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蕭十一郎,阿不,蕭雪行這一跪直接把蕭子瑢給跪懵了,他剛剛還在腦補落難小郎君被家人尋回的劇情呢,既然是腦補那就意味著在蕭子瑢的認知里,這件事情是希望但又不太可能發生。
結果沒想到劇情就猶如脫肛的野馬一路朝著他壓根沒想過的方向狂奔而去。
如果蕭子瑢鎮定一些,他此時應該讓蕭雪行平身,然而現實是剛剛還要送人上天的小少年此時被嚇的後退了兩步。
旁邊在哭的老人也不哭了,有些茫然地看著蕭雪行:「十一郎……這是何意?」
蕭雪行單膝跪地,抬頭看向蕭子瑢說道:「昏君已然伏誅,臣此次前來便是迎陛下回宮的。」
他見小小少年似乎有些不明白,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裡帶著些許茫然驚慌,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愛,饒是蕭雪行一向清冷,此時也不由得柔和了聲音說道:「前因後果臣自會向陛下稟明,如今還請陛下隨臣移駕。」
蕭子瑢定定看著蕭雪行,很想在他臉上看出開玩笑的痕迹。
然而蕭雪行很是沉著,十分有耐心地在那裡等著蕭子瑢反應過來。
蕭子瑢眨了眨眼,遲疑地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老奴。
眼前這個好看的不像話的男人到底什麼情況還不知道,但從他睜開眼睛起老奴就一直在護著他,是不會害他的。
此時老奴已經老淚縱橫,嗚咽說道:「十一郎,賊子已經除盡了嗎?」
蕭子瑢見老奴跟蕭雪行似乎很熟悉,便伸手將蕭雪行扶了起來。
蕭雪行起來之後說道:「是的,如今朝中已經撥亂反正,滿朝文武都在等著陛下回去繼承大統。」
蕭子瑢又有些驚慌,當皇帝什麼的……他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然而沒人管他做沒做好心理準備,老奴看上去十分高興,立刻就要跟著蕭雪行走。
而蕭雪行……哪怕對方從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表現的十分畢恭畢敬,但從頭至尾卻沒有給蕭子瑢拒絕的餘地。
蕭子瑢跟著蕭雪行一路上了他的牛車,坐穩之後聽著蕭雪行在外面吩咐著什麼,腦子裡就開始瘋狂搜索蕭雪行這個名字。
他腦子裡裝有一整個圖書館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隨時都能搜索出他想要的答案,他不知道這具身體的名字到底叫什麼,所以無法搜索,再加上之前他只以為自己是個窮到快要喝西北風的倒霉蛋,誰能想到這就一步登天了呢?
只是他搜索了半天結果都是空白,歷史記載上根本沒有蕭雪行這個人!
難不成他穿越到架空世界了?
那他腦子裡那一堆歷史書豈不是沒有了用武之地?
蕭子瑢一時之間整個人都有些不好,恰巧這時候蕭雪行上了車,從容坐在蕭子瑢的身邊說道:「想必陛下此時必定滿心疑問,待臣為陛下答疑解惑之後便離開。」
離開?去哪兒?
蕭子瑢下意識地看向蕭雪行。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他那雙烏黑溫潤的眼睛卻已經傳達出了他的想法。
蕭雪行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此乃陛下車架,臣自是不好逗留。」
一言一行之間似乎真的將蕭子瑢當成了皇帝。
蕭子瑢心下越發彆扭,他的問題可太多了,然而……他是個啞巴,一個都問不出來。
就在他思索怎麼才能跟蕭雪行溝通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慘叫,他下意識的轉頭看去卻發現是剛剛找他麻煩的那群人正被扒了褲子按在田間打軍棍。
蕭子瑢微微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什麼就聽到蕭雪行在耳邊說道:「陛下所欠銀錢臣已讓人如數奉還,只是這些刁民衝撞陛下卻是不得不罰。」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車隊已經開始前進,短短一段距離,蕭子瑢已經看到了那些人被打的鮮血四濺,顯然蕭雪行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
只這一件事情就足夠讓蕭子瑢多少摸到了一點脈,蕭雪行這個人脾氣秉性如何不知道,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做事情絕對不會留下任何口舌把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錢他還了,接下來就是論罪,冒犯皇帝的罪名……也的確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夠承擔得起的。
蕭子瑢正在想這些的時候,蕭雪行忽然湊過來伸出手將車簾放下說道:「初春風大,還請陛下保重。」
蕭子瑢轉頭看向蕭雪行,老老實實準備等蕭雪行給他講故事,不不不,是講一講前因後果。
他腦洞再大都沒辦法把一個窮的揭不開鍋的窮小子跟皇帝聯繫起來。
蕭雪行卻突然問道:「陛下可還記得臣?」
蕭子瑢頓時身體緊繃,來了來了,穿越人士必須面對的場景來了!
幸好他不會說話,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只是既然蕭雪行問出這個問題,想必他跟原主是真的不熟,熟悉的人怎麼會問這個?
所以他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蕭雪行也不意外,只是說道:「無妨,陛下有什麼疑問臣定然知無不言。」
他一邊說著一邊讓人在車上支了一張小小的書案,放上了筆墨紙硯。
蕭子瑢一看這個架勢就知道對方是想讓他有什麼問題寫出來就是。
蕭子瑢看著那一套精緻的文房用具猶猶豫豫地拿起了毛筆。
蕭雪行一看蕭子瑢拿著毛筆的姿勢就不由得眼角一跳,但他並未說些什麼,就著這個機會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年。
然後就看到蕭子瑢成功地寫出了兩大塊黑疙瘩。
蕭子瑢簡直是眼前一黑,剛剛他還在腦子裡搜索南北朝時期流行的字體,什麼楷書行書魏碑全都有,他想了半天最後選擇了行書——畢竟大名鼎鼎的書聖王羲之擅長的就是行書。
至於官方書法用什麼字體,回頭再問唄。
為了寫好,蕭子瑢甚至在腦子裡找出了這個時期各種行書的字帖,然後決定對照著上面的字寫。
可從來沒有練過書法的人就算描紅都描不好,更不要說照著寫了。
蕭子瑢信心滿滿上場,滿心崩潰地放下筆。
他偷偷看了一眼蕭雪行,正巧看到對方眉頭微微皺起,表情看上去不是很美妙。
一時之間不由得戰戰兢兢,這位大佬不會因為他不會寫字就把他扔出去吧?
蕭雪行細心,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轉頭看過去就看到小少年慌亂將目光又移走的樣子,然而他緊緊拽著衣角的手已經體現出了主人的局促不安。
蕭雪行舒展眉眼,半晌才嘆息說道:「是臣無能,讓陛下這些年吃了許多苦楚。」
蕭子瑢正在思索做點什麼打破這樣的尷尬,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一愣,一時之間竟然沒聽明白蕭雪行是什麼意思。
啥情況?這跟他吃苦有什麼關係?
他想不明白,面上自然也沒什麼沉鬱之色,蕭雪行看了越發惋惜。
當年他出鎮一方的時候蕭子瑢還小,後來蕭子瑢被送到別處去的時候,他又不能輕舉妄動以至於無法尋訪。
按照他的想法蕭子瑢的書寫大概也就是跟著那個老奴學了一些,至於不會用毛筆,顯然是沒錢置辦文房四寶,只能在沙土中習字書寫。
堂堂天潢貴胄淪落至此……蕭雪行心中越發沉重,只覺自己真是對不起先帝。
蕭雪行注意到蕭子瑢剛剛放筆的時候有些慌亂沾染上了一些墨汁,便一邊取了一塊雪白的絲巾親自為蕭子瑢細細擦手,一邊說道:「昏君已死,他父子二人罪行累累,等陛下回到建康,臣便廢除他二人帝位,貶為庶人,當初蕭鸞對世祖後裔所做之事,今日便全還到他們子孫身上!」
蕭子瑢的手被蕭雪行握在手裡擦拭的時候,震驚的一動都不敢動,總覺得對方有些屈尊降貴的味道。
然而等蕭雪行說完之後,他就顧不得這些,只知道自己捕捉到了一個比較熟悉的人名——蕭鸞。
熟悉是真的熟悉,但仔細想想又不記得這個人,但是沒關係,他腦子裡還有一個萬能書庫呢。
蕭子瑢任由蕭雪行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擦乾淨,看上去乖巧聽話,實際上腦子裡開始瘋狂搜索蕭鸞這個名字。
這一次總算是搜索了出來,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詞條:蕭鸞,南齊第五位皇帝。
少年喪父由叔父南齊□□蕭道成撫養,對他視如己出,可惜這貨天生反骨,他的堂弟蕭道成之子蕭賾前腳剛對他託孤,轉頭還不到一年他就謀朝篡位了。
而且他也是個狠人,登基之後對一手養大自己的叔父的後裔沒有半點仁慈,直接屠戮殆盡。
蕭子瑢結合了一下剛剛蕭雪行的說法,自己可能是只漏網之魚。
至於怎麼漏網的,可能性很多,大概因為原主天生失語,也可能是發現事情不對被人帶著逃了,要不然就算蕭鸞肯留著他,也應該是軟禁在某個地方,而不是讓他跑到這種窮鄉僻壤來。
那麼已知他跟蕭鸞一系肯定是沒什麼關係的,所以要找只能從齊武帝蕭賾那一系去找。
甚至他都不用算年紀,因為老奴稱呼他二十二郎的緣故,他只需要看誰的兒子多就是了。
這其中蕭昭業的子孫沒有記載,不過,他死的時候二十一歲,再厲害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生出二十二個兒子。
所以只能往上尋找,而再往上的話,蕭昭業的父親蕭長懋早亡,記載中也就只有四個兒子。
倒是齊武帝蕭賾兒子很多,一共二十三個,這麼一看他這具身體很有可能是蕭賾的兒子。
蕭子瑢十分興奮地搜索出蕭賾兒子的排行姓名,然後從上到下一拉:二十二子,早亡,未命名。
蕭子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