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蕭子瑢一睜眼就聽到外面吵吵嚷嚷,他心中一嘆,知道肯定是那些催債的又上門了。
他來不及多想便起身披了一件粗布衣服跑了出去,結果一出去就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被推在地上,周圍一群青壯手裡還拿著傢伙,一個個凶神惡煞。
蕭子瑢頓時氣血上涌,跑過去將最前面的一個青壯推開,順便又給了旁邊一人一腳。
剛剛還躺在地上除了抱頭毫無反抗能力的老人聽到動靜立刻放下胳膊,在看到蕭子瑢之後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衝過去抱住他,用後背對著那些人嘴裡喊著:「二十二郎快回去,老奴這就把他們打發走!」
剛剛被推開的青壯呸了一聲說道:「不還錢休想我們走!」
旁邊的人也嚷嚷道:「對,還錢!」
老人一邊抱著蕭子瑢一邊哀求道:「幾位郎君,還請寬限些時日,寬限些時日。」
為首的一個中年男人倒是好聲好氣說道:「一個月之前你便讓寬限,當時鄉親們可憐你二人孤苦無依,便同意了,可如今已經過了月余,你們不僅沒能還上,反而欠了更多,眼見臨近冬日,鄉親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你這要拖到什麼時候呢?」
老人支支吾吾也說不出什麼來,實在是他們家的確什麼都沒有了。
蕭子瑢十分著急,很想說他們能還上錢,可惜他不能說話,只能通過眼神來示意,因為他是個「啞巴」。
哦,其實他不是啞巴,但他穿來的這具身體是,一開始他還慶幸可以不用說話,可現在卻都恨不得一下子「好」了,免得他們被這麼欺負。
不就是欠錢嗎,他滿腦子知識幹啥不能賺錢呢?等還完了錢就走,窩在這窮鄉僻壤做什麼?
為首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被老人護在懷裡的蕭子瑢,微微一笑說道:「你若實在還不上錢,便將這孩子拿來抵債吧,小郎君生的好,天生失語也無妨,去我家裡還免得受窮困之苦,你看如何?」
蕭子瑢:?????
這滿眼的黃世仁和楊白勞的既視感是幾個意思啊?
那中年男人雖然說的客氣,但油膩的眼神卻讓蕭子瑢直犯噁心。
他摸了一下脖子,從衣服里拽出了一塊玉佩。
那老人一看連忙將玉佩捂住說道:「二十二郎,萬萬不可啊,這是娘子留給你的遺物,怎能……怎能……」
蕭子瑢心中無奈,人都要保不住了,還要這死物有什麼用?
蕭子瑢掙脫開老人的手,將脖子上的玉拽下來在那個中年男人面前晃了晃。
那人是個識貨的,一看那玉通體純凈,光澤溫潤的樣子就知道是好東西,只是他今天本來就奔著人來的。
他活了這麼多年都沒見過比這位小郎君更好看的人,那一身雪肌凝膚一看就知道是錦衣玉食養出來的,他早就盯上了蕭子瑢,這一次也只是藉機發難,為的就是將蕭子瑢帶走。
所以就算這一塊玉佩還那些欠款綽綽有餘,中年男人依舊搖了搖頭說道:「你們欠得太多啦,這可不夠。」
蕭子瑢面容一冷,他剛穿過來沒兩天,具體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除了從衣著打扮上清楚現在這個時期應該正處在南北朝之外,別的一概不知。
所以也不知道原主和這個老人到底欠了多少錢,可這塊玉是極品,他們一老一幼若是將這塊玉賣了,不說大富大貴也能維持溫飽,怎麼可能還不夠還欠款?
到了這個時候,蕭子瑢也知道對方只不過是找了個借口罷了。
想到這裡,他便將那塊玉墜又慢條斯理的帶了回去,決定跟著這個男人走。
他很清楚這個男人的目的,但是沒關係,他不把這男人送上天他就跟這貨姓!
中年男人還不知道蕭子瑢已經看穿了他的想法,眼見蕭子瑢將玉帶回去不由得上前一步說道:「等等,這塊玉雖然不值什麼錢,但多少也能抵一些……」
中年男人在蕭子瑢的目光之下將剩下的話全部咽了回去,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蕭子瑢心裡嘖了一聲,人也要玉也要,這位胃口還挺大的,希望他家裡其他人別跟他一樣,要不然他送上天的可不僅僅這一個了。
蕭子瑢整理了一下身上略顯破舊的衣服,對著中年男人點點頭,走到了他身邊。
中年男人頓時雙眼放光,伸手握住蕭子瑢的手說道:「這就對了,乖乖跟我走,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老人趕忙上前:「不可,不可啊,明天,明天我就還錢,郎君再寬限一天吧!」
中年男人對他十分不耐煩,直接對著旁邊的人擺了擺頭,立刻有人上前架起了那個老人。
老人眼看著自家小主人被人帶走,目眥欲裂,頓時有些發狂,明明很瘦弱的身軀一時之間愣是幾個壯漢都險些制不住他。
蕭子瑢微微停步,對著老人搖了搖頭。
他是有自信能夠自保的,他跟著老人不熟,但老人一直在維護他是真的,所以他也不希望對方因為反抗而出什麼事。
中年男人拽了他一下,對著那個老人笑道:「你也別不高興,到了我家至少能讓小郎君錦衣玉食,留在這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餓死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推開了門,只是在推開大門之後,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這座小破院子的門外正整整齊齊地站著兩排士兵,遠處正有一身著皮甲之人大踏步走來,一看目標就是這裡。
中年男人頓時兩股戰戰,他再怎麼威風也不過就是鄉下的土財主,這年頭第一不能惹的是父母官,第二不能惹的就是這些兵痞!
中年男人一邊膽怯一邊想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又沒做錯!
那個人顯然沒料到這個情況,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那個中年男人又看了看蕭子瑢,然後目光就定在蕭子瑢的身上。
他上前兩步仔細端詳半晌才問道:「小郎君可姓蕭?排行二十二?」
蕭子瑢愣了一下,猶豫地點了點頭。
排行二十二是沒錯,畢竟老人一直在喊他二十二郎,至於是不是姓蕭,他本來姓蕭是沒錯,這具身體就不知道了。
不過先應下來再說,沒準還是個轉機。
說不定到時候就不用他自己送身邊這無賴上天了。
而且就在他點頭的時候,他身後的老人也顫抖喊道:「郎君,郎君我……我記得你,你可是來尋二十二郎的?」
那人聽后立刻點頭:「正是,看來找對人了,且等一等,在下這就去報告使君!」
他說完就安排人將院子團團圍住自己保證一個人都跑不了,然後轉身離去。
蕭子瑢看了一眼旁邊已經有些傻眼的中年男人,冷冷笑了笑,將手掙脫出來。
使君……能當得這個稱呼的應該是一州刺史,雖然不知道這位使君跟他什麼關係,但看起來應該不是敵人。
他能想到的,中年男人當然也能想到,想清楚之後就已經虛汗直冒,如果不是旁邊還有門框撐著只怕此時已經滑落到地上了。
蕭子瑢沒工夫搭理他,抻著脖子看著前面的大路上緩緩駛來一輛牛車。
牛車停下來之後,剛剛那個將士就上前一步迎下來一人。
那人下車之後便直奔蕭子瑢而來。
而蕭子瑢……蕭子瑢此時的大腦里正在不停地往外蹦詞什麼面如冠玉、姿容姣好、玉樹臨風……一時之間彷彿所有形容美人的成語都在他腦子裡在開會。
此人身著廣袖寬衫,腳踩高齒木屐,頭戴小冠,容顏昳麗,的確當得一句美男子之稱。
甚至直到這個時候蕭子瑢才有了自己已經身處南北朝時期的感覺——比起他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這位似乎才符合後世想象中的魏晉風。流之態。
只不過這位美則美矣就是看上去不太好惹,臉部線條凌厲,一雙丹鳳眼不帶絲毫溫度,那雙薄唇也只是有些淡淡的血色。
一路行來的時候都沒人敢看他,剛剛那個勉強倚著門框站著的中年男人被他一眼掃過再也站不住,直接滑到了地上,甚至兩股戰戰褲子衣擺上都出現了深色的水跡。
此人步履不疾不徐,走到蕭子瑢面前之後打量一番,蕭子瑢被他看得有些緊張,這人氣勢太盛,離得遠還敢打量一眼,此時他恨不得自己變回地縛靈的模樣,起碼這人看不到他。
此時老人已經掙脫開來,跑過來涕淚橫流:「真的是十一郎,十一郎可是來尋二十二郎的?」
蕭子瑢聽了這句話下意識地想到了蕭十一郎。
他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總覺得對方這架勢就不一般,地位應該不低,就是不知道跟原身到底什麼關係。
一個排行十一,一個排行二十二,難道……是兄弟?
對方似乎認出了老人,對蕭子瑢的身份再無疑慮,他看了一眼依靠在門框上已經嚇傻了的中年男人,揮了揮手。
不用他說話就立刻有人將那些人全都押了下去。
蕭子瑢眼巴巴地看著他,心想自己是啞巴,這位總不會也是啞巴了吧?
可從露面到現在,他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等那些人都壓下去之後,這位十一郎直接跪地拱手行禮:「臣宣城刺史蕭雪行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蕭子瑢:?????你說啥?我是誰?我在哪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