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6 章
事實證明,人家吏部不是加了一天的班,而是整整三天。
頭一天,自然討論的是上不上報的問題。不是沒有人提出,四品以上的官員怎麼就沒有考核了,不是還有一個自述呢嘛?可是這個直接就讓趙尚書給否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誰也別和誰玩聊齋,自述那東西能信?
都是讀書人,都知道趙尚書說的有理。文人嘛,自述的時候當然不會直白的把自己誇成一朵花,可是卻可以婉轉呀,可以迂迴呀。自己能委婉地把自己說成天下第一能吏,自然也能看出別人自述里想表達的意思。於是還不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第一天加班的結果沒什麼懸念,那就是報,必須得報。沒見人家老鼎國公到部說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說明什麼?那是人家早就對此心中有數!
問題接著來了,怎麼報?所以第二天大家只能接著加班開會。不開不行呀,你不能光是告訴皇帝,我們覺得四品以上的官員也應該參加考核吧?原因呢?章程呢?主持考核的人選呢?為了不讓皇帝把這些問題當朝拋出來,只能吏部自己先列個大概。
好在都是在吏部工作多年的人精,心裡對所有的流程都熟悉,除了主持考核的人選他們不好替皇帝定下來,前兩項還是做得有模有樣。
可是由誰上報呢?按說吏部能參加早朝的人就有四個,賈赦、趙尚書加上左右侍郎。可是問題是人家老鼎國公先提出來的,按說應該由人家上報給皇帝。可是不甘心呀,那人只是提出了一個想法,後續活計可都是吏部乾的。
別看吏部一開始擺出的是不情願的態度,可是做為官場老油條,他們能想不到,這其實是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要說賈赦沒得了皇帝的暗示,就敢提出這樣震動官場的想法,吏部就沒有一個人信的。
好在有這樣的誤會,要不賈赦得讓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員生撕了。不過他還不知道就是吏部人的小心思,讓他避開了成為全體高級官員公敵的兇險,所以對趙尚書提出的問題,有些納悶。
「這有什麼好疑問的?」他看著趙尚書:「這些都是老兄你們加班整理出來的,我看很周詳。明日只管在早朝上報給皇上就是。」
這麼好說話?趙同有些不相信。他的疑問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賈赦想裝看不到都不行:「莫非老兄怕那些將要考核的官員對吏部有意見?也好,」他十分大爺地來了一句:「我即已經到部視事,也該為你分憂。你要是實在為難,明日由我上奏如何?」
我不是這個意思呀。趙同深悔自己剛才表演得太過火,只好道:「同忝為吏部尚書,怎能為些許為難就退縮,還是我來上奏吧。」
好吧,你高興就好。這是賈赦的真實想法,他本來就不是多事兒的性子,要不是看不慣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員,僅憑一紙自述就算考核過關。而五品以下的官員,卻得戰戰兢兢地面對京察,才不提這費力不計好的事兒呢。
現在吏部自己願意出力,好呀,你們忙活就是。他還等著忠順快點消了氣,快點把他再換下去。四處走走看看,不比天天起早上朝好?
「國公爺,您看?」趙尚書還沒走,他看出賈赦是真心不想與自己搶功,就好心提醒他一句:「忠順王爺畢竟在吏部視事了幾年,您這一來,就要把四品的官員一體考察。怕是忠順王爺心裡會...」
賈赦敢保證,忠順一定不會為這個對他心裡起什麼疙瘩,他只對自己不想把侄女嫁給他兒子上火。可是這麼好的翹班機會,不用就是傻子。
「多謝老兄提醒,」賈赦那是一臉感激:「我現在就去忠順府里拜望,與他分說分說。」
他是在忠順王府的花園水榭上,找到這位養病有王爺的。當時人家正喊著:「不見不見,什麼人來本王都見?打出去,給我打出去。」
王府長史對著賈赦尷尬一笑:「國公爺別怪,王爺這兩天心情不大好。」
賈赦就陰陰地還人家一個笑:「放心,我來了,保證他心情更不好。」
想吐血的長史,只好將人向著水榭一讓,自己功成身退。您二位有什麼官司自己打去吧,這麼高雅的事兒,咱們小人物不懂。
「你這是有病?怎麼那一個個小戲子打扮得這麼精神,嘖嘖,這一個個粉面含春的,你想不病也難了點。」這就是賈赦觀察了半天,向忠順說出的結論。
忠順氣不順呀——別人不知道我為什麼得病,你還能不知道?那都是讓你氣的!好么,在養心殿里氣不夠,還追到家裡再來一回。可惜你忘記了,這裡是忠順王府,可沒有太上皇與皇帝護著你:「有屁快放,放完快滾!」
賈赦好意提醒他:「王爺,你可是親王。就算是不給你那些子侄做表率吧,也得考慮考慮國體。斯文,咱們都是在上書房讀過書的人,得斯文。」
摟頭就有暗器飛來,賈赦才不管那暗器值不值錢,一偏頭讓過。可是忠順心疼地呀:「你怎麼就不接一下。那可是我養了十幾年的紫砂壺呀。」
賈赦不解:「你那壺不是好好地在桌子上呢?」
忠順更氣:「那是壺蓋!沒了壺蓋,這壺還能用?」
賈赦只裝不懂:「你手下能人那麼多,再配一個就是。」
整體呢?和諧呢?別的不說,這盤玩了十幾年的包漿,那是新蓋能有的?沒有了整體包漿,再嚴絲合縫有什麼用。
「快說快說,說完快走。」忠順算是明白了,自己鬥氣也鬥不過他,還是早點把這人送走就是。
賈赦就沖著戲檯子擺了擺手,早已樂住聲歇,人人屏息靜氣,魚貫而出。
賈赦就把這兩天吏部讓他折騰得天天加班一事,當成笑話說給忠順,還加一句:「你不會認為我是在揪你的漏洞吧?」
忠順小節上不拘,大事上卻不糊塗:「能抓多少你儘管抓去。我早看那些官不順眼,可是四哥天天說,現在千頭萬緒,人繁事重,讓我穩妥穩妥,要不能放任他們這些年。」
道理是這個道理,現在帝國一下子又是鍊鋼又是挖煤,雖然都有皇子們盯著,可是也得有官員做具體的事。正是因為這個,賈赦才覺得必須整治一下。
「你想想,這些人的品級又高,手裡權利又大。真要是有個大膽的,能接觸到的秘密也多。再出一個雲光,咱們受得受不得?」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沒有監督的權利,等待的只有腐敗。
忠順點點頭:「可不是。現在的秘密,可不是雲光那時能比的。只一個□□,要是讓外族人得了去,馬上就是心腹之患。」
「所以你還能養得了病?」賈赦接著忽悠:「那些人都是老奸巨滑的老油條,一上不小心,趙同都得讓他們吃了。你不去盯著點?」主持考核的人還沒有人選呢,這個人不出山,那可就得是自己的事了。
可是忠順也不是好糊弄的:「唉呀,我這心口,疼,疼,疼。」
賈赦只得給他一下子:「現在只有咱們兩個在,你就是疼死,我也不會讓人給你叫太醫。」
忠順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做口吐白沫狀:「原本我這幾天靜養,已經好多了。誰知你今日說的話,實在讓人心驚肉跳,我這心口,又疼了。」
看來這人是真想好生歇段時間。賈赦自己放賴慣的人,可是對付起無賴來也沒什麼好辦法,你總不能和他一起心口疼吧。這人是在自己府上,讓人扶進內室,再安排個小戲子伺候就得了。
要是賈赦現在也叫心口疼,怕是半個太醫院都得驚動。說不定那邢夫人又得暈倒。還有黛玉呢,可剛有孕不久,受不得刺激,還有其他孩子呢?要不怎麼說,光腳的才不怕穿鞋的,現在賈赦腳上是雙新鞋,當然不能與忠順死磕。
「反正我是和你說過了,你心時有點數才好。我可先說好,到時要是皇上問起誰合適來,我是鐵定要說你的。」賈赦先亮明自己的立場。
忠順自己擦乾淨嘴角,沖著他呲牙一樂:「你說你的,我病我的,咱們兩不相干。再說了,我這一病,更沒心思給兒子相看媳婦了,總得喝上兒媳婦茶,我才能安心辦差不是。」
就知道他不會放過此事,好在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賈赦不想與皇家牽扯太深,忠順王府的確不是好選擇。只是忠順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定會藉此事好好訛他幾回。
賈赦氣不過:「兒媳婦,兒媳婦,你沒聽說過那句話:早生兒子早得濟,早娶兒媳婦早受氣?等你娶了兒媳婦,鬧得你家宅反亂,有得你後悔。」
忠順才不上當:「受氣?哼哼,三從四德呢?七出之條呢?再說,我兒子不給人氣受就是好的,什麼人家的孩子敢給我兒氣受。」
「看看,現在說實話了吧。」賈赦立時抓住他的話把兒:「就為這個,我家的孩子就不能嫁進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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