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葬禮
曾幾何時,陸雙在夢境中幻想過自己剛剛聽到的那句話。
韓乾、她還有小猴子,一家三口。
小猴子不再叫她aunt,也可以笑呵呵的叫韓乾爸爸。
一切的一切,都像尋常家庭那樣,簡單如常。
她和韓乾從未離過婚,他們還是他們,她依舊是第一醫院的醫生,韓乾依舊是韓盛集團的總裁,小猴子可以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大,像她,愛說愛笑愛甜食,可以做她們天天的小公主。
他們每個人都是沒有受過磨難的樣子,他們每個人都可以獲得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那不過都是夢境里,而現在……夢境中的一切,是變成現實了嗎?亦或者,還不如現實可觀?
陸淼大概是很久前便知道小猴子不是她的女兒了,但她並沒有說破什麼,依舊讓陸棲遲和陸雙抱有原本意義的希望,坦然的接受了來自親人們的善意。
或許……陸淼能過挺過這麼多次危難並不單純是因為小猴子,只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值得她愛,她也愛著的人吧。
只不過,歲月和生命總不是仁慈的,它給了每個人太多的試煉和不圓滿。
陸淼等了那麼久,終究沒有等來韓兆……
或許韓乾的幫忙也將成為徒勞無功。
或許那個耳釘沒有那麼多含義,也或許……那是敢說又不敢說,藏在唇邊久久徘徊的秘密吧。
陸雙的狀態並不好,抱著陸淼又喊又鬧,不知道折騰了多久。
這醫院裡的人,大多是了解陸雙的。
MiaLuk平日里沒什麼架子,醫學水平也高超,大家都尊敬她,自然會給她充裕的時間去和自己的親人道別,自然也就沒有人來催促。
陸淼臉上的白布,是陸棲遲蓋上的。
他說,不要讓淼淼不好走,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吧。
直到那一片白色完完全全遮蓋住陸淼蒼白的面龐,陸雙才鬆開了緊握著的手。
在墨爾本這邊的醫院,並不流行哭喪這麼一說。
人若是離去,大抵都是上了天家,會有不少人為她祈福禱告做彌撒,也算是件功德圓滿的事情了。
陸雙的情緒並不好,當然,小猴子的情緒也不好。
或許這個小傢伙太聰明,了解大人的沒一點小情緒,也或許只是單純的母女連心吧。
陸雙難過,小猴子便難過。
後面的事情……大概就是忙碌了,忙到讓人很難再有時間考慮到悲傷。
陸淼離去的突然,她身後的事情什麼都未曾準備。
從準備葬禮到挑選墓地,陸雙完全親力親為。
陸淼去世的第三天,舉辦了葬禮。
她的葬禮先是安排在了教堂,這丫頭自來到墨爾本便開始信教,陸雙和陸棲遲自然也會尊重她的信仰。韓兆那顆昂貴的裸鑽耳釘,算作陪葬被放進了陸淼的手心裡,也算是了卻她一樁心事,帶上她的念想。
小猴子也跟在大人的身邊為陸淼做了禱告。
畢竟是叫了四年媽咪的人,感情總是深厚得很。
那小小的手合在一起,小腦袋垂著默默叨念著些什麼,韓乾始終抱著她,給了她作為一個父親全部的愛以及極近的依賴。
下葬的時候,陸雙特意接了自家父親來到墓園,陸老爺子身體本就不好,癌症了這麼多年都是在勉強維持著,可即使如此,他依然要送陸淼最後這一程,作為大伯父,代替她的父親,為她立了墓碑。
韓乾是在墓園裡見到陸政的。
本想著來墨爾本這幾日要去登門拜訪,可陸雙一直在忙陸淼的喪事,韓乾要忙的事情也多,也就無暇去看望他。
那畢竟是他曾經的老丈人,當然,即使現在,韓乾也認他是自己的父親。
物是人非,陸老爺子在看到韓乾坐在輪椅上的畫面時,立刻痛哭起來。
蒼老瘦削的臉上淚痕滿布,指節顫抖羸弱,原本強打著的精神立刻癱軟下來。
陸雙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自己父親流淚了,上一次看他大哭還是在她拿了死嬰證明給他看的時候。
這麼多年來,知道小猴子是陸雙所生的只有陸棲遲和陸雙。
就連陸老爺子都一併瞞了下來,無非是害怕老人家有時候神智不清楚在淼淼前面說錯了話。
當然,老爺子也一直將小猴子當做自己的親外孫女,彷彿血濃於水那般。
如今知道了真相,又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韓乾……
陸政的情緒便幾近崩潰,甚至到了需要吸氧平復心情的地步。
可偏偏……
墓園的陽光明媚,耀眼至極。
極與極的對立,勾勒出世間百態的炎涼。
陸雙的心情似乎跌入了谷底,無論如何努力都打不起半分精神。
她的愛人和她的父親都坐在輪椅上,她疼了三十年的妹妹此刻躺在泥土裡……
韓乾和陸老爺子的輪椅並肩而立,情況有些難得的凄楚。
韓乾自然通透,他錘著自己的腿,羞愧難當。
「爸,對不起。」
他的聲音帶著些顫抖,韓乾著實沒臉面對陸雙的父親,尤其是以這種坐在輪椅上的姿態。
「阿乾,你的腿……」
「很快就能痊癒了,其實我現在可以走幾步,只是還不穩。」
韓乾連忙解釋,生怕在陸雙父親的心裡被判了死刑。
畢竟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著實配不上陸雙。
如果當年他的調查能夠更仔細些,如果他能夠少些莫名其妙的自信,或許今天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可事情終究是發生了,不是嗎?四年的時間……就這麼匆匆過去了。
他對不起陸雙,對不起孩子……更對不起相信他的,陸雙的父親。
「阿乾,把雙兒交給你,我一向是最放心的,可你們兩個人離婚的時候,我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知道為什麼嘛?」
陸老爺子臉色憔悴的說道,他想要伸出手去握韓乾的手,卻又咬了咬唇瓣縮了回來。
「因為相信你,相信你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好我的女兒。所以我相信,你的決定一定是因為身陷囹圄自顧不暇,呵……我還真是個自私的父親啊……」
陸政的話並沒有說得明白。
但,或許韓乾已經聽懂了。
有的時候,真摯的話語自然心照不宣。
其實,韓乾和陸雙離婚的時候,陸老爺子便能大概感受到些什麼了。
他混跡商場多年,左右逢源,最會看人,也最是精明。
韓家這小子對於自己女兒的喜歡,那是不摻假的。
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總是會一門心思的遷就著她,生怕哪裡做的不夠好,不夠體貼惹了陸雙不開心。
而他既然能放開這麼珍惜的女人,自然是因為有不得已的理由了。
當年,陸老爺子並沒有干涉他們的婚姻。
如果韓乾要離婚,那麼……他堅信離婚是對於陸雙的某種保護,他自私的想要讓自己的女兒安全妥帖的被保護著,自然沒有多去過問韓乾的情況。
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自私的啊。
「阿乾,其實我也對不起你。你也是個父親,或許以後你就能明白我當年的心思了。」
陸政和韓乾,這兩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似乎有著某種只有他們兩個人能懂的惺惺相惜。
陸淼下葬后,韓乾便直接和陸老爺子回了家,兩個人扎進房間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可是陸雙,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陸淼去世后,相關證明手續,以及墓地的使用,包括各種各樣證件的註銷,總是有人要去做的。
韓乾和陸棲遲都主張找代理公司,陸雙卻不願意……她總想親手為陸淼做些什麼。
一席黑衣離開了墓地,陸雙親自為陸淼辦理了所有後續手續,並且固執的沒有讓任何人陪同。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擁有一段獨屬於她們姐妹二人的記憶,可以放在腦海里,銘心刻骨。
或許一切都好,也或許……這種傷感只有她自己能夠明了。
當然,陸雙明白,所有人都不放心她。
她從後視鏡中看了看,那輛不遠不近跟著他的車子,是葉秋的,而那個開車的人正是葉秋。
如果需要出動葉秋來跟蹤她,那麼這件事情的主使人是誰也不言自明。
韓乾雖然跟著自家父親回了家,可他終究不怎麼放心她,派了葉秋遠遠的跟著吧。
陸雙並沒有戳破此事,反而佯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如果跟著她能夠讓韓乾安心的話,那麼……她也願意滿足他的不安。
或許,陸雙一直不是個成熟的人。
她幫陸淼把所有手續辦理妥帖后,便買了酒,將車子停進了某個記時收費的停車場,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葉秋的車子旁。
叩叩叩,她敲了敲車窗玻璃,對著駕駛座上的男人毫無誠意勾了勾唇角。
「我想過了,既然你愛跟著我,我乾脆不開車了……節能減排。」
葉秋一愣,沒有多言。
只是摁開了車門鎖,讓陸雙坐到了後座。
陸雙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酒了。在海邊別墅,韓乾看她得緊,後來程耀靈來住,她自然不能拉著小靈子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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