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語畢，曹岩屏息凝神的聽著那頭動靜，似乎要從對方的呼吸聲中聽出端倪來，只可惜，顧小影依舊毫無動靜。
電話彼端的顧小影彷彿是睡著了，連呼吸都輕得幾乎聽不見，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的還不夠清楚，忍不住又補了一句：「顧小姐？」
「我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模稜兩可的回答，更令曹岩手心出汗。
他可是在裴擎面前立下了軍令狀的，說好了一定能把顧小影騙回去，為了辦這事，他早已無所不用其極，否則曾敬毅還沒那麼容易死，全是讓他暗中折騰的。
不只是曾敬毅，連帶著方岑也遭了大罪，不過只要能讓顧小影回去，別說是折騰那對狼狽為奸的夫妻，就是弄死了也不過是替天行道。
「顧小姐，他情況很不好，醫生說最多只有一兩天了。」這話，純粹是為了誆顧小影編的瞎話。
言下之意是，大小姐你快決定吧，快點回來，別在帝都攪合了。
可惜顧小影不知情。
尤其是剛剛從曾惜月嘴裡確認曾敬毅就是害得爺爺痛苦死去的罪魁禍首，她對曾敬毅能不起殺心，已經是算她慈悲心腸了。
「你想我回去？」她下意識的問話，戳中對方心思。
曹岩頓時一愣：「也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曾敬毅畢竟是當事人。」
那些過去的事情，隨著當事人的死亡，一點點變成了秘密，再也尋不到了。
或許，曾敬毅，會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鑰匙。
「我儘快回來。」
「好，我這邊讓人準備好，無論如何，一定不會讓他死的那麼痛快。」
曹岩得了准信，一顆心都噗通到了嗓子眼，手心裡的汗都快捂幹了，總算是能哄得這尊小祖宗回來K城，也總算是能跟裴擎交代了。
顧小影跟裴擎呆的久了，行事早就學會了他的雷厲風行，拿了曾惜月的錄像視頻后，下午便坐飛機回了K城。
而一直守在K城當煙霧彈的曹岩，則早就準備妥當了，無論如何，也要將顧小影留在K城，等裴擎帝都事情了了再說。
才下飛機，顧小影便急匆匆上車去往醫院。
醫院那邊，早就安排好了，曾敬毅被轉去了一間獨立病房，房間里除了他一個人之外，空空蕩蕩的再無旁人。
方岑竟然不在？
顧小影推門進去時，腦海閃過瞬間的疑惑。
「小影，你來了。」
彷彿是早有預料般，曾敬毅喊著她的名字，早已渾濁的瞳孔泛著一層朦朧，似乎是看不清，正眯著眼睛看她，只是那眼神卻無法聚焦。
眼前病榻上消瘦蒼老的男人，實在無法與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顧瑾衡相提並論，倒像是病入膏肓隨時會死的活骷髏。
顧小影一時百感交集，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何種態度應對，沉默了十多秒后，冷著臉吐出了一句：「你想跟我說什麼？」
「小影，我知道，這麼多年來，我錯的太多。」
「事到如今才想要求我諒解，不覺得太晚了嗎？」顧小粗暴的打斷他的話，目光冷凝如刀。
她恨他。
前所未有的痛恨，幾乎刻入骨髓。
如果不是曾敬毅的野心，她不會失去爺爺，更不會在虐待中一日日長大。
曾敬毅嘴唇僵住，似是緩了好久，才漸漸從她不合作的態度中緩過神來，扯著唇笑的蒼涼。
是啊，這孩子恨自己是應該的。
「我不是想要求你諒解，我現在什麼光景，我比誰都清楚，多半沒兩天好活了，你原諒不原諒，已經不重要了。」
「那你想說什麼？讓我放過方岑，還是放過曾惜月？還是想要更多？曾敬毅，你休想，你當年做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什麼也不求，只是有些事情死到臨頭才想明白，才想說出來，讓你知道，僅此而已。」
許是曾敬毅說的可憐，又許是他那一句人之將死刺激到了顧小影心裡的柔軟，咬了咬唇，終究別開頭不看他，人卻沒走。
「小影，你的親生父親，是洛子奇。」
曾敬毅第一句話，就讓顧小影愣住了。
儘管她已經知道這件事，也親口聽洛子奇承認了，可卻萬萬沒想到曾敬毅竟也知曉。
「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知道？」
曾敬毅的問話戳中顧小影心底疑惑，可她一貫倔性格，不肯輕易問出口。
何況彼此立場早就站在了對立面，要她低頭，絕無可能。
「因為你母親，有好幾次，我聽見她說夢話，提到了子奇，後來我找人打聽過，也就猜到了帝都洛家的洛子奇應該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知道，在你心裡我十惡不赦，壞事做盡，可你不知道，從一開始，我是真的想跟你母親好好過一輩子。」
「我會遇見顧笙笙，說起來也不知道是我這輩子的幸運還是不幸，那時候的她像是一株白玫瑰從天而降。」
「而我，只是個普通不過的大學生，看見她的第一眼，無可救藥的心動了。」
隨著曾敬毅的敘說，彷彿他又回到了當年，正青春年少的美好時光，蒼老的面容上浮現一抹追憶。
顧小影安靜聽著，沒打斷，也捨不得打斷。
「我從未想過，像是女神一樣的顧笙笙會看上我，可我心裡就是有個聲音在說，曾敬毅，你可以的，就算被拒絕，至少不會後悔。」
「所以，我跟當時的女朋友方岑提出分手，我想好好的追求她，終於有一天，她來找我，她問我願不願意跟她結婚。」
「我整個人都傻了，就像是被巨大的驚喜擊中，此時此刻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我一定很傻，因為顧笙笙下一句話便將我打入了地獄。」
「很難想象一個女人，只是一句話便能讓你在天堂地獄來回飄蕩。你知道她對我說什麼嗎？她說，她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個父親。」
「不是因為感情，也不是因為愛我，更不是因為我足夠優秀可以與之匹配，而僅僅只是因為顧笙笙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個父親！」
「那個人，可以是任何人，而我，只不過是她眾多選擇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