著,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她狼狽的模樣。
【「還要說那種天真的話嗎?」】
「不。」
那時的她似乎也像現在這樣渾身顫抖。
暴虐的靈力衝破了她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吞噬了她手臂上的皮膚。
庭院中的神明張開了雙臂,流著淚,聳動著肩膀大笑。
「我現在真是……」
「太想殺掉你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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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瘋批小葵花!
[1]是刀劍亂舞遊戲里的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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