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燈火闌珊處
黑與白交織的劍痕伴隨著迅捷飄逸的步伐,與那沉重的鋸肉刀和鐵爪碰撞在一起。
漆黑的冥炎附在了鋸肉刀上,響起凄婉至極的哀鳴,絲絲黑霧從銹跡斑斑的刀身上湧出。
白光與黑炎交織著,對著黑淵處刑者發起了陣陣疾風驟雨般的攻擊。
黑淵處刑者不甘示弱,鐵爪握拳與夜溟碰撞在一起,黑炎紛飛,刀身上的裂痕閃過一絲詭光。
夜溟顫慄著,似乎是興奮。黑炎源源不斷地湧出。附著在黑淵處刑者的鐵爪和手臂上,燃燒起洶湧的黑色火焰。
穆茗的臉色有些蒼白,這把刀正在瘋狂汲取他身體中的魔力,他並不能長時間支配這把武器。
血色的赤瞳再次浮現,白衣染血,冷冽的刀鋒迸發出血光。
那種睥睨眾生的力量又再一次出現在了身體里,讓人血液沸騰。
「寂月!」穆茗收起了白露,雙手持著夜溟,高舉過頭頂,猛地一步向前邁出。一道巨大的黑色火焰劍氣呈半月狀斬出,黑淵處刑者揮刀格擋。
巨大的黑炎像爆炸的煙花,紛飛出墨色的餘燼。
魔人化的持續時間有限,不能浪費。穆茗腳尖點地,飛身躍起,對著黑淵處刑者的脖頸處連續揮舞出了十二刀,紛亂的黑色刀氣幻化出黑炎的渦雲。
這一招叫做「十二恨」,與「寂月」均屬於穆茗自創的「魔劍術」。
十二道漆黑的劍痕縱橫交錯地斬在了黑淵處刑者身上。
黑淵處刑者的怒火被引燃了,它舉起巨大的鐵爪,手臂上的肌肉緩緩蠕動起來,恍惚間能聽到液體流動的聲音。
穆茗的魔眼能夠看到,空氣中紫黑色的魔氣宛如粘稠的液體一般朝著它的手臂處匯聚,雖然和織女那洶湧的元素潮汐比起來還相去甚遠,但能量級別遠超攝魂鬼!
黑淵處刑者面部那空洞的嘴嘶啞地喊著,可怖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著。那隆起的手臂上不斷凸起,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開手臂出來一樣,一張張痛苦的人臉在它手臂上掙扎著,哀嚎著。
這些都是被它屠戮的怨靈,它們密密麻麻地簇擁在一起,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肯定會忍不住頭皮發麻。
漆黑的鐵爪漸漸泛起血色,像是在鮮血中浸泡過一樣。
「這是它的秘技,鐵處女,快躲開!」藜的聲音在穆茗耳邊炸響。
穆茗的腳下繚繞著無色的氣旋,輕輕一個后跳,就被一陣忽然掠過的風帶到了遠處。純白的風衣獵獵作響,很是飄逸。
這一招叫做「乘風」,是穆茗的養父教給他的,這是魔法與步法的融合,是一種相當實用的身法技能。
五道巨大的血痕破開了空間,天地變色,日月皆驚,血芒遮天蔽日。附近的建築都被切開成了混凝土塊,斷裂處光滑如鏡。
甚至連附近空間都被撕裂,像被擊碎的玻璃一樣破碎。
「啊啊啊!」釋放出這一招后,黑淵處刑者捂著頭痛苦地嚎叫起來,身上不斷浮現出猙獰的人臉,似乎是在反噬著它的靈魂。
它對著穆茗吐出一陣黑色的煙霧,煙霧沿途經過的地方都變成了一片灰白色,然後化成了飛灰。
「這個魔法叫做死亡凋零,死亡系的遺存種基本都會,蝶鳶的生命氣息可以反制。」
藜的話音剛落,穆茗胸口的吊墜就亮起了一陣氤氳的藍光。飄飛的藍色燕尾蝶群縈繞著穆茗翩翩起舞,幽藍色的光粒子像螢火蟲一樣漫舞著,一個透明的藍色光罩阻擋了蔓延過來的黑霧。
那些黑霧一遇到光罩,就像是殘雪遇到了火焰一樣消失殆盡。
黑淵處刑者不甘地咆哮著,它身上的怨靈掙扎地更加劇烈了。
它充滿怨恨地盯了穆茗一會兒,腳下浮現出一個黑色的魔法陣,陣中緩緩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潭。
無數漆黑的手從中鑽出,上面覆蓋著詭異的咒文,這些亡者們的手抓住了黑淵處刑者的身體,將它拖拽了進去,黑潭不一會兒便悄然消失。
穆茗鬆了一口氣,解除了魔人化,收好了夜溟和白露。他現在的體力有些透支。
「好強,這個怪物好強!」
「它的狀態並不是很好,受了不輕的傷,不然你以為你能擊退它?它退走只是因為懼怕蝶鳶的生命氣息而已。」藜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個鏡世界應該要崩潰了,持續不了多久。」
她話音剛落,周圍就不斷裂開出道道裂縫。
「砰!」像透明的玻璃碎裂一樣,周圍又恢復成了人來人往的熱鬧模樣。
火車站依然飄著雪,嵐晶與志勇兩人平安無事,應該已經離開了。
穆茗朝著那個路燈跑去,看到手提箱還完好地放在那裡,他略微安下心來。
「你要繼續等嘛?」藜問道。
「等吧。」
「要是沒有人來接你回家呢?」
「我早就沒有家了,若有人願意來,當然很好,若她不來,那便不來吧。」
穆茗洒脫地笑了笑,又繼續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理所應當對我好的,也沒有人會毫無理由地喜歡我。」
「對不起啊,藜,本來答應你了,要帶你去吃好吃的。但我實在太困了,想睡一會兒。」穆茗打了個哈欠,倚在路燈上,遞給了藜一張100元的紙幣,讓她去買吃的,然後就這麼睡著了。
藜接過紙幣,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朝著不遠處的商店走去,買了一把紅色的雨傘,她喜歡紅色。
她算術不太好,用穆茗教給她的辦法扳著手指反覆數了數剩下的零錢,糾結了好一會兒,這才笑逐顏開地走進了一家包子鋪,買了十幾個肉包子。
嗯,沒錯,一個肉包子兩塊,十五個肉包就是五十塊!我真聰明,嘻嘻!藜美滋滋地想著,覺得穆茗一定會好好誇獎她一番。
她一邊啃著冒著熱氣的包子,一邊撐著傘走到了穆茗身邊。她將傘撐到了他頭頂,遮住了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像一副世界名畫。
「現在已經很晚了,還不去接人嗎?」
「再等會兒吧。」
穆紫薰漫不經心地應付道,點開bilibili,發現自己關注的啊噗豬還沒有更新,於是開始看假面騎士。
「我里哇沒有u咩,得莫,我里哇可以守護別人的u咩~hensin!」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了晚上八點半。
期間穆文斌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她都沒有理會。
直到最後一通電話的備註是「媽媽」時,她才選擇了接通。
「茗子是個好孩子。」
「很乖的,長得還好看,比女孩子還要好看。」
「不要欺負他。」
……
「嗯、嗯、好、好的!」
穆紫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勾勒出曼妙的曲線。
「鶯蘿,送我去洛城火車站。」
「好的,小姐。」一名女僕很是恭敬地道。
皓月當空,美麗的月色令人落淚。
新雪初霽,未若柳絮因風起。
穆茗伸出手,飄落的雪花便落在他的掌心,又在須臾間消失不見。
他默默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知道等了多久。
「小姐,到了。」鶯蘿恭敬地將車門打開。
「在這裡等我。」穆紫薰朝著出站口走去。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她把手機放進了兜里,朝四周看了看。
「都不主動聯繫我,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我怎麼知道他是誰啊?」穆紫薰小聲嘀咕著。
「應該沒有誰會傻了吧唧地等半天的。散散步隨便糊弄一下算了,沒找到最好,反正我也不想他來。」
「要是找到了,那就真是天意了吧。」她這樣想著,一臉地無所謂。
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散著步,長筒靴踏在雪地上留下沙沙地聲響。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縈繞在心間。
她似乎覺得自己來過這裡,具體是什麼時候,她記不清,但就是記得來過,而且那一天很重要。
可是,那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呢?她思索著,鬼使神差地朝著南面的A2出站口走去。
彷彿有一根透明的線簽引著她往那裡走。
……
「看來不會有人來了。」
穆茗醒來的時候,看著落下的雪幕,心裡還是難免有些失落。街邊的小店裡放著陳奕迅國語版的《K歌之王》。
「我已經相信,有些人我永遠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燈火闌珊處為什麼會哭……」
「是在哪裡呢?」穆紫薰有些茫然,驀然回首,見到了雪中的白衣少年。
「若逢新雪初霽,滿月當空。下面平鋪著皓影,上面流轉著亮銀,而你帶笑地向我步來,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用余光中的詩來描繪這一幕,倒也很是應景。
就在穆茗轉過臉的那一瞬間,月色與雪色都失去了光澤。
高樓大廈,閃耀的霓虹燈,車水馬龍的街道,彷彿都成了他的背景,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他變得更立體。
熹微的燈光里,漫天的雪花落下,純白的髮絲在月光下煥發出清冷的雪銀色。
微風輕撫臉頰,撩撥著額前的髮絲,少年眉目如畫。
純白色的風衣迎風起舞,像一朵盛開的鳶尾花。
人可生如蟻,而美如神!倘若世間真有神明,那份美也不過如此吧。
穆茗也轉過臉來看著她,很美的一個女孩子。
很高,粗略看去超過了一米八,再加上黑色的高跟長筒靴,更顯得有壓迫感。
發量很大,披肩的長發垂到腰際,發尖微卷,皮膚白得像雪。
口紅是什麼色號,他分不清,只覺得像是鮮艷欲滴的玫瑰花瓣。
墨瞳澄澈透亮,畫了淺紫色的眼影,外罩著黑色的皮衣,很酷很颯,是個看起來很高冷的御姐。
只是頭上的那一根呆毛有些齣戲,有些少女的俏皮可愛。
兩人彼此遙望著,打量了對方一會兒,一個同樣的想法從心底一齊冒了出來。
「長得挺好看的。」
直覺告訴穆紫薰,這就是她的弟弟,雖然她壓根不想承認。
長得再好看又怎麼樣?他不過是種馬老爹和外面的女人亂搞生下來的野孩子!
她這樣告誡著自己,然後走了過來,淡漠地問道:「你叫穆茗?」
穆茗輕輕點了點頭。
穆紫薰面無表情地道:「我是穆紫薰,來帶你回去的。」
「穆……紫薰?」穆茗歪著頭看著她,純凈的碧藍色眼眸眨了眨,看起來有些呆萌。
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呢,似曾相識。
「這小傢伙,還挺可愛的。」
穆紫薰強行忍住了那種遇見可愛之物時,想將它抱在懷裡狠狠揉捏的衝動。
「對,也是你名義上的姐姐。」
她皺了皺眉,繼續道:「長輩間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沒興趣知道。」
「坦白說,我有點不喜歡你。」
「嗯,我能理解。」
穆茗微微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他從未奢望過有人喜歡他。
「笑起來也很好看。」
穆紫薰這樣想著,卻是冷冷地道:「什麼時候到的?」
「上午七點。」
「你電話一直打不通。」
「沒電了。」
「一直等到現在?」
「嗯,我不認識路。」穆茗如實答道,聲音很是清冽,像山澗緩緩流過的清泉。
「這個傻瓜,居然在這裡等了整整一天呢。」
看到他發間的碎雪,穆紫薰心裡有些愧疚,但放不下身段向他道歉。
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單純得像張白紙,從眼神就看得出來很是懵懂。
眼睛也很美,是晴空的顏色。笑起來還特別好看。
穆紫薰不得不承認,她內心深處其實有點喜歡這個男孩子了。
「跟我走。」
穆紫薰冷冷撇下一句,然後轉身朝著那輛黑色的邁巴赫走去。
「我記得上一次你帶他回家的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這次也一樣啊。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還能讓你遇見他。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
藜看著穆紫薰的背影,輕聲呢喃著。
「人的一生要遇見哪些人,也許命運已經做出了最好的安排。只是這一次,我不會把他讓給你了。」
她攤開掌心,手中的硬幣上浮現出的是一輪升起的朝陽。
命格【太陽】,旭日東升,光芒照耀大地,太陽的光輝掩蓋一切。
「這是最高傲最輝煌的命格,不知道你能否駕馭得了呢。」
穆茗拖著行李箱跟在穆紫薰的身後,雪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和行李箱滾輪劃過的軌跡。
在他們身後都看不到的地方,鏡中緩緩浮現出一個黑潭,猙獰的可怖面容從黑潭中探出,雙目處黝黑的空洞死死盯著穆紫薰的背影。
青黑色的面容突然開始扭曲起來,發出凄厲病態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