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見
韓乾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嘟噠一聲,將身體靠在了沙發上。
「和陸雙離婚的真實原因,其實是……」
陳安洵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而這個小動作,卻被韓總果斷的洞察到了。
陳安洵在關注著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且……很關注。
「我們離婚的事情……你很好奇?」
「好奇談不上,大概是想知道一個理由。」
陳安洵眸光深邃的回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帶了些青茬的下巴,忽的態度冷硬起來,語調也比剛剛要堅定幾倍。
「我想知道理由。」
「理由和辦案有關?」
「無關……但和我有關。」
「何處有關?」
「個人感情有關,我喜歡陸雙。」
話一出口,陳安洵似乎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好像心中那埋葬了長長久久的大秘密就這麼破繭而出了。
而後……空氣便陷入了讓人喘不過氣般的寧靜。
可陳安洵的心裡卻舒坦了不少。
他泰然自若的凝視著韓乾的眼眸,事已至此,早就沒有必要再瞞。
躲躲閃閃並不是他的習慣,他更習慣……正面突破。
「其實我喜歡陸雙很久了……四年前礙著她是有夫之婦,不敢表達自己的感情,後來你們雖然離婚,但我一直以為你出事有我的責任,所以也不敢去挖你的牆角。我就這樣磨磨唧唧、猶猶豫豫,在無數次有信心和失去信心之間徘徊著。今天我也可以直接告訴你,我確實喜歡陸雙,我喜歡她。」
韓乾並沒有發怒,態度自然是四兩撥千斤。
「喜歡陸雙……」
他默默的念著這幾個字,似是在咀嚼著什麼莫名其妙的深意,「你可知道喜歡陸雙的人有很多。」
車安洵的回答也霸道,「知道,不止你我兩個。」
當然,他說的是實話。
據他所知,陸雙的追求者不少。
不往遠處說,陸棲遲不就是一個嗎?那可是和陸雙一個家譜上的人……若是再往遠處說,那可就更多了。
陸雙在墨爾本的思念,不止韓乾在關注她,他也在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韓乾,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會和陸雙復婚嗎?」
「我活著便會。」
男人斬釘截鐵的說,而後便繼續道,「我會替你去做誘餌,但有條件……把你這點兒心思,給我吞回去,永生永世不許讓陸雙知曉。」
最後的結果,陳安洵自是點頭答應了。
好像在男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情從提及到決定不會剎那的時間。
而在陳安洵的世界里,再多的兒女情長也總不及案子重要。
他知道韓坤約了韓乾天亮后見面,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
這個案子拖延的時間太久,久到他不能允許這其中再有任何的變故了。
陳安洵走之前,留給了韓乾一部微型耳機,這設備是他自掏腰包添置的,不過幾毫米粘貼大小,貼在耳朵里,神不知鬼不覺。
韓乾帶著他,陳安洵便可以透過這個耳機監控到韓家大宅內發生的一切。
韓乾的任務很簡單,在和韓坤交流的過程,他們兄弟二人談論任何事情他都不管,他想要知道的首要情報,便是強哥的位置,警方需要活捉強哥。
其二,韓乾需要拖延時間……不能讓韓坤逃跑,陳安洵會在八點後向領導申請緊急逮捕令逮捕韓坤,而在警笛響起之前,韓乾都要將韓坤留住,不能讓他離開韓家大宅一步,否則事情會變得更加麻煩。
這兩件事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透著複雜。
就像在四年半以前,陳安洵不過也交代了一件簡單的事情讓韓乾去做,而這最後的結果,便是四年的時間,韓乾坐在了輪椅上。
有的事情分不清對錯,也說不明白誰虧欠了誰,大概在彼此達成某種協議的時候,便需要各自為各自的決定負責了。
陳安洵走之前,韓乾叫住了他,說了句,「事成之後,兩不相欠。」
那個男人沒有說話,走得孤傲。
他們之間其實早就互不相欠了,隱忍的愛,愧疚,被懷疑與懷疑,一切的一切。
韓乾不敢保證這次和韓坤的會面會是什麼結果,這也就是他遲遲沒有和陸雙復婚的緣由。
他可不捨得他家又又冒著會成為寡婦的風險和他在一起。
而他剛剛和陳安洵的約定也作數……
無論如何,無論他是不是活著,陳安洵都不是陸雙的好歸宿,甚至不能成為備選。
一個無法提供女人優渥生活環境的男人,他不能放心。
後面……他便只需要去和自己的親弟弟面對面了,過往,時間,以及所有。
*
葉秋將車子開進了大宅的門,在主宅門口停好。
他拉起了手剎,儀式性質般的認真問道。
「老闆,我去幫您拿輪椅?」
「恩。」
韓乾默默應了聲,那緊閉著的眼眸才終於睜開。
快到清明節了,天氣卻還冷著。
韓乾出門的時候特意好好打理了自己,一身深灰色西裝,黑色領帶,白襯衣和袖扣整整齊齊……而那袖扣,是陸雙很久前送給他的。
手指輕輕撫了上去,轉了轉。
指尖的冰涼似乎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大抵能感受到屬於陸雙的溫度。
韓乾坐在輪椅上被葉秋推著,還沒有往前幾步,便被主宅走出來的男人攔住了去路。
那個男人沒有什麼表情,身量和葉秋差不多,都是沉默寡言的主兒。
他在韓乾面前停住腳步,微微頷首,只道。
「二爺在花圃等您,您直接過去吧。」
「好。」
韓乾默默的應了聲,示意葉秋去花圃的方向。
如果韓乾沒有記錯的話,據探子的線報,從老爺子去世后,韓坤便再沒有打理過花圃,可如今看著這花園枝繁葉茂的樣子,一時倒讓韓乾不解了。
輪椅壓過微濕泥濘的沙土一點點向前,在溫室的門口停下。
通過那扇門,韓乾看到了韓坤的身影,此刻蹲在某株花的前面,帶著手套刨著地。
陳安洵說,韓坤已經做好了逃亡美國的準備,不過眼看著他這閑適的樣子,並不像如此。
葉秋要去推門,卻被韓乾揮手制止了。
就像他們來這裡之前,葉秋曾經為韓乾準備了手槍防身,卻被他制止了一般。
那個時候,韓乾只是說,見自己的親弟弟,用不著這個……
「葉秋,你不用進去了,在這裡等我。」
韓乾淡淡道,隨即轉著輪椅,自己進了溫室。
車轍緩緩壓過泥土,發出了的聲響,韓坤卻始終蹲在地上,在侍弄著那株花,手中拿著工具一下下揮舞著,並沒有起身回頭。
似乎感覺到韓乾的氣息漸漸接近,他才慢悠悠的說了句,「你來了?」
「……」
韓乾沒有說話,只是將輪椅的車輪鎖好,撐著扶手坐穩。
「看著我現在這幅模樣,你應該很開心吧,韓乾。你吞了整個韓盛集團,留了個空殼子給我,讓我當個名存實亡的董事長。你帶著老三離開韓家,留了這棟大宅給我,可是現在也要整體拆遷了。你依然擁有一切,我依然一無所有,看著我落到這番田地,你是不是要爽快死了?」
「這是你自作自受。」
韓乾冷聲說道,眼眸低垂著,只望著韓坤一直在整理的那叢花草。
這原先是他的父親最喜歡的花,韓乾叫不出名字,卻也識得花型花色,開得好的時候,便是如血一般的鮮紅,它曾經一度落敗,此刻卻也開得這樣好了。
「如果說我有什麼地方像爸爸,大概……就是這養花的手藝了。」
韓坤猛地笑了起來,似乎對於眼前這株明媚耀眼滿意得很,「韓乾,知道我為什麼叫你過來嗎?」
「……」韓乾沒有搭理他,也是見這久久的沉默,韓坤才笑意吟吟的自問自答。
「因為……我想讓你,去死。」
這最後兩個字,他特意壓低了聲音,彷彿在耳語。
可這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刀子,在韓乾的心口上一刀刀的剜過去。
從一開始到現在,這想要他命的人,竟然是他的親弟弟,說來可笑不是嗎?
「我現在就在這……如果想要我的命,就憑你的本事來拿!」
「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嗎?拿著你手中的東西,抵住我的脖子。」
韓乾的聲音依舊充斥著冷意,韓坤似乎被他惹得惱了,大步流星的衝到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別激我,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敢……畢竟你手上的人命已經很多了,爸、那個被你玷污了的小女傭、死在山腳下的汽車修理工、還有韓盛集團猝死的高管……太多太多了,多到我都數不清楚了……」
而聽到韓乾的話,韓坤卻忽然間笑了起來。
他鬆開了抓著韓乾衣領的手,笑得前仰後合,甚至笑出了哭音。
「你還漏說了幾個,比如……被我埋在這園子里的。」
韓坤依舊壓低了聲音。
韓乾偏了偏腦袋,只是淡定如山的望著眼前半瘋的自家弟弟。
「你難道不想猜猜有誰嗎?友情提示……是兩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