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7:勝利者的暢想

漢尼拔在迦太基，看似獨攬大權，但也僅僅只是一個表象罷了。

真正掌握這個國家的，說到底還是由三百人組成的元老院。

元老院掌控著迦太基的立法權和決策權。

只不過，國內無事的時候，很少啟用。

之前軍事上的順利，讓漢尼拔一度以為自己在迦太基已經是一言堂了。

但今天的元老會，給了他當頭棒喝。

元老會已經做出了決策，向羅馬投降已是無法挽回的事情。

作為替罪羊。

漢尼拔接下來即將面對的便是，百人議會團的審判。

不用想漢尼拔都知道，審判過後，那群讓人作嘔的議員們，只會給自己兩條路。

第一條便是將自己綁在偉大的巴力神面前，活活燒死。

第二條則是把自己送給羅馬，讓他們享受作為勝利者才有的權力。

至於自己是什麼下場，誰又會在乎？

想到此處，漢尼拔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那群蠢貨，真以為迦太基投降，就能不被羅馬報復么？

二十年前，迦太基內憂外患。

對外，哈米爾卡與哈斯德魯巴接連身死。

面對羅馬的強大攻勢，迦太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而內部，海貿的商業奴隸主以及農業奴隸主的矛盾，已經激化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若非漢尼拔橫空出世，對外頂住了羅馬軍事上的進攻壓力，又借用哥哥的人頭，平息了國內兩大集團的鬥爭。

恐怕迦太基早在十年前就滅亡了。

但這些人是怎麼對待自己這個救世主的？

戰場上剛剛失利，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想要將自己打入懸崖。

漢尼拔無比憤怒，但面對這樣的困境，他又毫無辦法。

他這個軍事統帥的權力，是元老會授予的。

元老會收回了他的軍權，那便意味著，此時他只是一頭拔了牙的老虎。

無論他怎麼憤怒，都只是無能狂怒罷了。

漢尼拔扭過頭來，深深看了一眼身後巨大的神殿。

得逃了。

這輩子，他第一次萌生出這個念頭。

更為荒誕的是，他面對的不是羅馬人，而是迦太基人。

不趁著現在離開，漢尼拔自己都不敢保證，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在歐洲，一國首領在自己的地盤被人刺死，根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十幾年前，他的姐夫，迦太基的上一任軍事統帥哈斯德魯巴，就是在迦太基城，被凱爾特人刺殺身亡的。

那個蠢貨，為了維護奴隸主的利益，徹底得罪了另一方。

他死於自己的愚蠢，自己可不能步他後塵。

今日前來元老會之前，他已經在城外的一處小港口，安排了一艘海船。

漢尼拔狠狠朝地上唾了一口，然後大步流星的朝外面走去。

在漢尼拔落魄出逃的時候，羅馬共和國的元老院，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歡慶儀式。

由石柱拱立而成的巨大的宮殿內，年僅三十二歲的大西庇阿，被一群元老會的老頭子圍繞在中間。

作為二十年來，第一個在正面戰場上擊敗漢尼拔的羅馬統帥，此時的大西庇阿，無疑是羅馬的英雄。

如今，大西庇阿已經獲得了無敵統帥的稱號。

對於國家的英雄，羅馬人從不吝於讚賞，將他稱作是阿非利加征服者。

四周恭維聲不斷，大西庇阿面露微笑，打著哈哈，心思早就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就在昨天，迦太基元老會傳來消息，願意向羅馬投降。

同時，迦太基元老會還告知羅馬，「戰爭罪人」漢尼拔，已經畏罪潛逃，如今下落不明。

為了表示誠意，他們認為羅馬「有責任派出人手去抓捕那個讓人恐懼的魔鬼」。

自己的那位對手，如今過得怎麼樣呢？

想到這裡，大西庇阿不禁搖頭失笑。

這些年來，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十七歲那年，跟隨當時還是羅馬執政官的父親，在戰場上見到的漢尼拔風采。

那一年，漢尼拔先後在提基努斯河戰役，特雷比亞河戰役中大敗羅馬軍隊。

甚至在提契諾河戰役中，漢尼拔差點就殺掉了大西庇阿的父親。

在大西庇阿十九歲的時候，更是親自參與了坎尼會戰。

那一戰，羅馬損失了五分之一的成年公民和許多元老、軍團將校。

一位執政官叛逃，另一位執政官戰死。

這場會戰，是漢尼拔一生中最為高光的時刻，同時也是年輕的大西庇阿最不願回首的噩夢。

從那時候起，他就下定決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打敗那個如同魔王一般的男人。

十五年過去了，他終於實現了當初的誓言。

當初，那個在自己心中幾乎認為不可戰勝的敵人，此時已經成為了一條喪家之犬，不知道逃到了哪個角落舔坻傷口。

失去了迦太基的支持，他最好的歸宿，也不過是孤老此生。

但興奮過後，大西庇阿發現生活又變得無趣起來。

十五年來，他每日想的事情，都是怎麼打敗那個男人。

當這個目標實現之後，他的人生似乎已經圓滿了。

此後，即便是躺在這樣的功勞簿上，毫無作為，羅馬人民也會容忍他。

等自己老死以後，再被人供入神殿，成為一個有名號的神只。

對於羅馬人來說，這已經是最高榮譽了。

可是，大西庇阿卻覺得十分無趣。

要知道，他今年才僅僅三十二歲啊！

很久以前就聽說，漢尼拔逃亡之前，曾經對人說過，他要去東方的盡頭去看看。

「那個名叫大秦的國家么？」

「最近他們的海軍在西巴爾城很出風頭啊。」

「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大戰的國家，狂妄自大而已，我大西庇阿會告訴他們，誰才是歐洲的主宰！」

大西庇阿微微有些失神。

雖然一直在與迦太基人作戰，但歐洲發生的其他事情，他也十分清楚。

就在去年，西巴爾城的城主因為做了一件蠢事，引來了遠東那個傳聞之中十分強大的古老帝國的報復質。

羅馬南部總督馬爾庫斯在那個國家的海軍手中，吃了不少虧。

前幾次元老會，西巴爾的問題，被討論過好多次。

但大西庇阿並不覺得，那隻僅僅三萬人的軍隊，對羅馬有什麼問題。

........

美洲西海岸。

夜晚，繁星點點。

卡魯亞部落的聚居地，部落原住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這個部落在廣袤的美洲大陸上，只是眾多土著部落中，不起眼的一個。

但是，自從半年前，當時還只是一個普通部落勇士的卡魯亞，發現了天神之子的存在後。

這個部落迅速崛起，很快便佔領了靠近海岸線的大片土地，成為一個大型部落。

就在前幾日，卡魯亞部落將臨近的奎帕部落吞併，一躍成為方圓千里之內，唯一的部落。

這樣的盛事，自然值得大家慶祝。

就在族人們狂歡的時候。

在一頂茅屋之中，族長卡魯亞正在熱情款待神子的使者。

美洲的部落族人，起名有一個特點。

他們從出生起，只有一個姓氏，大多是以部落的名字為姓。

至於名字，卻不是別人起的。

擁有名字的部落勐士，往往有著驕人的戰績。

名字便代表著他們的榮譽。

比如說卡魯亞部落的族長，用美洲方言解釋，全名叫做逐獅者神射手神仆卡魯亞。

此時，逐獅者卡魯亞頭戴象徵族長權威的羽毛高冠，臉上抹著六道油彩，脖子上戴著一串勐獸牙齒做成的項鏈。

這副打扮，已經是美洲部落最為正式的盛裝了。

然而，坐在他對面的那個黑髮黑眸的青年，卻依舊一臉的嫌棄。

這名青年，名叫杜南，便是當初扶蘇親自監考科舉，選拔出來的語言天才。

杜南雖為儒生，但在科舉之中，關於儒家的內容，回答得一塌湖塗。

他出自鐘鳴鼎食之家，自小喜歡遊玩，對於學習，也一直都不太上心。

但杜南對語言，卻極有天分。

在大秦的時候，每到一個地方。

杜南只需要三天，便可以用當地的語言，與當地人對話。

這種天分，也是扶蘇看中他的最重要的原因。

杜南很不開心。

當初他去參加科舉，只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想要去關中遊歷罷了。

沒想到，自己學識那麼差勁，還能夠被選中。

更要命的是，選他的乃是即將趕赴美洲的扶蘇。

作為扶蘇特意關照的特殊人才，從坐到考場上那刻起，杜南就已經拒絕不得了。

他雖然喜歡旅遊，但更加愛惜自己的小命。

在大秦境內玩玩，自然是好吃好喝。

可跟著艦隊遠赴萬里之外的蠻荒之地，杜南哪裡肯？

一路上，他都不情不願的。

剛剛在美洲靠岸，在簡單了解了一下美洲的情況后，他便告病卧床。

美洲的情況，要比杜南熟悉的那些異國要簡單得多。

在這片不亞於大秦的廣闊土地上，並沒有國家的存在。

有的，只是一個個的小部落。

這些部落散布在整個美洲大陸上。

大多數部落，主要的生產手段，就是漁獵。

因為地大物博，物產豐富。

所以，這裡的部落群體性格都極為溫和，武器也極其落後。

平素各個部落之間相安無事，基本上沒有什麼衝突。

唯有一點，會讓部落之間互相征伐。

那便是信仰問題。

美洲的土著民可以說都是樂天派，生活無憂，喜歡親近自然。

或許就是因為閑的，土著部落們對各種稀奇古怪的神，非常崇拜，幾乎達到了狂熱的程度。

很久以前，大家各自臆想一個神。

關起門來，你崇拜你的，我崇拜我的，倒也相安無事。

不過，自從美洲大陸上發展出了一些比較發達的文明后，這種狀況被徹底改變。

這個時候，瑪雅文明已經成為傳說。

南美洲的印加文明，影響力還沒有擴散到北方。

對北美洲影響最大的，便是發源於美洲中部的特奧蒂瓦坎文明。

在北美洲大多數部落，還遵循著聚居漁獵的生活方式的時候。

特奧蒂瓦坎文明，已經興建起了自己的城市。

整個文明，有二十餘萬人。

因為特奧蒂瓦坎崇拜太陽神以及羽蛇。

所以，被它輻射影響的北美大多數部落，崇拜的圖騰，也是這兩樣，只是具體稍稍有些不同。

杜南對這種落後而蒙昧的還處在圖騰崇拜時期的北美洲，沒有絲毫的興趣。

不過，他依舊記著自己的本分。

在「病假」期間，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學會了土著使用的語言。

最近，卡魯亞部落頻頻出擊，不斷吞併周邊的中小部落。

並非是為了搶奪資源，而純粹就是信仰之爭。

因為大秦登陸的地點，在卡魯亞部落的領地。

因此，他們最先接觸的，也就是卡魯亞部落。

當時的卡魯亞，也不過是有一根被削尖的木製標槍，就會覺得自己是部落最強戰士的土鱉。

在被扶蘇熱情邀請到大秦的海船上參觀之後，卡魯亞便頂禮膜拜。

那次參觀，他所見到的一切，即便是在他做過的最瘋狂的夢中，都沒有敢出現。

那些神奇的東西，讓卡魯亞立馬認定。

這隻艦隊，來自於天國。

而他們便是給部落帶來好運的神的使者。

回到部落之後，他立馬召集所有族人，宣布自己見到了神子，卡魯亞部落正式成為神仆的消息。

在別的部落眼中，卡魯亞背叛了偉大的太陽神，對特奧蒂瓦坎不夠尊重。

因此，這些部落向卡魯亞宣戰。

然而，得到了大秦艦隊扶持的卡魯亞，非常輕鬆便擊敗了這些部落，並將其吞併。

如今，卡魯亞已經成為美洲西海岸最大的部落。

從報紙上見過太多大場面的杜南眼中，卡魯亞最近的舉動，實在就是小打小鬧，都不值一提。

別看杜南貪玩憊懶，但他也是有遠大志向的。

跟異族打交道，他不是不行。

可他的目標是做個大將軍，指揮大軍作戰，為國建功。

而不是面對一個顫顫魏巍，朝自己跪拜的瓜慫。

即便對方把自己當做神靈，對於杜南而言，也毫無爽感可言。

此時，他只想趕緊讓卡魯亞把這一套完整的流程走完，對他宣讀扶蘇的命令，然後回船上那個溫馨的小卧室去睡覺。

然而，卡魯亞這個族長卻不識好歹，拉著杜南寒暄問暖的。

他嘴巴不停，一直在向杜南介紹卡魯亞部落之前的神靈。

並且，他居然還旁敲側擊地問杜南，秦人是屬於哪一位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